在中国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中,松一直是种强大的精神象征,它与梅、竹并称为“岁寒三友”,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人追求、且被它所折服。

陶渊明:松与归隐之志

世道险恶的东晋末期,诗人陶渊明几次进入仕途,又几次被现实和内心的理想打败,在“入仕—退隐—入仕—退隐”的几番折腾下,他终于长归田园,远离腐败黑暗的朝堂,开启躬自劳作的田园生活。

这是他心之所向,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这从那二十首《饮酒》诗中便可以看出,因为对现实抱有期待,所以才更感到失望和不满。

《饮酒·其四》中,陶渊明借用了“松”来表明了自己的意志和将来要过的生活:

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

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

厉响思清远,去来何依依。

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

劲风无荣木,此荫独不衰。

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

日暮时分,失群孤鸟徘徊无处可去,直到遇到了一棵苍翠的青松,这才寻得居所。陶渊明以前面六句的失群孤鸟比喻自己的处境,又用后六句的青松来表明自己的归处:寒风强劲众树凋零,唯有青松繁茂不衰,以后他就寄身此处,不再牵挂其它了。

松树虽然常见,但形态却很特别,它的叶子如针般层叠,一簇簇向外伸长,强壮的枝干支撑起伸向四方的丛叶,它坚韧,有种顶天立地的强悍精神。也就是这样的特点,古人将其赋予了人的品格和风骨,而陶渊明也用青松来表明自己坚定的归隐之志,以及高洁的人格情操。

诗人写松,十分精彩,各有各的巧思和清奇角度,如“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遮云蔽日斗天公,伴月陪星入太空。拔俗超凡君子志,疾风骤雨显英雄。”显然,爱松之情一目了然。

友松图:杜琼的喜悦心情

画家也多有爱松之人,诗给人言语上的力量和意境想象,画作则更直观地展现出松的凌云姿态和作者的内心世界。

明代画家杜琼,世称东原先生,为人清高,喜好吟诗作画,又广交名儒文士。杜琼一生都没有做官,活得自在。某次他招待姐夫魏本成到自己居住的地方——“东原斋”做客,两人聊得十分投机,杜琼十分高兴,事后将这事用画记录,绘了一幅《友松图》,而后送给魏本成。

画面一开始,就是几株高耸茂盛的松树,古松巍然挺拔,神清骨峭,繁茂的枝叶下,是被其遮掩其中的房屋。

这处小院内树木丛围,屋子里的杜琼和魏本成正高谈阔论。篱墙之外,又是一副好景色,棋盘、盆景、假山流水,风景错落有致,环境清幽美妙,简直让人艳羡。

这是一幅文人画,魏本成号友松,又叫魏本松,因而这幅《友松图》可说是一语双关,既点明了杜琼送画的对象,又可与东原斋清雅别致的风景结合起来。“松”既有果断强悍之意象,又有生气勃勃、润含春泽之观感。因而这里的松,在指代人的同时,也包含着作者寄乐于画的喜悦之心。

高雅活动:听松

在中国山水画里,松树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它不仅是群像中的主体,更成为了一个独立的题材。

古人有种文雅的活动,叫“听松”,当然,不止听松,还有听琴、听泉、听瀑等,这是一种相当风雅的举动,一方面是古人某种高雅情趣的体现,一方面也展现出古人相对应的内心世界。

清代画家项圣谟是个取号狂人,别号达数十个,其中便有“松涛散仙”之号,又画有《听松图》轴,记录他在山里遇到古松的场景。

项圣谟交代了这次听松的原因,原来这天正好是重阳节,有登高的习俗。项圣谟也登高游玩,偶然间看到了鹿的足迹,一路追寻,没找到鹿,倒是遇见了一颗高大的古松,于是项圣谟一时兴起,坐在松下听松风,心情舒爽,相当自在。 

画中长松虬枝,古松盘根石畔,树干苍劲,周围再无它这般高大挺拔的植物,古松傲然独立。项圣谟在下面盘腿而坐,衣着简单清雅,在这巨石古松间兀自独坐,呈现出一派清旷高古的幽远意境。

听松这件事,许多人都做过,清代官吏宋致也是。约是在康熙三十九年左右,画家柳遇绘下了这幅《宋致静听松风图》。

画中宋致头戴纱帽,坐在山石之间,身后一棵古松在嶙峋怪石中屹立,枝繁叶茂,下方有青竹溪水,这等清逸的景致,正是听松的好场所。柳遇的笔触简洁,墨色秀雅而形象传神,正衬托出宋致如松一般的高妙品格。

要么说高士就是高士,做这种事情相当得心应手,还总能营造出自然的美妙意境,要换成现代人这样做,估计就要被当成个傻子看待了。

“君不见,岁之寒,何处求芳草。又不见,松之乔,青青复矫矫。”古人追求松的风气,也是一种对自然、对艺术以及人之品格的细致体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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