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B站網紅UP主

“虎子的後半生”(原名付申虎)

被爆靠賣慘博同情,

他自稱肺癌晚期,

父母都是殘疾,負債累累,

卻被網友爆出

兩年打卡500多個消費場所,

生活奢靡。

一時間,網絡罵聲鋪天蓋地。

雖然已經做好了面對死亡的心理準備,

但這場突如其來的“賣慘風波”

還是讓他無奈、無助甚至崩潰。

虎子,B站up主,原名付申虎,自稱患肺癌已四年有餘,視頻內容均以記錄自己的患癌生活爲主,目前B站粉絲達19萬。

日前,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採訪了身處輿論風暴中的付申虎。

從勵志患癌博主到“賣慘影帝”

一進入付申虎老家的院子,就能聽到機器隆隆作響的聲音。屋門口的白色機器很顯眼,這是一臺製氧機,可以輔助血氧飽和度低的人呼吸。製氧機連接着一根長長的氧氣管,順着這根氧氣管穿過客廳再到裏屋,就能看到半躺在炕上的付申虎。

6月6日,付申虎從醫院做完第五期化療,從三亞返回濰坊老家,此時,距被捲進“賣慘風波”已有半月。

他本人要比視頻中看上去瘦一些,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頭髮因爲化療已經掉光。付申虎最初走紅是因去年12月底發佈在B站上的一條名爲《36歲患肺癌崩潰,山窮水盡,母親照顧百病纏身的父親突然又中風》的視頻,收穫不少網友的同情和鼓勵。

在不到半年時間裏,他一共在B站發佈了140多條視頻,播放量達到2000多萬。視頻中他記錄自己癌症晚期的生活,逐步擁有了10多萬粉絲。對他的遭遇,有人鼓勵,有人同情,也有人慷慨解囊,還有很多人將其視爲“勵志患癌博主”。

然而5月22日那天,風向突變。

有網友扒出其大衆點評賬號,消費記錄顯示,在患病期間,付申虎頻繁光顧麻辣火鍋、海鮮餐廳,名下還擁有一輛寶馬車、一套300多平米的豪宅,甚至還有2000多元的高檔酒店消費記錄。

一時間,網友的質疑和辱罵撲面而來,認爲他靠賣慘博取同情,甚至有人懷疑他在裝病。

付申虎告訴記者,網友所稱的“500多次消費”純屬造謠,自己兩個賬號共有275次消費記錄,其中只有80餘次是實際消費,其他都是爲了完成會員打卡,並未到店內消費。

在旅遊界,有一羣被稱爲“候鳥”的人,他們從北方前往南方越冬度假。三亞是旅遊城市,氣候適宜,成了不少候鳥人熱衷的地方。他們會選擇在APP上打卡點評,爭取喫到更多霸王餐的機會。漸漸地,這種形式也不僅侷限在候鳥人身上,很多當地的老人以及年輕人也加入其中。

幾年前,在朋友介紹下,付申虎成爲其中的一員。他還戲稱,喫霸王餐熱衷簽到打卡的都是“閒人”。

付申虎說,他們專門有一個羣,在這幾年的霸王餐以及打卡點評經歷中,他也認識了不少各行各業的朋友,多了很多歡樂。

可沒想到,這成爲後來風暴的導火索,讓他從患癌勵志博主一瞬間變成了賣慘影帝。

“對大衆點評公佈的我2019年霸王餐的真實中獎次數是個位數,不予置評。”

付申虎說,

“相信常在大衆點評做任務的人都知道這裏面的內幕。”

勸過不少輕生網友 視頻已超賺錢初衷

付申虎坦言,最開始做***視頻,目的很簡單,就是賺錢,

“這沒什麼好遮掩的,也不是什麼羞恥的事。”

對他來說,這是一種失去勞動能力後有尊嚴的自救行爲。近五年的抗癌路,與病魔鬥爭的同時,也面對着高額醫療費的壓力。

他告訴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自己在B站做視頻的收入每月也就兩三千元,並沒有網上傳言的月入十萬,最高時一月也未超5000元。

2015年,他也曾通過水滴籌籌款,但那時只是在朋友圈轉轉,捐款的也是自己認識的親戚朋友,籌款數額不多,這種方式讓付申虎心裏不是滋味。

在網絡上發佈短視頻,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穫,得到了很多暖心鼓勵,也激勵了很多人。付申虎說,其實自己的粉絲很多都是病友,患什麼癌症的都有,他們看視頻也會受到一些鼓舞。有時候,一些癌症網友會產生輕生想法,付申虎得知後都會耐心勸導。

“這幾年勸導過不少想要輕生的癌症網友。”

付申虎說,其實,鼓勵別人的過程也是在鼓勵自己。

漸漸地,視頻所承載的意義也已經超越了最初的目的,它對自己以及同樣遭受病痛折磨的人來說,似乎都成爲生活的一部分。有時付申虎斷更視頻,就會有很多網友私信關心其近況。

“我們其實像是在抱團取暖,別人可能無法感同身受,我們更能理解彼此。”

付申虎說。

見識到網暴的可怕 每天都要喫安眠藥

這次被捲進賣慘風波,經受了一場網絡暴力,

那種難受程度對付申虎來說,

不亞於2015年剛查出患癌時。

無奈、無助、崩潰等

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說起捲入“賣慘風波”這半個月來的遭遇,付申虎百感交集。

“我的病歷、身份證全都拿出來了,可怎麼解釋都沒人信,那段時間感覺說什麼都是錯的。”

付申虎無奈地搖搖頭,

“至今也想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

付申虎覺得這應該是自己人生中最崩潰最黑暗的時光。還記得剛查出肺癌晚期時,用了兩三個月時間才接受現實,之後積極調整心態,走上了漫漫抗癌路。

在此之前,付申虎對網絡暴力並沒什麼概念,總覺得,網絡暴力還能傷人?經歷過這次事件,他對此有了深刻認識,“網絡暴力就像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被網暴後,他每天都要喫兩種藥,一種是安眠藥,一種是抗焦慮的藥。直到現在,付申虎說,晚上睡覺自己還是不敢關掉房間的燈,那種黑暗讓他沒有安全感。

母親王芬(化名)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自從回老家,孩子已經對着我哭了好幾次了。”

王芬說。在她的印象中,大兒子一直是個堅強又倔強的人。高中畢業後,付申虎隻身前往三亞打拼,經過幾年奮鬥,有了自己的事業和美滿的家庭,從來沒讓王芬老兩口操心。

王芬不識字,更不懂得什麼叫網絡暴力,只是她發現兒子這次回來比上一次回來喫飯少了,每天都鬱鬱寡歡。她只能默默守護着兒子,早上比兒子早起一步做好飯,晚上睡得比兒子還晚。只要兒子難受睡不着,一招呼,王芬馬上就能聽到並趕過去。

隨着媒體以及B站的澄清信息發佈,風波逐漸平息,付申虎的情緒也逐漸平淡下來,只是聊到家人的時候,他忍不住落淚。

付申虎覺得,人到中年患病最無奈,上有老下有小,想想就容易情緒崩潰。這些年,他也在不自覺地將自己從身邊人的生活中剝離,教孩子生存技能,安慰父母坦然接受生死。

坦然面對死亡 也期待奇蹟會發生

被捲進賣慘風波後,網上還有人直言讓他趕緊去死,在網絡世界裏,付申虎說,自己感受到了人性的善良,也感受到人性的可怕。儘管如此,他仍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善良的人還佔大多數。

自己生病後,得到了很多人幫助。這些人從未謀面,卻在他最無助的時候伸出援手,付申虎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感激,

“我對每一個生命都是尊重的,因爲總覺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中,說不定就有一個曾經幫助過我。”

很多網友質疑他,

得了癌症還大喫大喝,

日子這麼瀟灑,

哪裏像一個病人?

付申虎很無奈,

難道癌症病人只能躺在牀上等死嗎?

將每天都當作最後一天來過,儘量讓自己不去想病情,不疼的時候,他會暫時忘記自己是一個病人。但這種輕鬆是短暫的,用付申虎自己的話說,癌症病人的幸福很脆弱。

聊天過程中,止疼藥漸漸失效,付申虎需要時不時地調整姿勢來緩解疼痛。夏季的下午,屋內有些悶熱,屋外的製氧機隆隆聲不斷,付申虎深吸一口氣,鼻子上的氧氣管不小心脫落,他撫一撫氧氣管緩緩說道,“這次去醫院檢查,發現自己的胸腔已經有了積液,這是病情惡化的表現。“

付申虎說,自己現在基本是24小時都要吸氧,鼻子上的這根10米長管給了他生命的能量,也成了一種束縛。

“如果病情有好轉,我還會繼續製作視頻。”

他說,自己已經做好面對死亡的準備,也期待着能有奇蹟發生。

不妨給愛心再多點空間

伴隨着質疑與回應、調查與公開,“虎子賣慘風波”在“反轉”中成爲一個多棱鏡,折射出愛心與消費、營銷與欺騙、苦難與圍觀、善意與信任的張力。

隨着調查繼續,事情會不會再“反轉”,需要等待更具權威、更有說服力的回答。從價值判斷出發,每一份愛心都是無價的,無論對誰都是最可貴的。我們既不能把愛心當作“憐憫同情的施捨”,也不能視作“理所當然的應得”。

“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博同情的騙子,也不能傷害一個真的病入膏肓的可憐人”。

我們不妨給事實再多一點時間,

給愛心再多一點空間,

給態度再多一點理性,

守住愛的本心,讓慈善大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