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子，我家小弟的功課最近可還好？”明杏挎着一個小食籃，款款站在書案邊，笑盈盈取出幾碟小食，排放在桌上。

“王姑娘，令弟是個機靈的孩子，最近課業大有長進。”徐夫子說着停頓一下，“爲人師表是我之責，姑娘不必總是送東西過來，我受之有愧。”

“鄉野村婦，那裏值得您喚一聲姑娘！”明杏雙腮飛紅，把小食向前推推，“這是我娘讓我帶來的，說是謝謝你對小弟的提點。還有就是，我能再向您借本書嗎？百家姓看完了，想看看三字經。”

“小事一樁，我這就拿給你！”

“多謝！”明杏看着夫子起身去拿書，消瘦而挺拔的背影在燭光的照耀下溫柔明亮，就像是天邊的星子。

回到家，夜已深。明杏悄悄藏好書才抬腳進家門，一進門就看見滿臉怒容的母親。

“去哪兒了！”

“給小弟送喫的了！”

“送個喫的要那麼久，你這是送到日照崗去了嗎？”

明杏低着頭不說話，家中到學堂不過一刻鐘的路，她這一來回花了兩個時辰，也不怪母親窩火。

母親還在抱怨連連，看着女兒低頭不語，腮邊還帶着紅暈的模樣，忽然心中閃過激靈：“你不會是又去找那個徐夫子了吧！”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已經是大姑娘了，馬上就要談婚論嫁，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咱們雖不是富貴人家，但也是世代清白的。那個徐夫子，出生官宦之家，不過是養病途中順便教教孩子，早晚是要走的。以他的家世不會娶一個目不識丁的農家姑娘，難道你要去做妾不成。”

“娘！”明杏打斷母親的話，“女兒沒想，沒想和他在一起！”

“那你去幹嘛？”明杏母親問完，見女兒又不說話，心中怒氣更甚，直接點着女兒的腦門，“從今天開始，不許你去學堂！”

明杏被瑣事困在家中了，只有夜深的時候才能對着月光，抱着那本散發着墨香的三字經。

母親說的沒錯，她喜歡夫子，喜歡他慢慢的書卷氣，喜歡他輕柔的說話，喜歡他叫她姑娘的樣子。

但她真的沒想過要嫁給他！雲和泥是有區別的，她沒想成爲雲，但是希望自己是白泥，能過更像雲一些。她想知道他口中朗誦的是什麼，筆下描繪的是什麼。她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精彩。

轉眼她已經半年沒去學堂了，小弟說夫子曾經問過幾次，臉上似乎有點惆悵。

明杏把三字經包好，交給小弟：“你幫姐姐還了夫子吧！”泥終究是泥，她已經沒有機會了，母親幫她定下的一門親事，她必須開始繡嫁妝了。

成親的前一天，母親拉着她的手：“杏兒，娘知道你一直羨慕弟弟可以讀書。姑爺是個讀書人，就是家境差了一點，不過好的話也輪不到我們家。你嫁過去要好好孝敬公婆。也許會有個讀書人的孩子……”

成親後的日子沒有什麼特別，自家男人也還算不錯。只是在新婚滿一個月的那天，小弟說漏了嘴，徐夫子走了，就在她成親的前一天，說是暴斃。

明杏恍惚了很久，原來一個人沒了竟然是這樣無聲無息。

五年過去，已爲人母的明杏抱着孩子，拿着一本三字經，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人之初，性本善……”

“娘你好厲害啊！”小寶寶拍手。

“是嗎？”明杏笑笑，其實從前有個人才真厲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