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不同以往的汉唐帝王戏,她少了金戈铁马的磅礴气势,其主题更多的是想表达大宋的婉约,试图通过大宋宫廷之中的轻歌曼舞,以及皇帝的宽仁和文官的治世,向受众展现出一个海河晏清的大宋太平气象。

尽管如此,我们依然能从剧中人物的对白里找到大宋面临的危机感和紧迫感。

如,第三集的早朝,程琳在垂拱殿上向赵祯汇报辽国使节对宋朝安排的乾元节观礼的位次不满意,提出更换位次的要求时,朝堂之上引发了一场关乎礼仪的大讨论。

站在赵祯的角度,大宋是堂堂的礼仪之邦,也是大辽的兄弟之国,不能因为位次这种小事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友谊和邦交,没必要和大辽使节锱铢必较。

《清平乐》中的宋仁宗赵祯形象

但程琳的想法很简单,他认为礼仪上的事不是小事,关乎着宋辽之间既定的契约,既然在真宗朝就定下了辽使在大宋的观礼位次,就绝无更改的道理。

何况大辽是虎狼之国,一旦今日大宋做出了让步,提高了辽国使节的观礼位次,那么他日大辽必将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或财帛岁币,或割土分疆。

君臣二人险些在大殿之上发起了冲突。

当然,辽国使节提出更换观礼位次的要求,并不是编剧虚构的桥段,而是历史上发生的一段真实的事件。

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程琳)馆伴契丹贺乾元节使。使者言中国使至契丹,坐殿上,位次高;而契丹使来坐次下,当升。语甚切不已,而上与大臣皆以为小故不足争,将许之。公以谓许其小必启其大,力争以为不可,遂止。---《镇安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赠中书令谥文简程公墓志铭》

天圣五年,辽使的无理要求在程琳的力争之下没有得逞,赵宋皇室的脸面得到了有力的维护。

程琳在垂拱殿上据理力争

但我们需要知道,程琳的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相反,他是相当有远见的。

因为十五年后,即庆历二年(公元1042年),辽兴宗耶律宗真单方面撕毁澶渊之盟,增兵南下,向宋朝提出了割让“晋阳及瓦桥以南十县地”的政治主张。

辽国的这一要求,相比天圣五年的乾元节礼仪之争,更加毫无道理,也霸道至极。

我们知道,宋朝一直念念不忘想要夺回的是辽国统治下的幽云十六州,这也成为宋朝历代皇帝的第一政治、军事目标。

但因为宋太宗赵光义的数次亲征北伐都惨遭失败,宋朝失去了对辽国攻势的主动性,改为被动性的军事防御守势,对幽云十六州也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所以对于宋朝君臣而言,大宋没有找你辽国要回幽云十六州也就算了,你辽国怎么有脸来要晋阳及瓦桥以南十县地呢?

晋阳是北汉的国都,而瓦桥以南十县地是前朝世宗(后周世宗)从辽国手中夺取回来的,这些原本就是汉地,如今已是宋土,哪里还有再送出去的道理。

话要说清楚,事情也要解决。

宋辽双方经过多次谈判之后,宋朝以增加岁币的方式,打消了辽国出兵索取土地的述求,在澶渊之盟约定的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的基础上,增至岁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换取了北疆的再次和平。

这次增币事件,史称“庆历增币”。

当然,因为此次挑衅是由辽国先发起的,所以又称“重熙增币”。

(重熙十一年)八月丙申,宋复遣富弼、张茂实奉书来聘,乞增岁币银绢,以书答之。九月壬寅,遣北院枢密副使耶律仁先、汉人行宫副部署刘六符使宋约和……闰月癸未,耶律仁先遣大报,宋岁增银、绢十万两、匹,文书称“贡”,送至白沟。---《辽史.本纪十九》

不管如何称呼此事件,宋朝的退让是既定的事实。

那么,宋朝为何不敢和辽国一战?是兵力不足?还是过分的对澶渊之盟寄予厚望,以致于失去了对辽国的警惕之心?

汪郎告诉你,都不是!

事实上,宋朝君臣并没有因为澶渊之盟带来的北疆和平,就降低了对辽国的警惕。

对于辽国,宋朝君臣的警惕之心保持着高度一致。他们始终认为,辽国是大宋最大的劲敌,“国家御戎之计在北为大”①。

正因为如此,宋朝不仅在河北地区(宋朝的河北东路、河北西路,不等同于今天的河北省)常年部署着一支人数在十万至三十万间不等的军事力量,还非常注重对辽国情报的收集,目的就是把辽国当做假想敌,提前做好军事防御准备。

天圣时,河北地区的宋军人数维持在十万左右。

河北之地,虽有十之七,而得租赋之实者,四分而已。以四分之力,给十万防秋之师,生民不得不困也。---《续资治通鉴长编 》

但到了庆历年间,河北地区的兵力竟然扩充到了三十万,而且都是敢战、能战的大宋儿郎,和宋真宗时期驻防河北地区的兵备相比,强大到令大宋君臣无比的骄傲。

定、瀛、沧各置一帅,北京置一大帅,余十五城分属定、瀛、沧三路,择善将守之,十九城都用兵三十万,定五万。瀛、沧各三万,镇二万;雄、霸、冀、保、广信、安肃各一万,祁、莫、顺安、信安、保宁、永宁、北平各五千,北京五万,为诸路救援。余二万分顿诸道,巡检游击兵。今无事时,河朔已有驻泊、屯驻、就粮兵十八万,本城五万。至用兵时,约增十万人,则战兵足矣。此三十万兵,非如景德年中闭门自守,皆使出而接战者也。---《河北守御十二策》

在河北地区驻防了如此强大的兵备力量,可见宋朝对辽国防范有多强。

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军备,那为何宋朝还要如此憋屈呢?关键就在于,这次辽国兴兵南下,索取财帛土地,完全是趁火打劫。

宋宝元元年(公元1038年),宋朝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李元昊,自立为帝,建国号夏,并于次年派遣使节向大宋递交了一道国书,提出夏国和大宋之间是国与国的平等关系,而不是藩属国对宗主国臣服的宗藩关系,他希望宋朝君臣能够认清这个事实!

李元昊此举,在大宋揭起了轩然大波。

在宋朝君臣看来,李元昊的称帝是彻头彻尾的谋反、叛乱,他本人就是一个无君无父的跳梁小丑。故而,大宋拒绝承认西夏独立,称李元昊为“西贼”。

李元昊的称帝,打破了宋朝君臣长久以来自我迷醉的内外咸服、海河晏清的睡梦,也刺激到了他们那隐藏在血液深处的武勇之气。

既然你李元昊公然谋反,不服王化,那大宋势必要调兵平叛。

但可惜的是,宋军的平叛之路并不顺利。

李元昊毕竟是西北戈壁滩上长大的人,他的军队也是在西北荒野间和吐蕃、回鹘等族的无数战斗中,历经数年打造出来的一支铁血之师。

面对宋军的来势凶猛,李元昊在地形、人心都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利用西北荒野宜于机动作战的条件,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局部歼灭战的战术,相继取得了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等战役的胜利。

他虽然没有实现直捣关中的军事战略,但成功地让大宋君臣认清了形势,接受了他称帝的事实。

正是在宋朝和西夏处于交织的军事状态下,早就对大宋的富足垂涎已久的辽兴宗耶律宗真,才会借此挥军南下,用武力威逼宋廷以谋取好处。

客观的说,耶律宗真对时机的把握非常准,他赌对了宋朝没有在两线同时作战的勇气和能力,从而在宋朝的身上搜刮到了自己想要的财富。

壁画中的西夏精锐铁鹞子

汪郎说:

事情到此看似告一段落了,但造成的后遗症却是很严重的。

辽兴宗耶律宗真凭借着宋夏之争,在政治、经济上取得了巨大的利益,但此举引起了李元昊的强烈不满。

庆历四年(公元1044年,辽重熙十三年),李元昊不仅收纳了叛辽的党项五部,还击杀了辽国的招讨使,从而爆发了辽夏之战。

然而,茫茫戈壁之上,河曲一战,这位骄傲的大辽皇帝却折戟沉沙,只带数十骑逃出生天,大辽国势开始江河日下。

对于宋朝来说,这次增币的屈辱也是难以忘怀的,不仅进一步加强了河北地区的军事部署,还加深了对辽国的不满。

这种不满,在七十八年后的宣和二年(公元1120年)得到了质变,宋朝和金国达成了协议,双方约定共同攻辽,瓜分辽土,史称“海上之盟”。

当然,宋金联合攻辽,也遭到了宋朝有识之士的反对。

但仇恨往往会淹没理智,蒙蔽双眼,宋朝统治者听不进劝阻,最终还是向辽国派出了大军。

辽撕毁了澶渊之盟一次,宋也撕毁了澶渊之盟一次,双方都扯平了。

但宋朝这次单方面撕毁和约,却没有辽国那样的好运气,最终便宜了金国。

天道,就是如此!

注:

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百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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