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鋼不止在刃上

文/石巖磊

我們在對一些事物進行總結時常常喜歡用到“四”字，比如四大名著、四大美女、江南四大才子、人生四大喜，民間還有“四大紅、四大急、四大硬、四大喜和四大悲”之說，然而對世界名刀的歸納卻只有“三大”，分別是大馬士革刀、馬來刀和日本刀，中國刀卻無緣其中。收藏家馬未都在分析箇中原因時說：毛病就出在那句老話“好鋼用在刀刃上”！我們太注重刀的鋒利，而對它的硬度、韌性、手感、配重、弧度等方面有所忽略，所以導致在整體性能上失分。

“好鋼用在刀刃上”的意思是，做事時應該切中要害，抓住最主要的環節，其實還有另外一句話與它相連，就是“花錢花在裉節兒上”，這便能看出中國人的務實與精明之處，時時處處要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也反映出我們對物質匱乏的恐懼，面對捉襟見肘的資源唯有精打細算，纔可細水長流來日方長，因此許多人會顯得斤斤計較，甚至有些雞賊。有限的客觀條件不僅限制了我們的做事風格，同時也影響到了國人性格特徵的形成。

好面子是我們民族的一大傳統。楚霸王項羽攻佔咸陽後，有人勸其在此定都，可他執意要回老家彭城，理由是：“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誰知之者! ”衣錦還鄉成爲功成名就者最大的心願，榮宗耀祖便是衆人奮鬥的強大動力，而在有數的財力下，人們會如鳥雀愛惜羽毛般注重外在的形象，於是有了打腫臉充胖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滑稽場景，有了家醜不可外揚、打落牙齒和血吞的隱忍。因此丟人現眼爲衆人所不齒，驢糞蛋的外表光會大行其道。

而後果便是急躁虛浮之風盛行，有的人急功近利恨不得一口吃個胖子，而不願腳踏實地步步爲營；有的人好高騖遠巴不得馬上封侯，而不願做沏茶倒水打掃衛生的瑣事；有的人急於求成盼着一夜成名，而不願下功夫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不能一步登天時，就會琢磨着如何給對手使絆子；不能一夜暴富時，即會盤算着如何摻假使用蘇丹紅；不能一鳴驚人時，便會妄想靠旁門左道彎道超車。種種亂像皆源於爲活得體面而擠壓出的聰明，可聰明往往反被聰明誤，更多的時候愚笨倒是更能成大事。

無論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古訓，還是鄭板橋“難得糊塗”的名言，都指向一個道理：智不掩拙。在勾心鬥角玩弄心機的官場，勝出的通常不是呼聲最高者，而是被藏而不露的人折桂；在你死我活險象環生的商界，笑到最後的多半不是高喊“掙一個億小錢”的大佬，而是深居簡出運籌帷幄的低調者；在羣星璀璨風光無限的演藝圈，能夠屹立不倒歲歲長青的不會是那些紅得發紫的大咖，而是知道錢夠用的德藝雙馨者。爲人如是，做刀亦如此。

將好鋼用在刀刃上，貌似聰明透頂，實則是在拿精明透支信用。紅木傢俱的背面鑲上塊膠合板，讓買方看到的是店家的不厚道；在領導面前耍的小把戲一旦被識破，只會落下“不可重用”的終身定語；在衆星捧月花團錦簇的高光時刻，一朝露出得意忘形的小尾巴，精心打造的人設瞬間便可崩塌。人貴在德，刀好在鋼，一個人不論在政界，還是商海，或是名利場，面子重要，能給人帶來榮耀，可裏子同樣不可或缺，它決定着一個人能走多遠；一把人人嚮往的鋼刀，不僅要有削鐵如泥的鋒利，更要具備奪人眼目的銳氣，還應有經久耐用的實用性，所以好鋼不止在刃上，纔會打造成出當之無愧的名刀。

202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