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蹊蹺的合作：巨頭騰訊被騙了

時代週報記者 陳婷 發自上海

從深圳到貴陽，坐動車需要花費5個小時左右，不算天南地北，卻也夠不上親如比鄰。

近日，兩家各自在當地具有不小影響力的公司，儘管業務方向完全不同，卻因爲一宗民事訴訟聯繫在了一起，並且迅速發酵，引發了廣泛關注。

6月29日，深圳市南山區人民法院發佈一則民事裁定書，同意原告騰訊請求查封、凍結被告老乾媽公司名下價值人民幣16240600元的財產。

一家是全球互聯網巨頭，一家是家喻戶曉的國民級辣醬品牌，兩家公司爲何對簿公堂？

6月30日，騰訊相關人士向時代週報記者表示，2019年3月，騰訊與老乾媽公司簽訂了一份《聯合市場推廣合作協議》，騰訊的投放資源用於老乾媽油辣椒系列推廣，騰訊已依約履行相關義務，但老乾媽未按照合同約定付款。

該人士表示，騰訊多次催辦無果，因此不得不依法進行起訴。

同日，老乾媽對外發聲稱，騰訊“被騙了”，並表示在6月中旬之前自己從未得知這個消息。

7月1日，貴陽市公安局雙龍分局發佈通報稱，有不法人員冒充老乾媽公司名義與騰訊公司簽訂合作協議，導致被騰訊公司起訴。

目前，騰訊與老乾媽的法律糾紛仍未結束。

7月2日，深圳市南山法院稱，該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最終結果以合議庭的意見爲準。

7月3日，貴陽市南明區人民檢察院表示，對此案高度重視，已在第一時間指派檢察官介入，瞭解案情，引導偵查。

在騰訊多日的“賣萌”式宣傳中，此事成爲了熱門的網絡事件。

7月6日，騰訊方面向時代週報記者表示，此事目前還沒有最新的官方回應。

事實上，外界開始思索的是，作爲互聯網公司中的翹楚，不斷有着國內最強專業化的運營以及強大的法務團隊，爲何會被三名“不法人員”拌住了腳？

“憨憨企鵝”真的是喫了啞巴虧？

不尋常的合作

據警方通報披露，此事系犯罪嫌疑人曹某（男，36歲）、劉某利（女，40歲）、鄭某君（女，37歲）僞造老乾媽公司印章，冒充該公司市場經營部經理，與騰訊公司簽訂合作協議。

據通報，三人的目的是爲了獲取騰訊公司在推廣活動中配套贈送的網絡遊戲禮包碼，之後通過互聯網倒賣非法獲取經濟利益。

然而，近日時代週報記者在各大電商平臺上搜索通報中所提及的QQ飛車遊戲禮包碼，發現相關產品的線上價格一般是個位數。

7月5日，君瀾律所合夥人律師祝涵向時代週報記者表示，根據雙方對外披露的信息來看，此案目前就是一個謎，而其中最爲顯著的迷惑點在於，三名犯罪嫌疑人可能的收益和承擔的風險非常不匹配。

7月4日，一名上海遊戲圈人士告訴時代週報記者，其所在的公司也運營有包括手遊在內的多款知名遊戲，他在剛瞭解到此事的想法便是“不合常理”，並不是他印象中合理的合作關係。

“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類似把遊戲當作廣告平臺用並進行收費的合作，因爲遊戲不靠廣告盈利，一般不會主動找品牌來投廣告。”上述遊戲圈人士說道。

該人士表示，遊戲方一般是會主動去找品牌進行聯動，進行品牌客羣導流，目的是爲了吸引更多遊戲客戶，並涉及開發聯名道具進行盈利。

按照行業慣例，一般是由遊戲方主動聯繫品牌方進行聯動，相關開發出來的道具售賣甚至還會給品牌方抽成。

該人士認爲，品牌方找到騰訊合作的可能比較大，1600多萬元的廣告單子在遊戲圈算不小的單子。

該種說法與曾經在騰訊相關部門工作過多年的周明（化名）的說法一致。

“本次騰訊和老乾媽的糾紛卻是騰訊看中了錢，而不是老乾媽的品牌價值。”7月4日，周明向時代週報記者表示，正常來說，騰訊的很多市場部門合作反而可能是騰訊給品牌方資金進行市場推廣。

廣告業潛規則

儘管多位法律界人士以及遊戲行業人士覺得此事不正常，但一些廣告行業人士卻認爲並不奇怪。

7月5日，在廣告界工作超過20年的林君（化名）向時代週報記者表示，在他看來，多種可能性都可能導致這種結果。

林君透露，多年來，自己爲一個海內外知名的食品品牌進行廣告代理工作，作爲所屬廣告公司的負責人，如果談及聯名合作，他經常會以品牌方的名義與廣告投放平臺進行談判。

“我不可能以廣告公司的名義去談，在以品牌方的名義進行談判的過程中，未必會第一時間去跟品牌方報告，這實在太過麻煩。”他表示。

這期間可能會出現廣告公司私自行動的情況。

林君表示，有時品牌方可能法務流程很長，而媒體方檔期有限需要自己儘快定掉，爲了不錯過媒體平臺的檔期，甚至可能會先自己頂上，進行預付款。

也有經銷商私自以品牌方名義進行廣告推廣的案例。

“經銷商爲了給自己引流、促進銷量可能會自己出去花錢投廣告，而品牌如果去打假，會牽扯出很複雜的關係。”他表示，有些知名品牌，市面上很多聯名產品，一部分並非品牌方正式授權。

不過，上述兩種情況成立的可能性並不大。

時代週報記者在查閱此事件相關的廣告推廣資料後發現，騰訊和老乾媽的這次合作似乎並沒有涉及線上線下的導流，僅僅是品牌推廣。

據上述遊戲圈人士表示，其公司的遊戲和實體行業聯動一般是線下買了產品，線上能兌換禮包之類的合作，給實體產品導量。

財產保全合理合規

在更多的信息披露之前，此事真相仍然撲朔迷離。

而大衆關注的焦點還在於，這樣一份合同協議，理論上應該涉及商務、運營、產品、法務、財務等多個部門，卻暢通無阻地通過了騰訊內部的層層審覈。

據周明回憶，他在騰訊相關部門工作期間一直接觸的是經過公司資質審覈過的企業，且一般與其都是合作關係。

“外部合作伙伴如何審覈，我不大清楚。但是騰訊肯定會盡力保障合同在財務和法務上面合規。”他表示。

當然並不是沒有差別，在周明看來，由於在該事件中，老乾媽是出資的客戶，相對受到審覈可能就沒有那麼嚴格。

“賺錢的部門被管得少一些，花錢的部門被管得多一些，這很正常。”他說道。

目前，無從得知騰訊在此次合作中是否收取了預付款，但據上述遊戲圈人士表示，一旦遊戲方和品牌方開始合作後，其便會跟品牌方有密切的接觸，包括廣告物料的溝通等。

此外，據媒體報道，與老乾媽的合作項目完成後，騰訊在2019年底開了一個總結頒獎活動，承辦頒獎活動的小組想把老乾媽公司的人請來現場參加，卻聯繫不到對方。

對於凍結老乾媽的資產，君瀾律所合夥人律師祝涵認爲，原告在立案時，爲了便於執行，完全有理由向法院申請財產保全。

祝涵認爲，騰訊申請財產保全的操作正常且合理，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且不說騰訊號稱南山必勝客，就算是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普通老百姓，直接向法院申請財產保全，成功率都接近於100%。”祝涵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