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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娛樂家

來源: 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

一向被稱爲擁有行業最強版權隊伍的迪士尼,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機關算盡製作的真人版《花木蘭》,最後會因爲盜版栽了大跟頭。

因爲疫情原因,迪士尼最終選擇通過自己的流媒體平臺Disney+而放棄了在幾大主流市場的影院發行,但又因爲一些不可控的因素,原本被寄予厚望的中國市場上映時間較流媒體平臺晚了整整一週。

最終的結果現在已經非常明晰,上映三週之後真人版《花木蘭》的國內票房不足3億,在國內影市全面復甦,中小成本的《我在時間盡頭等你》輕鬆收穫超過5億票房的情況下,迪士尼顯然很難再指望依靠中國市場來收回這部耗資兩億美元打造的奇幻動作大片了。

壹娛觀察曾在“《花木蘭》影院票房慘敗,迪士尼搞砸了這場混合發行實驗”一文中詳細論述過迪士尼在《花木蘭》製作層面的問題和混合發行的失策,當然這其中所共同涉及的一個重要因素則是,由於盜版先行所直接引起的口碑崩塌,最終讓迪士尼的慘遭翻車。

《花木蘭》的慘敗也引出了一個在傳統影院時代就早已氾濫,但進入流媒體時代後可能會更爲引人注目的問題——盜版問題。盜版解決不了,《花木蘭》只會是慘劇的開始而非結束。

疫情讓盜版回春,好萊塢片商們危機感更重

在院線發行佔據着絕對主流的時代,盜版雖然也屢禁不止,但客觀來說那個時候盜版很難做到時效性與高質量兼具。這自然還是與影院發行天然造成的高門檻有關,若非與影院內部人員裏應外合,在電影上映時最多隻是有人會鋌而走險去進行隱蔽盜攝以求在第一時間發佈盜版以獲利。

在最近一起關於今年春節檔盜版案件的宣判中,幾位犯罪嫌疑人便是通過對正版影片翻拍製作高清盜版片源、發展下線,並將翻拍的盜版片源添加水印並加密後上傳至網盤,以付費加盟會員的形式,將萬餘部電影提供給下線私人影吧非法放映牟利。

對於春節檔這些熱門電影來說,這些日新月異的盜版手法確實會對電影票房本身造成一定損害。根據中國版權協會監測數據顯示:8部春節檔熱門電影的侵權鏈接達3.89萬條,點擊播放總量約8288.2萬人次,預估造成票房損失約7.87億元。

而對於傳統好萊塢大片來說,一般意義上所謂的“高清資源”早期至少都需要等到製片廠發售高清DVD,後來便演化到了這些大片度過影院窗口期進入iTunes等付費點播平臺,質量更好的盜版便會及時出現。隨着Netflix等流媒體平臺的崛起,上述模式幾乎又迎來了一次重大機遇,因爲對於正版具有保護性質的影院窗口期也受到了巨大挑戰。

尤其是對於國內觀衆來說,Netflix領導的流媒體革命,可以說是讓資源黨們過上了無縫體驗最新內容的日子。這還不僅僅是說能夠在第一時間就能找到高清的盜版資源,也因爲Netflix的全球拓展戰略,一些過去還需要經過字幕組二次翻譯加工的“生肉”,如今也幾乎都是天然“熟肉”了。

當然對於Netflix來說,不依賴票房和中國市場,使得這些盜版於它而言很難造成太多實質上的損害,但對於處在轉型邊緣的傳統制片廠而言,這種陣痛顯然更加明顯。

尤其在今年這個特殊的外部環境之下,各大製片廠在線下收入方面都遭遇了很大困難,而事實上由於居家隔離和流媒體娛樂成爲剛需,盜版風潮也再次大行其道。

在疫情爆發初期疫情尤其嚴重的意大利,當時其全國的新冠死亡人數佔全球三分之一,而當地人在隔離期間對於盜版內容的搜索也出現了顯著上升。

據知識產權專業媒體TorrentFreak的數據,自1月30日意大利確診首例冠狀病毒感染病人以來,人們對EuroStreaming和Altadefinizione等本地盜版網站的興趣急劇上升。

與此同時,追蹤全球娛樂業盜版的Muso公司的一份報告顯示,在流媒體網站上對2011年的電影《傳染病》的訪問量同比激增5609%,該片被評論家譽爲是好萊塢最能精準刻畫大流行病的影片。Muso首席執行官查特萊透露,在1月大約三週時間裏,網站上搜索《傳染病》的訪問量從546次增加到超過3萬次。

《傳染病》在騰訊視頻裏有所收錄,這部此前很少有人問津的電影,現在也達到了2825萬次播放次數。豆瓣上,這部電影討論區裏湧現了超過11萬條評論。在中國本地盜版小網站、搜索引擎、網盤傳輸和社交網站中,這部電影的盜版也是當前最大的熱門之一。

“人們還是要繼續看電影的,”查特萊在接受Fortune採訪時表示,“如果他們沒辦法去電影院,而電影又出現泄露,人們必然會在網上搜到它。我們會看到盜版下載數據明顯上升。”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那些原本等待在中國上映的美國電影,最終都成爲了“網盤見”的受害者,其中就包括《喬喬兔》、《1917》、《婚姻故事》、《1/2的魔法》和《小婦人》等作品。

拋開原本就是Netflix出品的《婚姻故事》,其他幾部電影要麼是頒獎季熱門要麼是皮克斯今年的新作,但由於受到新冠影響檔期不斷推遲,而盜版資源早已氾濫,最終即便是在國內上映,票房成績都可謂是相當慘淡,僅入賬6000多萬票房的《1/2的魔法》也是刷新了迪士尼和皮克斯動畫在國內公映作品的票房新低。

流媒體讓盜版更加氾濫的情況也發生在國內,根據中國國家版權局的監測,被字節跳動買斷並以流媒體形式進行線上公映的《囧媽》和撤檔前進行了點映的《熊出沒:狂野大陸》兩部春節檔影片均被監測到大量網絡盜版資源,累計侵權鏈接達2.98萬條,而且,《囧媽》上線11秒便出現了盜版。

很難說中國觀衆比國外更熱衷盜版,但具體到更加廣闊的鄉村市場,幾塊錢甚至免費易得的盜版確實會更加受到青睞。

而對於全球知名的盜版資源提供者——海盜灣而言,盜版從來無關乎體驗或者經濟問題,在這些北歐極客看來,盜版的存在彰顯的是最原始的互聯網精神:自由和分享。這也是2003年,海盜灣剛剛成立的時候,他們對外表達創建這一網站的目的:這是一個長期的行爲藝術項目(The Pirate Bay is a long-running project of performance art.)。

不同於國內連續被官方端掉的一些明顯爲獲利的盜版網站,海盜灣從建立之初就不以營利爲目的,儘管早期他們也通過搜索廣告取得了部分收益,但一年不足兩百萬美元的廣告收入,事實上也僅夠覆蓋這一全球最大的BT網站的帶寬和運營成本。更不用說在三位創始人被瑞典法院審判並定罪後,這一網站實際上就已經很難再有太多廣告收入,更多時候依靠的還是用戶的比特幣捐贈。

不斷被圍剿卻又生生不息的海盜灣也展現了一個事實:盜版從來都沒有被消滅過,實際上它們也無法被消滅。

相愛相殺背後:

流媒體每多一道門檻,觀衆就多看盜版一眼

最近十年全球範圍內流媒體的崛起,都向外界傳遞出了一種信號:用戶的正版意識越來越強,尤其是對於國內平臺不論是音樂還是視頻平臺來說,利用較低的訂閱費用甚至免費對用戶進行正版教育似乎也成了一件相當值得誇讚的功績。但這背後的原因,其實很難說用一句“正版意識加強”來簡單解釋。

事實上,在Netflix剛剛開始流行的那幾年,以BT下載爲主的盜版行業確實是迎來了短暫的挫敗。

在 2011 年的時候,北美地區的 BT(BitTorrent)下載流量佔到了每日互聯網流量的 23%,但到了 2015 年,這個數字已經急劇下降到低於 5% 了。而從北美用戶下載流量改變趨勢來看,不少從前要通過 BT 或是其它手段下載獲取內容的網民們,都已經紛紛轉投雖然要收費但付費後則可獲得更便利和優質體驗的流媒體平臺了。

正如對普及正版遊戲有着重大推動作用的遊戲平臺 Steam 的創始人Gabe Newell的那句名言:“我們對於盜版問題有一個根本誤解,其實盜版行爲本質上是一個服務問題,而不是一個價格問題。”因爲Netflix單月訂閱便可以無門檻隨便看的特點,讓很多怕麻煩的用戶告別了盜版。

然而隨着越來越多的公司進入流媒體行業,用戶不僅需要面對更多選擇,更關鍵的是由於更加複雜的版權爭奪戰,很多時候部分熱門內容根本不知道最後花落誰家,訂閱費用不斷升高疊加找內容的時間成本,讓越來越多用戶又重新開始擁抱盜版。

德勤在去年年末的一份報告中就指出,47% 的美國流媒體訂閱用戶感受到“訂閱疲憊”,其中 56% 的人也因版權的持續變更和尋找特定影片困難而感到沮喪。

美國知名的評測機構《消費者報告》將這種困擾稱爲 “當代煩惱”:“你想看某個特定電視劇或電影,但卻完全不知道該它是在付費流媒體服務,免費流媒體還是點播平臺……或許你想看的電影根本就不可能在網上看到。”

可以說這種流媒體的混戰反而直接重新將用戶推向了盜版的懷抱。美國網絡流量監測公司Sandvine的Cam Cullen在一份報告中提到:“對於消費者來說,訂閱所有的流媒體服務成本實在太高,所以他們通常會選一兩個來訂閱,然後用盜版看剩餘的內容。”

對於熱衷於花費時間在網上看電影和電視劇的人來說,不管是體驗還是花錢其實永遠都不是第一位的,最重要的是始終是最終看到。相當反常識的一點其實,並非像很多反盜版機構聲稱的那樣,執着於看盜版的人絕非那些從來不願爲正版花錢的人,恰恰是那些願意付費的人更熱衷在盜版上花費時間。

MUSO在一份專業反盜版報告中指出,他們採訪的一千名英國消費者中有 60% 的人曾觀看盜版資源,而觀看盜版的人裏 91% 都是 Netflix 的付費用戶。83% 的人表示,他們找資源的首要選擇是正版資源,找不到纔會去選其它渠道:“現實是,大部分願意花費精力去找盜版內容的人都是忠實影迷,他們都先嚐試去尋找正版的資源。”

某種程度上來說,盜版在某些層面上成爲了消費者用以反制流媒體公司肆無忌憚漲價和壟斷的一種手段,畢竟Netflix已經從最初基礎套餐6、7美元的價格一路上漲到超過10美元,新入局的玩家裏HBO Max更是一上來定價15美元,基本上訂閱個兩三家一個月40美元就沒了,但即便如此就目前版權分裂的現狀來看,也不一定能保證可以看到所有想看的內容。

甚至學界也專門針對這一現象進行了分析,印第安納大學研究員Antino Kim在論文 The "Invisible Hand" of Piracy: An Economic Analysis of the Information-Goods Supply Chain(《盜版作爲無形之手:信息產品供應鏈的經濟分析》)就解釋了這一現象,從某個角度來看,盜版是內容生產者和電視運營商的無形競爭對手,也是內容市場的“調解者”,當這些正版提供者肆意漲價時,用戶就會投奔盜版。

“有一陣子流媒體看起來像是解決了盜版問題,但現在情況只會變得更糟糕,因爲他們成天就想着分裂成獨立的小宇宙,從消費者口袋裏每月掏出15 美元。這些媒體公司需要意識到,他們的主要競爭對手不是對方,而是盜版。”

這也最終回到了開頭迪士尼和《花木蘭》的慘案上,相對於Netflix這樣純粹只依靠訂閱費存活的流媒體,盜版對他們造成的損失簡單直接,看盜版不訂閱就沒錢可收。但迪士尼這些大製片廠還處在轉型期,線上線下混合的發行模式,使得盜版對其傷害明顯更大,尤其是在口碑比盜版跑的更快的情況下。

同時對Disney+用戶而言,即便付出了每月7美元的訂閱費,想要看到《花木蘭》還需要再額外花費30美元,並且由於迪士尼不想被蘋果Google等平臺收取分成,就算真的想要花這30美元也還需要在通過Disney+的官網利用信用卡支付。而每多一道門檻,就更容易讓消費者考慮唾手可得的盜版。

一旦最終演變成觀衆既需要多花錢同時又得不到好的體驗並且還可能遭遇一部毫無誠意的爛片時,大製片廠和流媒體們面對橫行的盜版也就只剩下些許道德上的優越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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