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網上看到一個帖子,有人問杭州經濟那麼強,爲什麼GDP始終被武漢、成都壓一頭?

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意思,隱約中問出了杭州的一個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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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經濟發展勢頭,最近五年來,中國最當紅的城市,除了深圳就是杭州了。

在很多指標上,杭州有着謎之實力,比如上市公司數量、富豪人數、獨角獸數量、民企500強、數字經濟,不要說武漢成都遠不是對手,就連京滬深也要忌憚三分。

然而我們又發現,杭州這些氣勢如虹的指標似乎沒有反映到GDP上,觀察中國城市的GDP排位賽,還真看不出杭州有什麼特別之處,自2012年被成都、武漢反超之後,它的GDP一直在這兩座城市之後。

在GaWC、全球金融中心指數等國際機構的評級上,杭州也遠非廣州、成都的對手。
2020GaWC世界城市排名(圖片來自“城市進化論”)

有人說GDP不重要,這其實是一種矯枉過正的誤解。GDP的統計模型雖然有很多缺陷,比如它在反映“經濟質量”方面有諸多不足,但在反映“經濟總量”方面,仍然是全世界最公認的一個科學指標。

其實很多時候,“數量”甚至比“質量”還重要,例如財富雜誌的《世界500強》就是按照銷售額來排名的,而不是按照利潤來排名的。再比如,要說經濟質量,中國不如很多歐洲小國,但我們的優勢是數量大、規模大,我們國家對全球經濟的影響力和話語權就比它們大得多。

所以,杭州的經濟質量沒有人懷疑,但它輸在數量和規模上了。如果只有質量沒有數量,那杭州在北上廣深眼裏,就永遠只是個小而美的一流城市,而不是那種雄霸一方、引領全國的一線城市。

杭州想在現有的基礎上更上一個臺階,就必須把數量和規模做上去。

具體怎麼做?我們先來看看杭州的短板是什麼,通過研究杭州的各項經濟指標後,我總結出一句話,叫做塔尖而底不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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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就是杭州的確有一些很拔尖的東西,比如大企業、大老闆、獨角獸,這些塔尖的東西都很厲害,但它的塔基不行,

一個體現是人口數量,杭州的常住人口去年纔剛剛過千萬,而武漢、蘇州等城市早已超過千萬,成都是1600萬,廣州深圳實際管理人口更是超過2000萬。

每個人口都是一個生產單元或者消費單元,人口越多,“賺錢機器”就越多,所以GDP競賽首先就是拼人口。杭州想把經濟總量拉上去,僅僅靠提升質量還不夠,還要做大人口基數。

第二個體現是人口結構,要說老闆數量,杭州絕對是中國數一數二的城市,但要說到中高端的白領、金領數量,杭州就不行了。

爲啥?杭州既沒有北京、上海的直轄市地位,也沒有廣州、成都這樣的大區中心城市,所以杭州在國企、外企的數量上遠不像廣州、成都、武漢那麼多,它主要靠民企來提供就業崗位。

而在中國,除了互聯網行業的頭部民企(比如阿里、騰訊),絕大部分民企提供的就業崗位、薪酬待遇都是比不上央企、外企的。所以,杭州雖然在企業家這類“塔尖”人羣上很出色,但在以白領爲主的“塔腰”羣體上並不佔優勢。

第三個體現是產業結構。要說互聯網、數字經濟、人工智能等新經濟部門,杭州都是很拔尖的,但作爲實體支柱的製造業,杭州最近10年來可節節敗退,有逐漸“空心化”的傾向。

2019年杭州GDP爲1.54萬億,製造業的比重只佔31.7%,遠遠低於深圳、武漢、南京、蘇州等城市。對一個既非金融中心也非門戶城市來說,這很不應該。
而在2009年,杭州第二產業的比重一度還高達50%,10年過去,杭州製造業的比重下降了18.3個百分點,下降幅度之大,在全國主要城市中僅次於天津。天津GDP這兩年的縮水幅度之大,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杭州GDP排名遲遲不見上升,很可能和製造業的空心化有關係。要知道,製造業可是刷GDP和稅收的利器啊,杭州在這個最容易得分的學科上失分,挺喫虧的。
而且,製造業還是提供中低端就業崗位的大戶,沒有規模龐大的製造業,城市就承接不了海量的就業人口。深圳、武漢、蘇州的實際管理人口之所以遠超杭州,和強大的製造業基礎不無關聯。
換句話說,杭州雖然老闆多、富豪多,但無論是中高端的白領、金領人羣,還是中低端的藍領人羣,和同類城市比,都不佔優勢,這不就是典型的“塔尖而底不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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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說,杭州既不能像上海、深圳這些金融中心城市可以捧着金飯碗喫飯,也不能像廣州、成都這些大區中心城市可以吸引海量的央企和外企分支機構。
它必須自力更生,始終守住製造業這個基本盤,否則就永遠只是一個偏科的特色城市,而不是一個全能的中心城市。
從大的方面說,當今中國被“卡脖子”的產業也基本都在製造業領域,半導體、芯片、大飛機、高端裝備這些先進製造業是中國經濟必須攻克的難關。作爲中國經濟的優等生,杭州沒有理由捨棄製造業。
幸好,杭州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軟肋,正表現出重拾製造業的決心。
2019年9月,杭州發佈《關於實施“新制造業計劃”推進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意見》,提出到2025年,全市工業總產值達到25000億元,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達到6800億元。
杭州西湖夜景(圖片來自新華社)
然而,重拾製造業何其難?隨着產業的轉型升級,很多東西是不可逆的,杭州也不可能回到十幾二十年前從傻大黑粗的傳統制造業開始幹起,要重拾製造業,杭州必須另闢蹊徑,找到新的突破口。
今年9月,浙江自貿區擴容,杭州有37.51平方公里片區被納入自貿區,這意味着杭州終於被國家納入高規格對外開放的平臺了。而且,就在自貿區獲批的當天,杭州市委書記便考察了阿里巴巴犀牛工廠、連連集團、創業慧康等工廠,這意味着杭州製造業的機會來了。
這個機會就是“新制造”。
這個概念和近兩年流行的”新零售”師出同門,都是阿里巴巴“五新戰略”中的成員。那麼,它的內涵是什麼呢?
前幾年有個很流行的詞叫做“工業4.0”,是德國人鼓搗出來的一個風靡全球的概念,它有一個重要目標就是讓製造業從大規模批量生產轉向對個性化需求的滿足。
“新制造”和工業4.0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要改變傳統制造業的邏輯鏈條。簡單來說,傳統制造是從“供給”到“需求”,先生產再銷售,而新制造是從“需求”到“供給”,通過消費洞察實現“按需生產”。
舉個例子,傳統制造是要實現“1分鐘生產2000件相同的產品”,而新制造是要實現“1分鐘生產2000件不同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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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要搞新制造?根本原因是人們的消費需求發生了巨大變化,在新消費時代下,年輕一代對批量複製的標準件有牴觸情緒,他們開始追求個性化、多元化的品質消費。
面對這種變化,傳統制造業是很難適應的。

以服裝行業爲例,由於人們的穿衣需求越來越個性化,這個行業出現兩大痛點:

一是提前生產多了賣不掉(潮流變化太快),庫存帶來的浪費佔到全年銷售的20%到30%,企業一不小心就敗給了庫存。二是臨時生產的小單、急單沒有工廠願意做(訂單太少連機器電費都不夠)。

“1000件以下,沒有工廠願意接單”、“提前2個月備貨1萬件,誰能保證到時一定能賣掉呢?”、“眼看着賣爆了,卻無法及時追單。”中小商家的痛點,傳統制造商是愛莫能助。

這種時候,“按需生產”的新制造,就可以發揮優勢了。
杭州西溪溼地
以阿里巴巴的新制造平臺“犀牛製造”爲例,它就是從服裝產業切入新制造,做到了“100件起訂、7天交付”,讓中小商家實現“小批量高頻上新,快速滾動補貨”。
在傳統制造業看來,“個性化定製”和“批量化生產”是兩個不可調和的矛盾,但在“犀牛製造”這個新制造平臺,二者可以兼得,這是怎麼實現的?
本質上是一種“數字指導生產”的實踐。
還是以“犀牛智造”爲例,它可以提前從淘寶天貓洞察消費需求,在生產前就爲品牌商提供商品設計建議和銷售預測,讓“按需生產”成爲可能。

而在生產端,“犀牛智造”還可以通過工廠“智慧大腦”調度、物聯網布局,讓生產線具備柔性製造能力,一條生產線可生產出不同的衣服,並且能快速轉換款式。

傳統制造業如果都能按照這種方式來做,那生產和消費的結構性矛盾就大大緩解了,中國商品的內循環機制就可以更暢通了,中國經濟何愁沒有新的增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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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杭州的機會。
要知道,“新制造”要真正普及,最重要的是要有云計算、物聯網、人工智能技術、工業大腦這些新型基礎設施作爲支撐。
杭州有一個優勢是阿里巴巴。現在的阿里巴巴早就不是一家傳統意義上的互聯網公司,而而是中國數字新基建的重要搭建者,杭州有着“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地緣優勢。
今年4月,阿里雲就宣佈未來3年投資2000億元到新基建,擴招5000人,增加200萬臺服務器,用於雲操作系統、服務器、芯片、網絡等重大核心技術研發攻堅。
如果這些技術率先在杭州突破,那麼杭州就能在新基建、新制造上享受“時差優勢”,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實現製造業的大規模再造,從而推動城市綜合能級的再一次提升。
杭州西湖美景(作者/培瘋)
而且,杭州搞製造業,還有一個客觀優勢,那就是腹地廣闊。
杭州市域面積達到16853平方公里,超過2.5個上海、8個深圳,這意味着杭州建設用地充足,製造業拓展的空間大,產業轉移的壓力也遠沒有上海和深圳那麼大。
杭州目前的地均產值大約爲0.9億/平方公里,而深圳的地均產出是13.5億元/平方公里,只要杭州的地均產值能達到2億元/平方公里(不算多吧?),GDP總量就能達到深圳的數量級了。
要提高地均產值最高效的辦法就是增加人口,而要實現人口倍增,製造業是關鍵。杭州去年的常住人口的增量首次超過50萬,增量居全國第一,已經開了一個好頭。
而且,有“新制造”的賦能,新增人口的人均生產力也會大幅提升。
同樣一個產業工人,在傳統制造業,Ta的產出如果是1,在新制造領域,產出可能就是2甚至3。因爲“新制造”可以實現按需生產,可以接的訂單更多了、庫存壓力也更小了,人均產值當然會增加。
舉個例子,跟其他生產模式相比,“犀牛智造”能夠縮短75%的交貨時間、降低30%的庫存,減少50%的用水量。
人口數量增加,人均生產力也在增加,這樣的杭州,GDP倍增只是時間問題。

在中國主要城市中,沒有哪一個像杭州這樣,和這個城市最大的企業之間形成強有力的共振效應。

平心而論,正是阿里巴巴的創新,把杭州推到了“數字經濟第一城”的地位。過去阿里用互聯網改造了商業,現在它要用新技術來改造製造業。

在實體經濟受到空前重視的新格局之下,阿里巴巴的“新制造”和一系列的數字化解決方案,正在成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融合、製造業和服務業融合的範本。

在此意義上,杭州不僅要做中國經濟數字化的樣板間,還有望藉由數字化重拾製造業,在中國城市的GDP排位賽上重新發起進擊,武漢、成都、蘇州會緊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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