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乳肥臀：九個孩子七個爹，上官家兒媳爲何獨對牧師“感恩戴德”

小說大家莫言先生的《豐乳肥臀》中，上官家的兒媳上官魯氏生了九個孩子，這些孩子有七個爹。上官魯氏一個柔荏的高密東北鄉媳婦，爲何有這麼豐富的過往？這些謎底直到第七卷才揭開。

原來她的丈夫沒有生育能力，婆家打得又兇，就只能靠借種生子來提高家庭地位。上官魯氏先後引誘了六個高密東北鄉附近的男人，生下了七個女兒。到老八上官玉女、老九上官金童的親爹，她改找外國人去了，那是一個叫馬洛亞的瑞典籍牧師。說不清是誰誘惑誰，一九三八年的初夏，在人跡罕至的槐樹林裏，上官魯氏和馬洛亞兩人在一起了，在極致的愉悅中，上官魯氏的眼睛裏“溢出感恩戴德的淚”。

這就有點奇怪了，要知道感恩戴德這種事，只有地位卑微的人對上地位高尚的人才會有，在當時那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中，洋大人的地位的確崇高，但寫《豐乳肥臀》的卻是位長在紅旗下的新中國公民，又豈會公然開歷史倒車、膝蓋生根？這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上官魯氏的淚水到底從何而來，她爲何要對這個得到了她身體的外國人感恩戴德？

在一百多年前那場席捲世界的大變革中，基督教的青年牧師馬洛亞來到積貧積弱的遙遠東方、山東省高密東北鄉傳教，就此紮下根來，一住幾十年，直到忘卻了鄉音，學會了一口地道的高密東北鄉土話，還學會了做地道的回族拉麪。

但馬洛亞並非清心寡慾的清教徒，而是一個放蕩帥氣的外國男人。中國人性格堅韌，做得多而說得少；外國人則相反，性格開朗，擅長主動出擊，做得少而說得多。馬洛亞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外國人，他的拉麪是跟一個回族女人學的，這個女人是他的情人，兩人生下了一個私生子。他在高密東北鄉應該還有很多情人，但最後一個是上官魯氏。

那時上官玉女和上官金童還沒有名字，滿百天的時候上官魯氏抱着兩個孩子來與情人幽會，並順便請他給孩子洗禮，洗完禮再給他們起個名字。

但儀式還沒有完成，名爲抗日實則是土匪的沙月亮的黑驢鳥槍隊就闖了進來，羞辱了馬洛亞並打爛了他的下體，上官魯氏則慘遭輪姦，馬洛亞不堪受辱，跳下了教堂的鐘樓。

臨死之前他想起了遺忘多年的瑞典語，並寫下了“金童玉女”四字。

這就是馬洛亞牧師的一生，他的傳教生涯遠不如偷情生涯成功，他在高密東北鄉那片剽悍的土地上留下了三個私生子，但發展的信徒只有幾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

最虔誠的信徒，則只有上官魯氏一個。

上官魯氏生下七女兒上官求弟後，被氣瘋了的上官壽喜用一塊燒紅的鐵燙傷了她的下體。腐爛流膿數月不止，她覺得自己快死了，直到某一天清晨聽到了教堂裏的鐘聲。

她從此投入了上帝的懷抱，得到了救贖。她不但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氣，也找到了能夠撫慰她的情人，這個人就是上帝的代言人馬洛亞牧師。

這是第一個原因。

第二個原因，是上官魯氏認定馬洛亞愛她。

上官魯氏經歷的男人可謂多矣，丈夫上官壽喜和七個女兒的六個爹，她從來沒有愛過他們。

丈夫在外面膽小如蚊，在家裏兇狂如虎，結婚前三年，妻子不生孩子，他天天又打又罵；妻子借種生了孩子，又是隻生女兒不生兒子，他不但天天打，還下死手打，“根本沒有坐月子這碼事了”，上官魯氏剛生完孩子就得立刻下牀洗衣做飯、曬麥打場，稍有遲緩就是狠狠一棒子。對這樣的丈夫，無論是誰也不會愛的，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上官魯氏接下來既是破罐子破摔，又是懷着對上官家的刻骨仇恨，行屍走肉般地作踐着自己。既然是沒有感情的屍體，她又怎會對那些男人動心呢？

馬洛亞是個例外。

第一，馬洛亞是個外國人，在那個外國人地位形同太上皇的時代，這一點就該被高看一眼了；

第二，馬洛亞十分英俊，從後來上官金童的長相我們可以分析出來；

第三，馬洛亞是上帝在人間行走的代言人，上官魯氏愈是有虔誠的信仰，愈能愛上帝的使徒；

第四，馬洛亞對她非常溫柔。在追女孩這方面，外國人確實套路更豐富，今天媒體仍時不時曝光白人渣男。第一次看到美麗的上官魯氏，馬洛亞便稱呼她爲“我的妹子”。後來更是愛撫有加，手掌溫柔，言語甜蜜，“我的妹子、我的佳偶、我的鴿子、我的完人”一句接一句，對於上官魯氏的一切他都不吝讚美之詞，這樣的歡場老手，又豈是上官魯氏這種一輩子沒出過高密縣城的農村婦女所能招架的？

所以，上官魯氏很難不淪陷在馬洛亞編織的情網之中，書中直接用“這一對傷痕累累的情人”形容兩人的感情，於是又有了感恩戴德的理由。

第三個原因，是上官魯氏預感馬洛亞會給她一個兒子。

這點似乎很玄，但也比較接近事實。

首先上官魯氏已經生了七個女兒，九爲數之極，中國人向來講究九九歸一，那接下來再小的概率也該生個兒子了，現在無非是找誰借種的問題。

其次上官魯氏和馬洛亞的相遇充滿了天意。教堂就在上官家隔壁，鐘聲天天響起卻無一日入耳，就在她要死的時候才驀然聽到了召喚，這是天意之一；她竟能與上帝的使者、健壯英俊的馬洛亞相識相愛，此爲天意之二。還有什麼比天意更大呢？這玄之又玄的命運難免會使她覺得，她信仰的主既然已經拯救她，也會繼續憐憫她、送她一個兒子。

最後一點也是最毋庸置疑的一點，馬洛亞已經使與他有染的回族女人生過一個兒子，這證明他的種子是沒問題的，找他就能生兒子也是沒多大問題的——直到八九十年代，農村那些有兩個兒子的男人也非常受歡迎，婚禮上主家會請他們去坐一坐花轎，討個“早生兒子”的吉利。

以上三點交織在一起，纔是上官魯氏對馬洛亞“溢出感恩戴德的淚水”的真正原因。

一年之後，上官魯氏產下一對龍鳳胎，鳳先出，成了老八，起名上官玉女；龍後出，九九歸一，起名上官金童。上官魯氏終於盼來了日思夜想的兒子，也是上官家的獨苗苗。可是，又正因爲上官家女人實在太多，上官金童長在婦人之手，從小就患上了“戀乳厭食症”，長大後則轉化成了變態的“戀乳症”，最後一事無成，他的一生，就是廢物的一生。

正所謂：希望多大，失望就多大。

人啊，在時代面前，真就是一隻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