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秦楚聯盟何時破裂，楚國爲何成秦國經驗包？

編者按：春秋戰國時代，楚國一直是一個大國，戰國初期楚國更與秦國聯盟，很好的壓制了初期霸主魏國。那麼，秦楚聯盟是什麼時候破裂的？楚國又是怎麼成爲秦國經驗包，甚至最後喊出了“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呢？

戰國中期，秦楚相繼開始變法，這個時間段裏，早期的霸主魏國在桂陵和馬陵之戰後遭到重創，三晉的勢力有所減弱，這便爲秦國的東出提供了一個有利的時機，與此同時楚國趁機準備北上，在這過程中，秦楚兩國勢必會有利益上的衝突，矛盾也漸漸顯現了出來。

▲魏國鼎盛時期圖

此時的魏國西部邊境的防守主力被殲滅。爲了扭轉當時的局勢，魏惠王趁楚威王逝世之際，出兵伐楚，並向秦國承諾若秦國不幫助楚國，那麼魏國願意將上洛割讓給秦國，企圖以此來“絕秦於楚”。所以魏國先是讓出河西之地，結束了與秦國的紛爭，在魏國的這波操作下，秦、楚之間已經出現了裂痕，但是秦國此時還不至於公然與楚國決裂。

▲魏王劇照

不久以後的陘山之役，魏國獲勝而後食言，不肯割讓土地。於是秦惠文王只得再次與楚國聯合，藉助楚國的力量討回上洛，楚國也是在秦國贈以財幣的情況下才幫助秦國。而這樣的舉措也說明了秦楚的聯盟已經不會再像春秋末年那樣牢固了。儘管如此，秦楚表面的聯盟還在，所以就在魏國“絕秦於楚”的戰略構想破滅以後，魏將公孫衍又於公元前 323年策劃魏、韓、趙、燕、中山“五國相王”，企圖對抗秦、楚的聯合。但就在同年，剛即位不久楚懷王欲趁魏惠王年老、魏太子鳴在齊國爲質之時，送流亡在楚國的魏公子高爲太子。這一要求遭到了魏國的拒絕，於是楚國起兵攻魏，大敗魏國於襄陵，取得了八座城池。襄陵之役後，楚懷王一戰成名，使楚國在列國中贏得了極高的威望，所以此時的秦國更不敢與楚決裂。而楚國雖然在軍事上取得了重大勝利，極大刺激了秦，卻也使得秦明白，要想東出，必須先連橫三晉。於是公元前322年，秦惠文王派張儀相魏，排斥力主以魏合於齊、楚的魏相國惠施，而行以魏合於秦、韓而攻齊、楚的連橫之策。兩年後，爲行張儀之計，秦假道韓、魏，進攻齊國，卻被齊國擊敗。張儀的連橫之策在魏失敗之後被趕回秦國，這也使公孫衍的合縱策略得以開展。公元前318年，公孫衍爲魏相，合縱之勢遂在韓、魏、趙、楚、燕五國形成。因楚在五國中勢力最強，懷王被推舉爲縱長。楚國在此時的威望終於達到了戰國時代的頂點。（合縱的提倡者也有史書記爲蘇秦或者別的蘇氏，但筆者覺得應該是公孫衍）

▲公孫衍劇照

但五國聯軍實際出兵與秦交戰的是韓、趙、魏。三國攻到函谷關，被秦反擊而失敗。次年，秦韓戰於修魚，韓欲與秦和，楚卻揚言救韓。韓王大悅，遂與秦絕。秦益師伐韓，大敗韓師，而楚師未出楚境。楚人的目的無非是想秦、韓兩敗俱傷，以削弱二國的實力，然而喪失的卻是楚國的國際信譽，以至於後來陷入了孤立的境地。再到公元前314年，秦人又取魏的焦和曲沃。韓、魏終於被迫屈服於秦，公孫衍的合縱之策徹底被秦瓦解，張儀的連橫之策得以推行。在這種地緣形勢之下，顯然對楚、齊最爲不利。秦聯合韓、魏，東向可以攻齊，南進可以伐楚。而合縱失敗的根本原因，無非就是各國有着各自的動機，當時，秦國的主要進攻目標是韓、趙、魏三國。燕國距秦較遠，秦國暫時威脅不到燕國，所以態度消極。齊國則是靜待時機，以便趁火打劫，再加上齊國當時還不是秦國的主要擴張對象，秦、齊兩國間並未有多少衝突，所以齊國不願意爲三晉的利益而消耗自己的力量。至於楚國，一方面有越人在楚國的東部邊境作亂，無法全力西向。另一方面楚國更關心自己的處境，所以局勢稍有變化便想求和。五國戰敗後，魏國曾想求和，便派惠施到楚國，想由楚國送他前去秦國議和。當時楚臣杜赫認爲這是在向秦國宣告楚國是主張攻秦的，魏國纔是主張議和的，於楚不利，於是他向大將昭陽建議祕密派人與秦國講和。越人時時侵擾楚國，確實牽制了楚國的部分力量，但是就楚國的實力而言，這並不是楚國消極怠戰的原因。從楚國兩位要臣的態度上可以看出，楚國在乎的是眼前的利益。當時秦國已經將楚國納入戰略目標體系當中，但是楚國的大臣乃至君主尚未識破秦的計謀，因此並不熱心抗秦，但在這場合縱抗秦運動中，楚國公然站在了秦國的對立面，秦國對此很是不滿，以至於在藍田之戰前，秦人還記恨楚國“率諸侯之兵，以臨加我，欲剗伐我社稷，伐滅我百姓”。

▲秦惠王劇照

而秦要攻楚必須先要有足夠的國力，這個機會也終於到了。公元前316年，巴、蜀兩國相攻。各自求援於秦。秦國內部對此有分歧，但最終秦惠王採納了司馬錯的意見，吞併了巴蜀。從地緣上看,巴蜀位於長江上游,這樣秦就對楚形成了居高臨下的有利形勢，不僅可以從武關沿丹江而下, 也可以自巴蜀順江而下，這樣就可以可形成兩面合擊之勢。而這個時間段裏，韓魏對秦的壓力大減, 秦惠王採納張儀“以秦、韓與魏之勢伐齊、楚”的策略。將進攻矛頭指向楚國。

▲秦滅巴蜀前列國版圖

而楚國爲了應對秦國的攻勢則選擇與齊國結盟,以聯合齊國對付韓、魏。這樣秦連三晉，齊楚合縱的形勢已經形成。雙方對峙之緊張，有戰爭一觸即發之勢。但秦國要伐楚，則必須設法瓦解齊楚的聯盟從而各個擊破。於是秦惠文王派張儀使楚，張儀來到楚國後, 以割商於600裏地爲誘餌遊說楚懷王。《史記·楚世家》對這次事件有明確記載。①

▲張儀劇照

楚國客卿陳軫識破此爲秦計，向懷王進言，懷王不聽。②張儀回國後，稱病不出，楚懷王以爲秦國懷疑自己絕齊的誠意, 還派人去污辱齊王, 齊王大怒。張儀這纔對楚國派來受地的人說“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 廣襲六里。” 此時楚懷王自知受騙，怒而發兵。公元前312年，楚國兵分兩路一方面在北疆伐韓，圍攻雍氏，一方面在西境攻秦，爭奪商於，秦國則分兵三路進行反擊，東路由檐裏疾率領，出函谷關對圍攻雍氏的楚軍實施反包圍。中路是由庶長魏章統領的秦軍主力，自藍田關（今陝西藍田）始發沿武關道南下，迎擊屈匄的楚師。西路由甘茂率領，自南鄭引一偏師，沿漢水向東深入楚境，配合魏章一起攻取楚的漢中。魏章所率的秦軍主力首先在丹陽大敗楚軍，斬首八萬，俘虜楚軍主帥屈匄等下七十多人，接着魏章率軍繼續向西進攻，與沿漢水東進的甘茂部會師，攻取了楚漢中地，設置漢中郡。楚懷王因此戰慘敗敗而怒不可遏，第二年便又“乃悉國兵復襲秦”，不僅收復了商於地區，還深入秦境，一直打到距離咸陽不遠的藍田關。秦國幾乎動員了全國的兵力，雙方在藍田對峙年餘。見此情形，韓、魏乘機伐楚，襲鄧（今河南漂河市）。楚師聞訊當即撤回。魏章追擊會合韓軍攻楚，取得上蔡（今河南上蔡西南）次年，秦進一步奪取了楚的北方重鎮召陵（今河南漂河市東北）。至此，秦國已經將漢中、關中和巴蜀連成一塊。

▲丹陽藍田之戰示意圖

而楚國在遭此重創後，外交上陷入孤立，軍事也遭到了嚴重的削弱。此時秦國如果還對楚國窮追猛打，未必能穩操勝券。當年吳王闔間與伍子青、孫武把郢都佔了，楚國幾乎被砸爛了，到頭來還是得退回吳國去。楚國是大國，地域遼闊，一旦開戰秦國要想速勝是不太容易的。秦楚戰爭如果必曠日持久，如此必然有利於韓魏。這個道理秦國君臣不會不明白。況且這時秦國還需要拉攏楚國對抗齊國。於是秦惠文王遣使至楚建議以漢中郡的一半換楚黔中郡，秦人之所以提出這個條件是因爲秦在巴蜀已經營了五年，正準備相機襲取黔中，實現對楚國的戰略包抄。而相對於山高水遠的黔中郡而言，漢中易取，所以想用漢中郡的一半換取黔中郡。楚懷王卻言：“願得張儀，不願得地。”他一定以爲張儀再也不敢到楚國來了。不料，張儀竟然向秦王自請使楚，張儀敢這麼做是因爲他事先買通楚懷王的寵臣靳尚，靳尚又說動懷王的寵妃鄭袖，隨後楚懷王以國賓之禮款待了張儀，雖然楚懷王沒有同意易地，但也自知此時的楚國已經無力攻秦，所以同意了與秦國的和親。

▲楚黔中郡示意圖

▲楚懷王劇照

不久之後，秦惠文王卒，秦武王繼位。這位新秦王爲了繼續完成對楚國的戰略包圍，在公元前308年，派遣秦將甘茂率軍攻打韓之宜陽，宜陽位於洛水北岸，二週的西南方，是秦通三川，西入中原的控扼之地。韓是楚之北鄰，秦不遺餘力攻韓的真正用意就在於佔領宜陽以有效地遏制楚國，而秦國擔心楚國援韓抗秦，使馮章許楚以漢中之地，但此時楚懷王已經不那麼好騙，所以還是救援了韓國。只不過此時楚國的軍力還未從丹陽、藍田慘敗中恢復過來，救援行動最終也以宜陽失陷而告終，但這同時也讓韓國明白了，楚國已經今非昔比，在日後的歲月裏，韓國只能投入齊國或是秦國的陣營，轉而與楚國對抗。楚國也在這次出兵與秦國對抗後很久的時間裏不再主動對秦用兵。而秦得宜陽之後，楚國就處於秦之西據巴蜀漢中，北佔宜陽的包圍圈中，形勢十分不利。此後楚便不爲諸侯所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