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選自本人喜馬拉雅音頻VIP專欄《妙語連珠論英雄》之《復仇的男神：烈丈夫伍子胥》（四）

上一期音頻課，我給你講了伍子胥策劃的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行動，行動成功後，論功行賞，發掘伍子胥的情報人員被離被封爲大夫，專諸的兒子專毅則被一舉封爲上卿，身爲底層平民的壯士專諸，竟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時代的風貌與家族的命運、並改變了歷史的軌跡，可稱偉大。這一期，我們就借這次暗殺政變行動的幕後策劃人伍子胥，來講講我們中國兩千年前的原始間諜組織，到底是如何運作的。

背離和專毅被封后，伍子胥也被授予了一個叫做“行人”的官職。這是一個什麼官職呢？《周禮·秋官》上說：“邦有賓客，則與行人送逆之。”看來，這是一個掌管國家邦交的職務，負責接待國賓以及出使列國，因爲要跑來跑去，所以稱“行人”。

身爲一個文武雙全、謀略高超的名將大英雄，伍子胥的第一個職位爲何會是個外交禮賓官呢？好像一點兒都不搭的樣子。這裏就要給你講解一下了，在先秦兩漢時代中國的官僚體系並未完備，所以很多官位都是身兼數職。比如說這個“行人”吧，不僅主持邦交，還負責國家的安全情報工作，掌管着祕密特工人員與間諜網絡。所以，伍子胥才能策劃暗殺吳王僚，後來又找到刺客要離，完美策劃了對吳王僚之子、大將慶忌的刺殺行動，進一步穩定了吳王闔閭的統治。另外，吳王闔閭還曾當衆表示“無貴賤長少。有不聽子胥之教者。猶不聽寡人也。罪至死。不赦。” 給了伍子胥不經審訊、先斬後奏、處死罪犯的權力，這與明朝時錦衣衛那些特務頭子也相當類似。

其實在先秦時代，列國間從來就沒有單純的外交使節，實際還往往身負着探查情報與收買間諜等祕密戰線的工作。比如秦王嬴政手下的外交官姚賈和頓弱，顯然也在爲秦國從事間諜活動。而在經典小說《大秦帝國》中，其原創祕密特工組織“黑冰臺”，也是交由秦國外交主官“典客”所掌管的，這應爲孫皓暉先生在歷史基礎上的合理發揮。另外，漢武帝時期針對匈奴用間的“馬邑之謀”，也是由外交部門的主管——“大行”王恢謀劃並負責具體實施的。

據《韓非子》記載，在吳楚交戰期間，伍子胥又大施反間計，派出超級間諜潛入楚國國都，以金錢收買楚國高層與楚王親信，大肆造謠，竟誘使楚王罷免多謀善戰的公子結，而改用了貪而無能的囊瓦爲統帥。後來戰國時期秦國也用類似的方式多次實施反間成功，使六國自毀了廉頗、李牧、信陵君等國家干城，這其實都是伍子胥玩剩下的。

之後，伍子胥還藉助囊瓦的貪婪，施展離間手段，破壞了楚國與其附庸國唐國、蔡國之間的關係，使其倒向吳國。這樣，吳軍在伐楚之時，就有了兩個實力雖然一般，但可以在半路提供糧草與地理情報的絕佳盟友，而吳國伐楚的戰術也因此可變得更加靈活多變，這都是大外交家與大特工伍子胥的功勞啊。

由於事關機密，伍子胥這些祕密戰線的工作在史書記載中只有一鱗半爪，我們難以更多的窺其奧妙。好在，伍子胥有個好朋友好同事——孫子，爲此特意開了一篇《用間》，放在他經典著作《孫子兵法》的最後一篇。孫子這個人物我們會在本季的第二篇詳細講述，從歷史上來看，孫子長於戰略與理論研究，對“用間”並未聽說過有何等事蹟，所以，這一篇很有可能是伍子胥與孫子喝酒聊天后的共同創作。在這篇中國古代最早的間諜理論著作中，孫子對祕密戰線的工作人員給予了極高的評價，表示：“非聖智不能用間，非仁義不能使間，非微妙不能得間之實。微哉微哉！無所不用間也。”又說：“昔殷之興也，伊摯在夏；周之興也，呂牙在殷。故明君賢將，能以上智爲間者，必成大功。”認爲所有潛入敵國上層達成重大使命的間諜人員都與聖賢一般偉大，就如伊尹、呂尚這兩位商朝與周朝的開國功臣所從事的間諜工作一樣，必成大功，永垂不朽。

當然，並不是所有間諜都能成爲伊尹與呂尚。由於情報工作的祕密性與殘酷性，大多數間諜都無法在歷史上留下名字或事蹟。孫子與伍子胥只能通過這篇文章，給予這些偉大的無名英雄們以最崇高的敬意。

前面我們講了伍子胥在吳國從事的一系列外交與情報工作，需要注意的是，春秋時貴族高級人才的能力是多方面的，作爲吳王闔閭的重要謀臣，伍子胥還在城市建設、軍隊建設、人才建設三個方面助力吳國發展，最終使其從一介海濱小國，成長爲了足以挑戰楚國霸權的南方強國。

首先我們來講城市建設方面。伍子胥的故國楚國是個歷史悠久的古國，其國家形態形成於西周早期，經過四百多年的發展，其城市發展已是當時世界一流水平。比如說楚國的都城郢都紀南城，其周長達31裏，面積16平方公里，城牆高達6.7米，人口近三十萬，只比當時世界第一大城市齊都臨淄小一點兒而已，而臨淄故城是面積是多少呢？18.75平方公里，人口多達三十五萬。而同時期的西方第一都市雅典城的人口還不到十五萬。根據臺灣學者趙岡的估算，春秋末年及戰國時代的城市人口比重爲15.9%，比1957年還要高，1957年中國的城市人口比重爲15.4%，晚清時更只有可憐的6.9%。總之，在春秋戰國之交，是中國城市化大發展的時代，要富國強兵，就必須加強城市建設，建大城，打大仗，這纔是一個偉大的王。

而吳國的故都梅里，也就是今天的江蘇無錫梅村一帶，雖然號稱都城，周長才303步，也就一學校禮堂大小，如此寒酸，何以稱霸天下！所以，伍子胥決定先從新建都城開始，加快吳國的城市化進程，使百姓安居樂業，並且也能在大舉出兵伐楚時不至於被東南方的越國偷襲後方。

圖：今蘇州胥門伍子胥雕像

誰能想到，伍子胥在身兼吳國邦交與情報工作的同時，居然還懂得地質學、水文學、地緣學與城市規劃！這真是一個奇人，也是一個全才。所謂一人興一國，不過如此。

據《吳越春秋》與《越絕書》記載，在吳王闔閭的首肯下，伍子胥開始周遊吳國，走遍太湖，踏勘山川形勢、查看河流水系，仰觀天象，俯察地理，最後選擇了姑蘇山一帶作爲新都城址；此處位於太湖東岸的丘陵和平原之間：西面有湖泊、丘陵爲屏障，利於防守，且水上運輸方便；東面則爲低窪平原，有三江匯入太湖，利於灌溉，乃魚米之鄉，正是絕佳的大後方。

於是，伍子胥大發民衆，採姑蘇山之石，並以水運木，歷時數年，終於建起了一座規模宏大的都城，稱闔閭大城，其周長四十七里，雖然人口不足臨淄郢都十分之一，面積卻比它們大很多；雖然沒有考古支持，但若史料無誤的話，這應該是當時世界上面積最大的城市。

這座闔閭大城，後來有個美好的名字，叫姑蘇，2500多年來，它就如一輪明月般照耀在我國東南沿海，雖歷經滄桑，其城池形狀、地理位置始終如一，無大變動，這也是世所罕見的。其他古城，如開封、洛陽、西安等，建城的歷史也很早，但是由於戰亂天災等因素，城池多次被毀，等到新的朝代就會在附近另行選址興建。

而且，伍子胥在城市規劃方面也非常天才，他創造性地爲闔閭大城建了八個陸門，八個水門，既能從陸門走車，也能從水門行船，如此水陸並行、河街相鄰，從國都中心，便能直接聯通太湖水系，可謂世界歷史是最早的水城。看來，歐洲的威尼斯水城，也是伍子胥玩兒剩下的。

圖：姑蘇水門

圖：姑蘇水路交通網絡，可由姑蘇直達長江、淮河與杭州灣

伍子胥這麼賣力的建城，不止爲了軍事防禦，也大大發展了經濟。當時世界上還從沒有過這麼大的城池，所以很多商人、手工業者都遠來此處定居，大大增強了吳國的國力。就連見過大世面的孔子高徒子貢在看到闔閭大城後，都歎爲觀止，稱其城高池厚、世所罕見。

總之，闔閭大城姑蘇城，纔是那個時代真正的東方明珠。此外，伍子胥還陸續修建了一些周長十里左右的小城，以點帶面，從線到面，使吳國的城市化發展一日千里。

好了，以上就是今天的內容。最後幫你梳理一下，本期我們主要介紹了我國兩千多年前的原始間諜組織體系以及伍子胥在其中的重要作用，另外我們還簡要介紹了中國最早的間諜理論著作，即《孫子兵法》的最後一篇《用間》。最後我們還講了伍子胥在吳國城市建設方面的偉大貢獻。 下一期，我們就再來講講伍子胥是如何通過軍隊建設、人才建設這兩個方面更進一步提升吳國實力，最終得以滅掉楚國，爲全家報仇雪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