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食堂

話說三國男神們你方唱罷我登場，獨領風騷兩代人，最終還是逃不出分久必合的基本設定。

一不小心全塞到了司馬家的盒子裏了。

中原重新建了個新的統一王朝，叫晉。

這是中國最另類的一個朝代：事兒多，命短，麻煩比誰都多。

每個階段都很鬧心，從沒消停過。

歷史，總比你知道的狗血太多！

承接上回：

上回說到，

永興元年（304年）九月，成都王司馬穎的大本營鄴城被王浚聯合司馬騰、鮮卑人、烏桓人攻下，從此一蹶不振，託庇於盟友河間王司馬顒。

十一月，張方挾持晉惠帝、司馬穎來到長安，司馬顒把持朝政。

從此，八王之亂成爲司馬顒與東海王司馬越角逐的舞臺，兩人將展開最後的較量。

此時的成都王司馬穎還沒掛，但已經出局

01

中間派

西晉帝國最大的王牌——晉惠帝，被司馬顒抓在了手中，可這張王牌到底有多大作用，取決於司馬越的態度。

司馬越對晉惠帝什麼態度？

司馬顒什麼態度，他就什麼態度。

僅憑一個晉惠帝是不足以讓司馬越這老狐狸俯首稱臣的，想搞定他，路還長着呢。

爲此司馬顒費勁心思，籠絡司馬越，並派人聯繫司馬越，請司馬越來長安共商國是，結束內亂，共抗外敵。

八王之亂進行到這會兒，所有人都希望停止內亂。

沒辦法，西晉王朝已經被連綿不斷的內亂搞得筋疲力竭、民不聊生，流民遍地，各地叛亂，此起彼伏，西晉統治搖搖欲墜。

更要命的是氐族領袖李雄已經在這年十月，在成都稱王，割據四川，建立一個新的政權，兩年後李雄稱帝，改國號成，史稱成漢，十六國已經登上了歷史舞臺。

緊接着已經自立的匈奴人領袖劉淵也建立一國，改國號漢，史稱漢趙（前趙）。

而在三年前的永寧元年（301年）九月，涼州望族張軌已經割據涼州自保，雄霸西北，張軌實際已經建立了一個政權，史稱前涼。

也就是說，西晉王朝已經出現了十六國中的三個政權~

公元304年形勢圖

除了張軌還擁戴西晉，成漢和漢趙已經成爲西晉王朝的死敵。

再加上內遷胡人蠢蠢欲動，也準備南下逐鹿，建立政權，更讓西晉壓力大大增加。

司馬穎的下場已經證明了鮮卑人的可怕，一旦西晉王朝還繼續內亂，能是這些胡人的對手嗎？

答案不言而喻，再這麼玩下去，大家都得玩完。

於是西晉王朝出現了一個司馬顒、司馬越兩個對立集團之外的中間派。

這個中間派以地方官代表割據幽州的王浚以及藩王代表范陽王司馬虓爲主。

司馬虓是司馬懿四弟司馬馗之孫，司馬綏之子，咸寧五年（279年），其父司馬綏去世，司馬虓襲封范陽王爵位。

後歷任尚書、安南將軍等職，鎮守許昌，後升任徵南將軍。

司馬虓是老牌藩王，德高望重，具有極強的號召力。

他代表了很多人的願望，非常希望終止內亂，誰挑起內亂，誰將成爲千夫所指的天下共敵。

02

反將一軍

司馬顒就是看準了形勢，來了個妙招，把司馬越逼到了尷尬的地步，如果司馬越來長安，那就是自投羅網，成爲第二個司馬穎；

如果司馬越不來，那就是司馬越不顧大局，挑起內亂，他將成爲衆矢之的。

司馬顒很得意，這是個無法解套的死結，無論司馬越怎麼做，都會掉進坑裏。

司馬顒

可司馬顒沒有想到的是一山還有一山高，他狡猾，司馬越比他更狡猾。

司馬越呵呵一笑，小樣兒，你跟我玩這套？老子虐得你連親媽都不認識。

司馬越很快反將一軍，回覆道：和談可以，共商國事沒問題！不過得有條件，洛陽纔是國都，皇帝陛下不想呆長安，你必須把皇帝送回洛陽。另外，那個張方作惡多端，禍害洛陽的事就不說了，他挾持天子，罪無可恕，你看是不是把他給交出來？

司馬顒傻眼了，司馬越提的條件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如果他真心爲國，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晉惠帝要回到洛陽，就等於落入司馬越之手，他就沒了王牌；交出張方，就是自毀長城，他哪能幹這蠢事。

司馬顒斷然拒絕，這一拒絕，挑起內亂的人就成了司馬顒，他掉進了自己挖的坑裏。

兩人和談宣告失敗，並由司馬顒承擔罪名。

03

戰爭再起

永興二年（305年）七月，司馬越傳檄天下，打着“奉迎天子，還復舊都”的旗號，追究張方挾持晉惠帝的罪行，號召天下人共同攻打司馬顒。

很快，范陽王司馬虓、東平王司馬楙、王浚等人推司馬越爲盟主，一起攻打司馬顒。

戰爭再次爆發，這場大戰一打就是大半年，是八王之亂中最激烈、最殘酷的戰爭。

司馬越和司馬顒就像兩條瘋狗，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三天一小戰，五天一大戰，殺了個屍山血海，殺了個山河變色。

戰爭一到，饑荒、瘟疫隨即而至，中原大地成爲一片浮屍千里的修羅場，殺戮是主題，成爲一片骸骨盈野的鬼域，死亡是唯一的色調。

隨着戰事的進行，局勢越來越對司馬顒不利，爲了扭轉戰局，司馬顒放出另外一張王牌——成都王司馬穎！

司馬穎是成爲了司馬顒的階下之囚，可他的舊部其實還在，他們在司馬穎舊將公師藩的率領下，成爲一支獨立武裝，縱橫河北，趁火打劫，攻城掠地，而這支武裝中就有羯族人石勒！

石勒/石勒問道圖卷 元 錢選

司馬顒看中了司馬穎的舊部，給了他一千人馬，讓他去招攬舊部，加入戰爭。

不到萬不得已，司馬顒怎麼可能把司馬穎放出去？

司馬顒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只能行此險招，希望司馬穎能爲他召集一支生力軍。

可惜，司馬穎成爲了廢人，走到半路，就被司馬模給趕回了長安。

這下司馬顒沒轍了，他頂不住了，再次請求和談。

司馬顒一想和，張方就不幹了，這些年他爲司馬顒幹盡了怪事，一旦和談，他就是替罪羔羊，因此他堅決反對和談，慫恿司馬顒抵抗到底。

張方是無路可走，已經上了司馬越的死亡名單，可司馬顒其他手下還有得選啊，他們可不想和張方一起陪葬，於是一個勁的詆譭張方，最後誣告張方謀反。

司馬顒腦子一短路，居然相信了這些鬼話，派人殺了張方，張方這個惡魔最終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而後司馬顒把張方的的腦袋送給了司馬越，希望司馬越停止進攻。

司馬越一看，我之所以沒搞定你，就是因爲有張方，現在你自毀長城，哪還能放過你。

聯軍卯足勁繼續殺奔長安而去，沒了張方這個猛將，司馬顒根本就擋不住。

04

罪孽深重

光熙元年（306年）五月，司馬越大軍攻破潼關，進入關中，兵鋒直指長安。

司馬顒知道大勢已去，於是撇下晉惠帝還有司馬穎，逃入太白山中。

司馬顒一跑，王浚部下祁弘率領由鮮卑人爲主的前鋒部隊進入長安。

沒說的，開搶，在鮮卑人的暴力搶掠下，長安有兩萬多百姓死於鮮卑人刀鋒之下。

司馬越無所謂，這是給鮮卑兄弟的報酬，他要的是擊敗司馬顒，要的是迎回晉惠帝。

六月初一日，司馬越如願以償，將晉惠帝迎回洛陽，並讓梁柳鎮守關中。

然而，司馬越大軍剛走，司馬顒部將馬瞻就收復長安，誅殺梁柳，迎回了司馬顒。

但司馬顒只是迴光返照，不久司馬越再次派軍來攻打司馬顒，關中落入司馬越之手。

司馬顒只能率領殘部據守幾座孤城，做困獸之鬥，被殲滅只是時間問題。

同樣垂死掙扎的還有司馬穎，司馬越打進關中那會，他趁亂逃了出來，帶着兩個兒子，自武關逃奔新野，又逃到了朝歌，召集了幾百個部將，想投奔公師籓。

但是他的好運到此結束，這年九月，司馬穎逃到頓丘時，被頓丘太守馮嵩給抓住了，送往了鄴城。

當時鎮守鄴城的是范陽王司馬虓，他不忍心殺害司馬穎這個先帝之子，只是把他關了起來。

司馬虓成爲司馬穎最後的保護神，盡心照顧、保護司馬穎父子，無論軍務多忙，都會時不時的抽時間來看這個侄子。

可惜，天不佑司馬穎，這年十月，司馬虓突然暴斃。

司馬虓一死，他的部下劉輿（就是聞雞起舞主角劉琨的哥哥）擔心司馬穎會被舊部迎立。

爲了斬草除根，剪除後患，劉輿僞造一份詔書，賜死司馬穎。

接到這份詔書，司馬穎顯得十分平靜。

他問行刑的田徽：范陽王死了沒有？

田徽回答道：不知道。

司馬穎再問：你多大了？

田徽回答道：五十。

司馬穎又問：你知道什麼是天命嗎？

田徽回答道：不知道。

司馬穎嘆息道：我死以後，這天下能安定？還是不能安定呢？

田徽默然無語，託司馬穎這些王八蛋的福，這天下還能安定嗎？

接着司馬穎看着自己骯髒的身體，嘆了口氣，讓田徽爲他去打些熱水，他要沐浴。

自從司馬穎失勢以來，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爲了給自己贖罪，他一直沒有沐浴。

在成爲囚犯的這段日子，司馬穎已經心如止水，恍如隔世，他不再關心自己的權勢和命運，因爲他的結局已經被註定了。

司馬穎

他才二十八歲，卻已經要迎來生命的終結，五十才知天命，二十八歲的他反而像是看透了天命。

此時臨死前，他要最後一次沐浴，當熱水澆過他冰冷的身軀，曾經冰冷的心有了一點溫度，他浮想聯翩，想起了司馬亮、司馬瑋、賈南風、司馬倫、司馬冏，以及他最對不起的司馬乂。

回憶前塵往事，他曾經也是一個心懷理想，有志治國安邦的少年，可在權勢的侵蝕下，他成爲一個野獸，獠牙舞爪，背叛和陰謀融入了他的血液。

當權勢有如過眼雲煙般的消散，當生命最後一刻到來，司馬穎居然開始擔心西晉王朝的命運，開始擔心這個列祖列宗打下來卻被他們這些子孫捅了個稀巴爛的江山未來的命運。

可悲的是，直到這時，他纔想起這個問題，而當他有實力有可能讓江山變得更好的時候，他卻只想到了一己私慾，將其踹入深淵。

司馬穎永遠無法贖清自己的罪孽，但這一刻，他從野獸成爲了一個人。

當天夜晚，司馬穎被殺，死時年僅二十八歲，一起被殺的還有他兩個兒子。

成都王司馬穎成爲八王之亂當中第六個犧牲的八王！

05

另立新帝

司馬穎的死並不是最後的終結，接下來將會有更多的司馬們下地獄。

可誰也沒有想到，繼司馬穎之後死的司馬不是苟延殘喘的司馬顒，而是晉惠帝司馬衷。

十一月十七日，晉惠帝被人毒殺，是誰下的手，史書沒有明說。

可答案只能是司馬越，也許是他本人下令，也許是手下人揣摩上意，私自動手。

反正晉惠帝死了，晉惠帝是八王之亂最無辜、最可憐的人，他沒有幹一件壞事，他最大的錯誤就是他是一個白癡皇帝，一個傀儡皇帝。

他善良，他無知，他無能，他是一個皇帝，卻無法保護自己的妻子兒女，兄弟叔伯。

他是一個皇帝，他死了，卻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晉惠帝一死，西晉王朝需要立一個皇帝，司馬越很想自己來，可司馬倫前車之鑑，近在眼前，他不能重蹈覆轍。

擺在他眼前的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當過太子的清河王司馬覃，另一個是豫章王、皇太弟司馬熾。

晉惠帝的現任皇后羊獻容爲了自己能當太后，倒是想立司馬覃，可這不是她能做主的。

於是，司馬熾被立爲皇帝，是爲晉懷帝。

晉懷帝註定會是一個傀儡。

06

窮途末路

搞定了晉惠帝，接下來就到司馬顒了。

很快，司馬越給了司馬顒一封詔書，宣稱對他既往不咎，讓他入京擔任司徒，共同輔政。

此時司馬顒已經窮途末路了，反敗爲勝？想都別想，整個八王之亂，遭遇失敗之後，就只有司馬越能東山再起。

此時司馬顒複製司馬越奇蹟的可能性是零。

他只有三個選擇：

第一，負隅頑抗，抵抗到底，結果就是死路一條；

第二，就此逃亡，隱姓埋名，這個結果充滿風險，舉世皆敵的他或許隨時都有可能被流民誅殺，當然也有可能就此苟活。

第三，接受詔書，回京投降。結果就是看司馬越臉色行事，掌握大權就別想了，有可能司馬越會殺了他，也有可能司馬越會大發慈悲，讓他當個閒散王爺，富貴可保。

司馬顒不想死，也不想放棄榮華富貴，想來想去，權衡利弊，他決定接受詔書進京投降。

或許他心存僥倖，覺得司馬越礙於朝野輿論，不會對他下毒手。

可他忘了，對京城百官傷害最大的就是他。

他忽略了，晉惠帝是個皇帝都得死，他一個作惡多端的藩王，能讓司馬越有多少忌憚？

司馬顒來了，從關中奔赴洛陽，放眼望去，山河破碎，屍骨盈野。

司馬穎臨死前還有愧疚，司馬倫臨死前還知道無顏面見祖宗，可司馬顒毫無憐憫。

司馬顒想的只是自己的富貴，他一直擔心司馬越會殺了他。

等他的車駕到達離洛陽不足兩百里的澠池，司馬顒放心了，這裏離洛陽這麼近，看來司馬越不會下手了。

不久，前方迎來一支迎接他的儀仗隊，人是司馬越親弟弟、南陽王司馬模派來的人馬。

司馬顒更放心了，看來富貴之門還沒有關上，他還是那個尊貴的藩王。

可當他打開車簾，對面闖進一個高大魁梧的武士，他想大聲斥責，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被人扼住了。

司馬顒明白了，富貴之門已經關閉，地獄之門已經打開。

司馬顒死了，跟他一起被殺的還有他三個兒子。

司馬越做事很絕，不給敵人留一點骨血。

河間王司馬顒成爲八王之亂當中第七個犧牲的八王！

隨着司馬顒一死，持續十六年的八王之亂就此落下帷幕。

昏庸無能的汝南王司馬亮；

衝動草率的楚王司馬瑋；

野心勃勃的趙王司馬倫；

驕狂自大的齊王司馬冏；

生不逢時的長沙王司馬乂；

作繭自縛的成都王司馬穎；

殘暴不仁的河間王司馬顒；

全部倒在了權力角逐當中，身敗名裂！

不聲不響的東海王司馬越就此成爲最後的贏家，他用自己的隱忍和陰毒，笑到了最後。

司馬越

可他真是贏家嗎？

他又會有怎樣的結局？

爲何他沒能成爲東晉第一個皇帝？

一連串的疑問，答案即將由永嘉之亂來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