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齊藝 來源 | 市界

市場上，一場關於片仔癀的“狂歡”正在上演。

“片仔癀咋這麼貴了？”

“現在是有錢都買不到貨。”一個自稱有貨源的黃牛告訴市界。而且他手裏的片仔癀錠劑（即一粒裝的片仔癀，以下簡稱片仔癀）不散賣，一盒10粒，8700元。

一位醫藥銷售代表告訴市界，他們如果要進片仔癀，現在的進價已經達到了780元/粒，如果賣的話，得要800多了。

國家絕密配方、珍稀麝香入藥，在東南亞被稱“仙藥”，諸多傳奇加身，創造了片仔癀產品和股價的雙重“神話”。

一粒3克的片仔癀，官方渠道零售價爲590元，但一粒難求。網購平臺和社交媒體上，一粒片仔癀的價格被炒到千元以上，甚至超越金價。

資本市場上，今年以來公司股價已經上漲60%，目前總市值將近2600億元，幾乎是雲南白藥的兩倍。

靠着這粒“神藥”，片仔癀公司從當年淨賺6000萬到如今一年淨賺16億元，翻了27倍。背後也有“最強牛散”靠此一戰成名，豪賺百億元。

東方“神藥”遭“瘋搶”

銀河SOHO片仔癀體驗店外，兩個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看着門店的方向閒聊。“這個片仔癀，最近天天有人排隊買，聽說搶都搶不到。”

走進店內，兩名店員被前來買片仔癀的顧客團團圍住。“我們今天一共34粒，每人買一粒的情況下，半小時就賣完了。”店員向顧客解釋道。

前來購買片仔癀的顧客，只能選擇在店內登記需求，兩天後打電話詢問商家是否有貨。

▲ （市界拍攝）

兩年前，賈倩曾在銀河SOHO片仔癀體驗店買過護膚品。她感慨道：“那次來買的時候，店員還不斷向我安利片仔癀，當時我覺得一粒藥片530元，也太貴了。沒想到兩年後再來買，根本買不到。真是曾經對它愛答不理，現在高攀不起啊。”

最近，片仔癀缺貨、遭“瘋搶”的場景在全國各地上演。

6月23日下午，市界探訪北京王府井片仔癀體驗店，這裏早已“大門緊閉”。店內工作人員說：“別進來了，沒貨，這兩天都進不到貨。”

與官方渠道缺貨相伴而生的，是網上藥店或其他渠道售賣的片仔癀價格飛漲。

體驗店等官方渠道，一粒3克重的片仔癀售價爲590元，然而一些電商平臺上，一粒片仔癀被賣到900—1600元不等，甚至超過金價。

片仔癀的緊缺和高價，讓不少人看到了炒作的可能。

據貝殼財經報道，兩三個月前，突然有黃牛開始大批購買片仔癀，體驗店從來沒有漲過價，加價的都是黃牛。

一位有片仔癀貨源的人告訴市界，他的貨是前段時間買來屯着的，當時的價格還沒這麼高，所以他只賣630元/粒。“別說北京了，廈門片仔癀體驗店門外，排隊買到藥的都直接賣700多了。”

▲ （受訪者提供）

一位叫“小七”的黃牛黨告訴市界：“現在收片仔癀散粒750元，盒裝8000元”。市界質疑這麼貴會有人買嗎？小七表示：“這話就問得有點多餘了。”

被瘋搶的片仔癀產自福建漳州，漳州地處閩南，九龍江穿城而過，片仔癀大廈便建在江邊。“癀”在閩南語中是“炎症”的意思，“仔”爲語氣詞，因藥品成片狀，故稱之爲“片仔癀”，意爲一片即可退癀。

漳州人蘇勇告訴市界，他們本地人大都不覺得片仔癀有那麼神奇，一般會在手術後或者發炎的時候用。前段時間，蘇勇父親腳摔傷了，傷口很嚴重，在藥店洗了很多次都沒用，於是他買了一粒片仔癀讓父親外敷內用，當時他買的價格還是550元。

護肝、消炎是片仔癀的兩大療效。要論功效，護肝、消炎藥不在少數，爲何只有片仔癀能受到如此追捧？

一張祕方走天下

絕密配方和原料稀缺性是片仔癀被“神化”的根源所在。

片仔癀的誕生頗具傳奇色彩。相傳，1555年，明廷混亂，奸臣嚴嵩當道。一位御醫因對時局不滿，辭官到漳州東郊璞山寺出家爲僧，在當地治病救人，留下藥方，代代相傳。大名鼎鼎的片仔癀由此而來。

片仔癀的聲名遠播和海外商貿活動密切相關。

當年下南洋討生活的福建人，大都會隨身攜帶兩粒片仔癀。“媽祖保平安，片仔癀保健康”，面對未知的海洋與遠方，片仔癀幾乎成了他們對抗疾病的唯一指望。

東南亞，航行的終點，他們將片仔癀攜帶至此。印尼不知道片仔癀名稱的人到藥店買藥時，會用“仙藥”形容。

爲保護中藥配方，我國設了一個“國家保密配方”。保密程度分三級，最高等級是“國家絕密級配方”，保密期限永久。在成千上萬的中藥中，唯有片仔癀與雲南白藥享此殊榮。

▲ （市界拍攝）

除了絕密級的配方，片仔癀用的原料也十分稀缺。

片仔癀主要成分爲牛黃、麝香、三七、蛇膽，其中麝香最爲難得。2017年，我國麝的數量已經從上世紀50年代的300萬頭，銳減到不足6萬頭，而一頭麝每年只能產麝香20克。當年，我國麝香產量僅有400公斤左右，價超黃金。

野生麝的數量極其稀少，天然麝香產量極低。我國對天然麝香實行配額制，只有獲得資格的企業和產品才能採用天然麝香。片仔癀是2005年全國首批被批准使用天然麝香的藥品，名貴程度可想而知。

麝香稀缺導致片仔癀產量受限，目前公司只能通過提價來提振業績。而且，片仔癀有絕密配方和珍稀原材料，具有稀缺性，更能牢牢掌握定價權。

根據西南證券研報，從2004年到2020年，片仔癀國內零售價一共提價10次。2020年，片仔癀宣佈提價至590元/粒。

不過，提價並沒有影響片仔癀的銷量，反而讓其越賣越好。

西南證券推算結果顯示，從2016-2019年，片仔癀出廠價提價9%，零售價提價6%，但銷售量卻同比增長92%，遠高於提價幅度。根據Wind數據，機構預測片仔癀在未來三年的營收保持18%以上的年增長率。

麝香和片仔癀的稀缺性，以及公司連續提價但銷量不減的“硬氣”，正是投機者囤片仔癀的原因所在。

▲ （麝）

祕方、原料在手，只要有人願意相信片仔癀的神仙療效，公司就可以躺着賺錢。

神藥“造富”

2003年上市以來，片仔癀業績一直穩步增長。

從2004年至2020年，片仔癀的營收從2.14億元增長至65.11億元，翻了30倍；淨利潤則從0.6億元增長至16.72億元，暴增2786%。

片仔癀和雲南白藥都擁有絕密配方，但跟後者相比，片仔癀盈利能力更強。

近五年來，無論是毛利率還是淨利率，片仔癀均高於雲南白藥。而且，片仔癀核心產品肝病用品毛利率超過80%，更是秒殺雲南白藥和東阿阿膠。

與東阿阿膠“有茅臺的價，沒茅臺的命”相比，片仔癀除了業績、價格能夠比肩茅臺之外，其股價增速也是毫不遜色。

自2003年在上交所上市，片仔癀從發行價只有8.55元/股，一路上漲至2021年6月24日收盤的428.5元/股，18年時間，股價翻了50倍，目前公司總市值2585億元。

一粒小小的藥丸，將片仔癀推上了“藥中茅臺”的地位，也成爲締造財富神話的推手。

王富濟，一個被中國投資者稱爲“價值投資”典範的A股最牛散戶之一。他最早出現在片仔癀十大股東之列，是在2009年第二季報，以1.97%的持股比例，位列公司第四大股東。他當時的建倉成本僅爲5元左右。

2010年中報中，王富濟已經成爲片仔癀第二大股東，持股比例增加到4.5%。此後11年，王富濟一直佔據片仔癀第二大股東的位置。

截至2021年一季度末，其持股比例爲4.48%，持倉2703.75萬股。按照最新的市值，王富濟持有的片仔癀股票價值115億元。

除了王富濟，對片仔癀的投資也推高了一些“民間股神”的地位，比如重倉茅臺的林園。

2018年半年報中，林園旗下的私募基金以0.64%的持股比例出現在了片仔癀十大股東中。截至2020年6月末，其旗下3只私募基金合計持有片仔癀股票883.7萬股。

有趣的是，在2020年第三季度傳出“林園減持片仔癀”的新聞，截至2021年第一季度，林園的三支私募基金已不在十大股東之列。

在2021年6月9日舉辦的片仔癀股東大會上，林園旗下基金的代表對退出傳聞作出回應：“從2005年起投資片仔癀股票，至今一股未賣。”此前林園也稱，只是將持倉進行了拆分。

與當初林園30元買入茅臺賺得盆滿鉢滿一樣，林園看中的也是片仔癀的“壟斷性”，能夠手握定價權。但是，片仔癀和茅臺終究是有差別的。

還能漲多久？

片仔癀的本質屬性是中藥，但並非神藥。

“片仔癀這樣在短期內爆炒並非是好事。”北京鼎臣醫藥管理諮詢中心負責人史立臣告訴市界。

片仔癀主要用於清熱解毒、跌打損傷及各種炎症等。史立臣表示：“能夠用於這類適應症的藥又有多少呢？”

常言說對症下藥，不對症的話，是藥三分毒。即使效果再好，片仔癀也只是藥品，不是包治百病的神藥。“況且片仔癀還有60個月的保質期，囤積太久會不會毒素更大？”史立臣質疑道。

可以說，片仔癀作爲藥品本身的屬性不會改變，那麼其價值也無法脫離現實。與茅臺相比，片仔癀的社交屬性也不強。

與其他創新藥不同，片仔癀不需要投入太多研發。手握絕密配方，2020年片仔癀的研發費用僅9755萬元，佔總營收佔比不到2%。

再加上受制於麝香原料的稀缺控制，片仔癀的業績想要實現爆發式增長，並非易事。

這種局面下，近年來，片仔癀提出“一核兩翼”新戰略，即以傳統中藥生產爲龍頭，以保健藥品、保健食品、功能飲料和特色功效化妝品、日化產品爲兩翼，以藥品流通、電子商務爲補充。

但是，這些年片仔癀的多元化之路走得並不順暢。

2016年，片仔癀牽手上海家化，成立漳州片仔癀上海家化口腔護理有限公司，生產牙膏及其他口腔護理產品。

不過，從2020年年報來看，片仔癀與上海家化已“分道揚鑣”，從當初持股片仔癀上海家化51%變爲了100%控股。2020年片仔癀上海家化利潤總額只有700萬元。

化妝品業務是片仔癀多元化的一個重要部分，2020年，片仔癀宣佈計劃將控股子公司片仔癀化妝品分拆出來，單獨上市。後者旗下化妝品擁有“片仔癀”“皇后”等品牌。

事實上，在片仔癀當前的主營業務當中，日用品、化妝品的營收佔比並不高，2020年收入僅9億元，佔比不到14%。這意味着，片仔癀的多元化業務還尚未形成氣候。

有行業人士告訴市界：“可以說嗅覺靈敏的資本在尋找第二個茅臺。而片仔癀的確具有奢侈品投資所具備的所有元素，從祕方、地域到不可描述的功效。”

投資人程宇表示：“從道理上講，酒是陳的香，但片仔癀並不具有隨時間增值的功能”。片仔癀是有60個月保質期的。

（注：文中賈倩、蘇勇、小七爲化名）

責任編輯：張恆星 SF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