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丹

“一點點奶茶在深圳福田的加盟位已經沒有了，現在有一個新項目，新銳公司在做，產品製作方法和配方跟一點點（奶茶）一樣。”

2020年9月，52歲的方鵬花23.8萬元成了“快樂方程式”的加盟商。之後，租店面、裝修、購置設備、採購原材料......又花了20多萬元，方鵬發現，新銳公司“有點不講理”：必須以高出市場價3倍以上的價格從公司買原料、設備，原本承諾的加盟位還根本沒法轉。

2021年9月9日，方鵬口中的“新銳公司”成爲了新聞事件主角。當天，數十名和方鵬一樣的加盟商到湖南電視臺門口向代言人李維嘉討說法。隨後，有媒體曝出，新銳公司，也就是廣州新銳餐飲管理有限公司已經被列爲了失信執行人。

從早前馬伊琍代言的茶芝蘭，到現如今李維嘉代言的“快樂方程式”，受害加盟商如何入局？快招（餐飲品牌加盟的一種方式）爲何一再出現問題？

錢交了，沒辦法

9月9日，湖南衛視主持人李維嘉的名字在微博熱搜掛了一天，詞條熱度一度躥至榜首。前半天的相關新聞是，“快樂方程式”加盟商到湖南臺門口，現場指責品牌代言人李維嘉。後半天，李維嘉方面回應稱，已於2021年6月與“快樂方程式”方面解除合約。

根據天眼查的相關信息，新聞中頻繁出現的“快樂方程式”關聯方爲廣州新銳餐飲管理有限公司。該公司2020年8月成立，註冊資本100萬元，於2021年8月被列入經營異常名錄，原因是“通過登記的住所或者經營場所無法聯繫”。

而這個現在已經無法聯繫上的經營場所，方鵬曾經去過。不僅去過，還在3小時內全款繳納了23.8萬元加盟費。算上後期花銷，總共31.4萬元打了水漂。

廣州新銳餐飲管理有限公司所在地。圖源：受訪者供圖

據方鵬回憶，2020年9月初，他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腦準備工作，電腦屏幕的左下角跳出“加盟一點點奶茶”的廣告彈窗。隨後，又出現了信息欄，需要填寫姓名、聯繫方式。“一點點開得滿大街都是，我就想試試加盟，給兒子開個店，掙點錢。”於是乎，方鵬填好了相關信息，點擊“提交”。

第二天，一位自稱座標上海的張小姐聯繫上方鵬。張小姐告訴方鵬，他申請的深圳福田地區一點點加盟位已經沒有了，但公司在擴大經營，剛推出一個新項目“快樂方程式”，茶品的製作方法、原材料和一點點一模一樣。

“既然是同一家公司的，我們就想進一步瞭解一下。”隔天，方鵬按照張小姐提供的地址找到廣州新銳餐飲管理有限公司，也就是張小姐口中“一點點在廣州的分公司”。200多平方米的空間，裝修很簡單，一個前臺，一張營業執照，幾張李維嘉代言的照片。

整個辦公空間被切割成六塊：一個試驗間，專門用來向有加盟意向的人展示奶茶製作過程，另外五個小房間供簽約使用。也是在簽約間裏，方鵬繳納了全款加盟費。“我們沒經營過奶茶店，一切都是空白的，但對方說加盟位可以轉讓，還說門店開業那天李維嘉會過來站臺。”

然而，事實是，錢一旦進入對方賬戶，方鵬可自主選擇的空間隨即變得狹窄：門店選址花了10天，每天要給公司派來協助選址的工作人員300元補助；設備要通過公司渠道購買，一臺冷凍機，淘寶售價2000～3000元，公司渠道要7000元；原材料一次性要買夠5萬元，單價比網購貴3到5倍......讓方鵬覺得無奈的是，加盟費已經交了，門店也裝修了，“已經拿他們（新銳公司）沒辦法了”。

“這些所謂的加盟，套路類似，都是打着知名連鎖品牌，比如一點點、古茗的名義吸引加盟商，然後收取高額加盟費、設備費與物料費。”餐寶典創始人、餐飲行業分析師汪洪棟告訴筆者，這類加盟方式被統稱爲“快招”：本身不以品牌運營爲目的，就是爲了割韭菜。

快招加盟風險幾何？

在餐飲業內，把快速建立品牌、招商、加盟、收取加盟費的模式統稱爲“快招”公司。

“快招公司不會必然爆雷，但因爲這類公司核心收入的70%～80%，甚至90%來源於加盟費、培訓費，沒有配套的運營管理和倉配模式，缺乏產品持續創新和品質管控能力，加盟商的存活率很低。”茶飲品牌悸動燒仙草副總裁孟繁偉告訴筆者，“快招”的“快”，指的是“死得快”。

“快招”模式特點總結。圖源：新浪財經報道截圖

汪洪棟曾經以“想加盟”爲由接觸過這類平臺。“很好找，在網頁裏搜‘某某奶茶加盟’，排名前幾的大概率就是了。”汪洪棟告訴筆者，這類網站的設計通常偏粗糙，“就是爲了起到過濾的作用，把那些有鑑別能力的人過濾掉。”

而這些經過初級篩選留下的潛在對象則會被約到辦公地點面談。“一般情況下，想加盟的都是小白，專業知識很欠缺，很容易被忽悠。”根據汪洪棟的觀察，忽悠套路有跡可循：對方自稱是知名品牌孵化的新項目，辦公室裏擺滿各類獎牌、證書、明星照片。“都是用來增加可信度的，但真實性無法驗證，比如‘百度戰略合作伙伴’，可能就是在百度上投放過廣告。”

此外，爲了讓潛在加盟者有“利益共同體”的感覺，公司還會視情況許諾，比如早期進來加盟費較低，可以讓其代理一個區域，能從後面加入的人那兒拿提成等等。而在一系列話術中，明星起到了“縮短忽悠時間”的作用，“畢竟請得起明星，讓人感覺公司不差錢”。

也是鑑於此，近些年，明星被其代言產品加盟商維權的事件時有發生。

更早些時候，馬伊琍代言的奶茶品牌“茶芝蘭”被曝涉嫌違法犯罪。官方通報顯示，招商方在沒有拿到授權的情況下，以虛假的奶茶品牌招商網站吸引加盟商，虛構履約能力，並騙取加盟費。

而已經跑路的平臺，則很可能搖身一變，重操舊業。

根據新浪財經的報道，某漢堡品牌曾被加盟商爆出跑路，隨後，該品牌團隊又更換城市，經營另一個漢堡品牌，“口音、推銷話術都一樣，但還無法確認是同一批人”。

“快招公司往往會採取多種方式逃避監督。”廣東知泓律師事務所律師古東玲曾經代理過多起加盟商維權案件，她告訴筆者，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加盟者可以從中把握到快招公司的些許套路。

首先是合同裏不出現“特許經營合同”字眼，以服務合同、合夥合同、品牌授權和技術指導名義掩蓋性質，“這種情況，商務部門很難進行定性處罰，只能由法院介入認定合同性質”。

其次是通過僞造知名品牌的招商鏈接和搜索引擎來獲取意向加盟者的聯繫方式，“這一點需要監管部門清理和淨化網絡環境”。

再次是使用“第三方支付”收款碼進行收款，只開收據，不開發票，以此來逃避稅務部門監管。

而針對“如何避免加盟陷阱”這一問題，中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學研究會副祕書長陳音江則建議，加盟商可以登陸國家企業信用信息網站，覈實企業有無訴訟、行政處罰等負面信息。“畢竟，加盟是一種投資行爲，加盟商自己應該有風險意識。”

（文中方鵬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