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財富中文網

10月14日,經空間站階段飛行任務總指揮部研究決定,翟志剛、王亞平、葉光富將執行神舟十三號載人飛行任務。其中,王亞平是中國首位進駐空間站的女航天員和太空駐留時間最長的中國女航天員,此次任務,將讓她成爲首位出艙的中國女航天員。

全球範圍內,在這個前沿行業中的女性正在推動一些令人興奮的創新成爲現實。來認識一下航天領域裏不斷壯大的"女星"羣體吧。

即便已過去三十四年,坎迪斯·約翰遜(Candace Johnson)仍對1988年12月12日那天記憶猶新:那是Astra-1A衛星發射的前一夜。

在她傳給我的一張顆粒感很強的黑白照片上,Astra-1A衛星發射的幕後團隊一排站着,一排蹲着,大多數人都穿着白色紐扣襯衫和卡其褲,佩戴長方形胸牌。在近30人的團隊中,約翰遜是唯一一位穿裙褲的人,也是唯一的女性。

1988年,坎迪斯·約翰遜(前排右三)和她的Astra-1A團隊。她說,自己當時對團隊的性別分化並沒有太在意,但從那以後,她把更多的注意力轉向了結交私營航天領域裏的女性同行,以及不斷促進女性隊伍的壯大。

Astra-1A由約翰遜聯合創辦的歐洲衛星公司SES製造,她的第一位客戶是另外一位同樣富有遠見的企業家魯伯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他用這顆衛星啓動了自己的天空電視網絡(Sky Television Network)。

這位企業家說:“如果不是我,這個團隊就不會在那裏出現。”

約翰遜花了很多年推動實現了這個雄心勃勃的發射計劃,她也爲此籌集了資金。在那之後,約翰遜把更多的衛星送入了軌道。然而,因此得到“衛星女士”的她在這個過程中,一次又一次地發現無論是在照片裏,在公司管理層裏,還是在董事會中,自己都是唯一的女性。

最終,她開始意識到這個問題,並決定爲此做些什麼:過去30年,她不僅投身於太空技術的創新和投資,還致力於建立並壯大業內的女性網絡。“我們總是相互扶持。”約翰遜說。

自蘇聯發射“衛星1號”(Sputnik)和美國發射“探索者1號”(Explorer 1)的時代起,在太空領域裏工作的女性基本上都是在男性的陰影下埋頭苦幹。女性不得不像約翰遜這樣在傳統上由男性主導的領域裏建立自己的關係網,這並不算新鮮事,有色人種女性更是如此。

約翰遜的罕見,不僅因爲她是女性,還因爲她是一名創業家。直到20世紀末21世紀初,幾乎所有針對地球大氣層以外的項目都是由官方太空機構主導的,根本看不到商業公司的影子。

但今非昔比,私人資金正在以光速流入太空領域的創新項目。

根據研究該領域的公司BryceTech的數據,過去20年,太空領域的新創企業獲得了367億美元的投資,其中72%投資於2015年以後。近幾年私人融資增多,很大程度上在於風投公司認爲太空將是下一個重要前沿領域。

然而,仰望天空的不僅僅是投資者。歸功於亞馬遜Amazon)的創始人傑夫·貝佐斯(Jeff Bezos)、維珍銀河公司(Virgin Galactic)的理查德·布蘭森(Richard Branson)和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的埃隆·馬斯克(Elon Musk)這三位億萬富翁的高空演出,私營太空領域也開始高調進入了公衆的視野。

這些億萬富豪的公司正在重塑許多人對未來太空的看法,業內人士稱,這對行業來說是一個整體加分項。他們壯觀絢麗的太空發射不僅提升了在該領域裏工作的魅力,也吸引了更多投資者的興趣。

但這些飛行俱樂部創始人的冒險也給行業現實蒙上了一層陰影。三家公司都強調的太空旅遊業務雖然令人激動,但只佔全行業的一小部分。

根據BryceTech的數據,在價值3,660億美元的“太空經濟”中,旅遊市場僅佔17億美元。此外,貝佐斯他們奪人眼球的新聞鋪天蓋地,私營太空領域面臨着重蹈政府部門早期部分失誤的風險,包括最小化和忽略女性的重要貢獻。

“太空經濟”是一個巨大的經濟機會:據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預測,到2040年,全球太空產業的收入將超過1萬億美元,是目前年度預計收入的三倍多。如果女性在這個蓬勃發展的領域裏沒有充分的代表性,太空業就將變成另外一個長期存在不平等的行業。

這個產業非常重要,它可以從真正意義上探索太空甚至在太空繁榮發展的未來已經觸手可及。這聽起來可能很超前,但從這個角度看,擁抱來自不同背景的創業家更爲重要。在探索人類下一個前沿的征程中,確保全人類都得到代表是必需的。

約翰遜已經在努力了,以確保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她是一名建設者,就像許多她慢慢加入到自己名片夾中的女性一樣。

所以約翰遜並不非常擔心被當前的權力體系排除在外。她說:“如果你不是老男孩俱樂部的一員,就毋需擔心成爲其中的一員。”換句話說:你能夠創建自己的俱樂部。而這正是私營航天領域裏的女性推動者正在做的事情。

我和約翰遜的很多對話都是以她告訴我應該做什麼開始的。具體來說,她告訴我哪些女性我“必須”與之交談——這份名單最終包括了二三十人,既包括想自己發射火箭的沙特創業家,也包括使用微型衛星來追蹤天氣模式的英國創始人。

約翰遜的網絡不僅領域廣泛,而且遍及全球,橫跨各大洲。她出生於一個美國的航天之家,父親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爲美國政府研製第一批通信衛星,而後嫁給了一位土生土長的盧森堡人,在歐洲生活了大半生。

一開始,她通過聯絡在行業會議上遇到的每一名女性,開啓對話,逐個建立自己的網絡。1992年,她成立了一個更正式的組織,專門爲在衛星通信領域中工作的少數婦女服務(該組織現在有大約2,000名成員)。

隨着航天業的發展,越來越多的應用程序和私營企業加入進來,約翰遜也開始爲業界的女性創業家提供指導和投資。如今,約翰遜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於擔任Seraphim Capital的合夥人,這家總部位於倫敦的公司自稱爲“太空科技投資”的全球領導者。同時她兼任主營太空碎片追蹤的加拿大公司NorthStar的董事會副主席。

在Seraphim,約翰遜同樣嘗試專門尋找女性創業者。她在整個職業生涯裏,一直努力爲女性同行創造機會,讓她們站穩腳跟、脫穎而出。

“對於這個行業的女性而言,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她說,“如果有人請你做一件事情,比如在會議上發言,你做不了,那就推薦另外一位女同胞。”

在她的“必選”名單上,有一位女士是埃萊娜·於比(Hélène Huby),她是一位出生於法國、現居德國的創業家。六年前在一次行業會議上相識時,她們二人一拍即合。

於比是該領域裏下一代女性的代表。十年前,一次普通發射的成本爲每千克20,000美元。今天是2,000美元。得益於融資的繁榮,以及向太空發射衛星、太空艙和人類的成本下降而降低的行業准入門檻,這代人正在拓寬太空技術的邊界。

於比在飛機制造商空中客車(Airbus)的國防和航天部門初試牛刀,現在經營着新創企業Exploration Company,研發一種能夠繞軌道飛行六個月、從太空中收集處理數據的設備,她希望這些數據將會有各種各樣的目標客戶。

幾十年前,只有政府部門纔有機會開發這種技術。然後由億萬富翁支持的大型新創企業將大筆資金投入到技術創新中:特別是太空探索技術公司。它在可重複使用發射系統領域中取得的進展,極大地降低了太空飛行的成本。

對於像於比這樣的創業家來說,有可能借助這類顛覆性創新,充分利用馬斯克這樣的人給行業帶來的成本紅利。

當然了,讓太空飛行器飛離地面仍然需要錢和時間。爲了實現目標,於比正在嘗試把她爲自己的機器開發的軟件授權給其他發展太空業務的公司使用,從而可以掙上“快”錢。

除了經營自己的新創企業,於比和約翰遜一樣,現在也投資其他女性的公司。她還支持建立了一個名爲卡門項目(Karman Project)的非營利組織,爲太空行業的創業者提供獎學金,大約一半的受資助者是女性。

我明白爲什麼於比和約翰遜爲什麼這麼投緣了:於比也給我發了她的“清單”,隨後一大堆介紹郵件迅速淹沒了我的收件箱。

其中一位名爲內哈·薩塔克(Neha Satak),來自班加羅爾,是Astrome Technologies的聯合創始人及首席執行官,於比投資了這家公司。這是薩塔克的第三家太空新創企業,她還從事過“小行星偏轉”技術等其他項目。

Astrome的目標簡單但雄心勃勃:利用地面和衛星通信,以更低的成本提供更多的帶寬。薩塔克說,祕密武器包括對現有衛星的軟硬件的調整。這是一項深奧的技術,需要大量的工程人才——這也是爲什麼作爲航空航天工程博士的薩塔克已經在這項工作上幹了六年多了。

“可以說,我可能是在印度‘新太空’產業中唯一的女性創業者。”薩塔克說。

接下來是芭芭拉·貝爾維西(Barbara Belvisi),她正在製造一種充氣式“生物艙”,將來有一天能夠在月球甚至火星上維持人類的生命。它的面積有60平方米、環境可控、用於種植農作物,目前正在巴黎郊區的一個倉庫內開發。在這個項目中,於比是投資者,約翰遜是顧問。

利奈特·陳(Lynette Tan)在新加坡經營一家太空新創企業孵化器,以及一家專注於開發太空教育課程的公司。

澳大利亞人瓦妮莎·克拉克(Vanessa Clark)是Atomos公司的聯合創始人及首席執行官,該公司正在開發一種“軌道轉移工具”,將衛星送入正確的位置。這項技術已經引起了美國政府的注意;克拉克與美國國家航空和航天局和美國國防部(Department of Defense)簽有一份200萬美元的合同。

當這些女性向我開放她們的關係網時,我不斷地被她們的共同之處所震撼。她們的夢想都很偉大,她們思考的是幾十年後。她們渴望合作,又相互投資。她們都不是億萬富翁,也不是由億萬富翁資助。雖然她們期待飛向廣袤的太空,卻腳踏實地,專注於在地球上建立自己的公司。

太空時代已經開啓了60多年,令人震驚的是隻有大約600人真正離開了地球大氣層,而其中只有69人是女性。

阿努什·安薩里(Anousheh Ansari)就是69人之一。她是一位創業家,也是非營利性組織XPrize基金會(XPrize Foundation)的首席執行官,舉辦推動技術突破的全球競賽。

2006年,她支付了一筆數額不詳的費用,拿到了前往國際空間站的一張門票,成爲首位女性“太空遊客”。安薩里說,那是一次意義深遠的旅行。她也因此意識到,讓未來的太空飛行更加多樣化至關重要。

“如果可以讓人們簡單高效地進入太空,軌道上就存在着成千上萬的商機。”她說。安薩里指出,要想充分發揮行業潛力,就必須讓女性和有色人種參與進來。

雖然很難把太空體驗“大衆化”的開始歸功於最近的太空旅行,但它已經增加了成功飛上太空的女性人數。今年9月中旬,太空探索技術公司將世界上第一批由純業餘宇航員組成的機組送入軌道。

該團隊成功地在“龍”飛船中以每小時1.7萬英里(約27,358.85千米)的速度繞地球飛行,完成了爲期三天的航行。這項計劃由另一位男性億萬富翁、支付領域的創業家賈裏德·伊薩克曼(Jared Isaacman)資助,參與者包括兩名女性:地球科學家西恩·普羅克特(Sian Proctor)和29歲的癌症康復者海利·阿塞諾(Hayley Arceneaux),阿塞諾是全美最年輕的太空登陸者。

政府主導的太空項目正在採取措施,將提升宇航員的多樣性作爲優先事項。例如,美國正在主導的阿爾特彌斯計劃(Artemis Program)旨在於2025年實現首位女性和首位有色人種登月。但過往的記錄並不那麼樂觀。

2019年,美國國家航空和航天局被迫改變了首次全女性太空行走的計劃,因爲意識到只有一件宇航服適合兩名女宇航員中的其中一人。

對於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MIT Media Lab)的主任、美國國家航空和航天局的前副局長達瓦·紐曼(Dava Newman,她也在約翰遜的關係網裏)來說,宇航服造成的混亂局面並不意外。

她以研發“生物太空服”(BioSuit)出名,這種太空服重量更輕,像“第二層皮膚”,讓宇航員的活動更加自如。它還是爲身高不足5英尺5英寸(約165.1釐米)的人設計的,並在女性羣體中進行了大範圍測試。她說,要推動類似的創新,需要讓來自不同背景的人入行,這一點至關重要。“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現在的勞動力構成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你可能從未聽說過小行星21887號。這塊7.6千米寬的岩石是火星和木星之間主要小行星帶中漂浮着的數百萬塊岩石之一,它於1999年被美國亞利桑那州的研究人員發現。大約十年後,它被賦予了一個更值得紀念的名字:“迪皮波”。

聯合國外層空間事務辦公室(United Nations Office for Outer Space Affairs)的主任西蒙內塔·迪·皮波(Simonetta Di Pippo)說:“從業35年後,有人認爲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小行星21887號是我應得的。”

迪·皮波出生於意大利,是一名訓練有素的天體物理學家,曾任歐洲航天局(European Space Agency)的人類太空飛行主任,她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太空的探索和普及。同樣,她也致力於拓展本領域的女性網絡,並在2009年與他人聯合成立了一個歐洲女性航天人組織。

迪·皮波目前在聯合國(UN)負責推進國際間在各類太空事務上的合作。

這意味着,她要團結各國力量,促進對外太空的和平利用,要在世界不同地區和全球公共及私營部門之間進行協調。這也意味着,她要關注多樣性,確保這一前沿領域的決策者和推動者能夠代表所有人。

後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因爲我們都知道,當一些聲音被聽到而另外一些聲音被壓制時會發生什麼。

創新和太空事業正在迅速發展。迪·皮波稱,僅今年一年,就有2,000顆衛星進入軌道。兩年前,這個數字是每年600顆。“創造屬於所有人的太空是重大優先事項。”迪·皮波說,“地球已經傷痕累累,讓越多的人瞭解這一點,瞭解太空對人類未來的重要性,就越可以讓政客們同樣更明白這一點。”

從實際意義上講,迪·皮波在該領域裏的工作肯定比擁有同名小行星更重要。但名字也同樣重要。今年3月,美國國家航空和航天局宣佈,以“先驅”宇航員的名字命名了27顆小行星,包括黑人、西班牙裔和印第安人探險家,其中一些是女性。

其中編號103738的小行星現在被稱爲“斯蒂芬妮威爾遜”。它是以航天工程師斯蒂芬妮·D·威爾遜(Stephanie D. Wilson)的名字命名的。威爾遜曾經三次前往空間站,在太空中停留超42天。不久的將來,威爾遜可能會取得更大突破:她是美國國家航空和航天局阿爾特彌斯團隊的一員,也許能夠成爲第一位踏上月球的女性。

今年10月初,聯合國舉辦了世界太空周(World Space Week)慶祝活動。這是一項全球性的活動,包括演講、比賽、講座和兒童夏令營,旨在提升人們對太空的興趣。每年都會選一個主題。2020年的主題是“衛星改善生活”(Satellites Improve Life)。今年的主題是“太空中的女性”(Women in Space),這是歷史上第一次。

毫無疑問,約翰遜是顧問委員會中的一員。儘管她對今年的主題感到興奮,但她承認,就個人而言,她並不想離開地球。

在我爲這個故事採訪過的幾十位女性中,她是唯一一個不渴望親身體驗太空的人。 “我在這裏很開心。”她笑着說。“我不想離開。”

雖然約翰遜不想把自己送入軌道,或者登陸月球,但有很多人——也許更重要的是,今後會有很多人——夢想這樣做。想要找到這樣的人嗎?她或許可以介紹你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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