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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鄒帥

來源/深燃(ID:shenrancaijing)

露營、衝浪、滑雪、滑板、劇本殺……年輕人的社交活動更新迭代,現在又加上了一個飛盤運動。

最近幾個月,不少年輕人在社交平臺分享自己第一次嘗試飛盤的經歷,有人“發現新大陸”,有人“一天不打就難受”,還有人晚上十點多飛盤癮上來了還是組局出去玩了兩個小時。除了愛玩飛盤,愛好者們還熱衷於分享飛盤穿搭,收藏聯名飛盤,抽飛盤盲盒。

提起飛盤,很多人會說自己在小時候玩過,或者和小狗一起玩過。確實,飛盤不是一個新興事物,1948年它興起於美國,圓圓的塑料飛盤原型只是一個食物包裝盒。現在大部分人在玩的是極限飛盤,又稱團隊飛盤。

說簡單,飛盤可以團隊玩,也可以兩個人玩。說難,飛盤還有很多花式玩法,如躲避飛盤、擲準飛盤、越野賽等等。飛盤雖然在年輕人中風靡,被打上“潮文化”的標籤,但它同時也是一個體育項目,國際上的權威組織有WFDF和WDSF(IY-DSF),即將在成都舉辦的2025年世界運動會中,飛盤爲比賽項目之一,同時還有權威組織在積極推進2028年飛盤入奧。

一位盤齡十餘年的從業人士向深燃回憶,大概20年前,玩家們,或稱運動員們還是穿着樸素單調的隊服去打比賽。今天的飛盤和彼時的飛盤,在文化氛圍上明顯有了差異,年輕人可以在玩的同時展現自己的穿搭,不少飛盤俱樂部甚至會附帶攝影服務,很多人對飛盤的印象是“玩飛盤很出片”。在“潮文化”的加持下,這個175g的盤子,可以印上各種圖案,甚至香奈兒都推出了一款價格爲11000美元印有巨大logo的飛盤。 

飛盤熱起來了,然而,在從業者眼裏,現在還遠遠沒到大談賺錢的時候。穿透熱鬧的表象,潮屬性是飛盤運動的雙刃劍,飛盤相關產業盈利並不輕鬆,商業化這一環仍存在不少亟待釐清的問題。

強社交、弱對抗、低門檻,飛盤運動在年輕人裏火了

從業者和愛好者都感覺到,2021年下半年開始,飛盤正卯着勁出圈。

2021年10月的《脫口秀大會》第四季可以算是將飛盤運動推向大衆面前的一個契機。在某期節目中,脫口秀演員小北講到,最近上海的很多年輕人都熱衷於玩飛盤,並調侃說自己看到一個飛盤過來的第一反應是像小狗一樣:“用嘴叼!”節目之外,笑果文化的演員們,還在上海某飛盤俱樂部的組織下來了一場團建。

不僅是《脫口秀大會》,2021年12月真人秀《很高興認識你》第二季中,周迅、阿雅、李雪琴在上海體驗了飛盤運動,還玩了劇本殺、搖擺舞等,這些都一併被節目歸爲年輕人喜歡的潮流社交方式。

除了綜藝以外,一些明星、KOL等也常在社交平臺上發佈和飛盤相關的內容,甚至從業者們還記得,飛盤運動上一次被很多人關注到,是因爲一張馬雲拿着飛盤的照片。

小紅書的數據顯示,飛盤筆記量半年增長了113%。隨着一些俱樂部、社羣的入駐,飛盤運動的從業者、運動員、愛好者們也創作了各種內容,從簡單的飛盤科普到規則教學,從打盤Vlog到穿搭分享,該平臺上關於飛盤的筆記量有3萬多篇。

極限飛盤的規則很簡單。場上共14人蔘加比賽,每隊7人,男女配置爲4男3女或4女3男。場地兩側設有得分區,比賽開始後,雙方隊員從各自的得分區跑向中間場地開始傳盤,成功在對手方的得分區接到飛盤就算一分。飛盤比賽場地是100米×37米,國內愛好者基本都在100米×68米的足球場上玩。

究其原理,飛盤本身屬於球類運動的一種,但區別在於飛盤比賽中,隊員之間不可以發生身體接觸,且男女混合,不設裁判,一切爭議和交流都由14個人自己解決,比賽時長內搶11分或15分,得分高者獲勝。

從規則中便可以看出,飛盤之所以能夠成爲年輕人在業餘時間解壓消遣的運動,主要是因爲它門檻低、強社交、無身體衝撞。想玩得專業,可以去足球場,想玩得輕鬆,也可以隨便找一片空地,只要能分成兩隊,跑得開,就能玩起來。還有愛好者分享,自己和同事趁午休的時候也能在寫字樓樓下傳一會兒盤。

“玩飛盤真的容易上癮。”不少愛好者說。在杭州Chaos混沌飛盤俱樂部主理人麻昊天的親身體會中,這個現象確實存在。“晚上10點多,經常有人在我們的羣裏問有沒有人要去打盤,但是那個時間沒人給租場地,他們就攢一個局,去附近找個廣場扔到12點多回家睡覺。”

一些愛好者在社交平臺上分享,基本上玩過一次飛盤,就可以參透規則和玩法。他們覺得,常見的球類運動如足球、籃球、橄欖球一樣,需要在場上跑個大汗淋漓,初學者往往體力不支,無法體會到快感。而在飛盤運動中,接盤、傳盤、跑位都相對輕鬆。不止一位愛好者提到,飛盤比賽就像《哈利·波特》裏的魁地奇比賽,“當你跟着飛盤一起跑的時候,飛盤就在你身邊和你等速前進,一瞬間有一種飛翔的錯覺。”

社交屬性強,也是年輕人偏愛飛盤運動的原因之一。由於一場飛盤賽需要10多個人參與,年輕人大多會投向各地的由私人或公司運營的社羣和俱樂部,像和陌生人一起玩劇本殺一樣,定期攢局,按人頭交錢。有愛好者表示,對於每天在公司和家之間兩點一線的上班族來說,打一場飛盤就能認識不少新朋友,而且因爲沒有肢體衝撞,也有利於發展起良好的友誼。

據深燃瞭解,各地飛盤社羣組織的飛盤局每人每次的均價在100元-200元之間,也有相對便宜的,每人每次幾十元。北京某飛盤社羣的小程序顯示,一場飛盤局時長2小時,每人100元,一場的報名人數限制爲36人。在該社羣的羣聊裏,據深燃觀察,週末的飛盤賽基本上提前一週就被全部預定。麻昊天也告訴深燃,目前他的社羣有1000多人,“我之前開了一次報名,5場活動,差不多10分鐘就搶光了。”

在從業者眼裏,飛盤被更多人接納,一方面也是因爲疫情之後,大家急需在戶外運動中找到快感,而且也需要一些線下社交。

艾克飛盤xcom主理人聰一盤齡15年,他回憶,那時候大陸只有北上廣深和昆明等極少數的城市有人在玩極限飛盤,國內加起來可能都不會超過1000人,圈子非常小。

作爲飛盤相關產業的創業者,聰一表示,2006年團隊開始做品牌,要說真的看到飛盤破圈的苗頭,還是在2021年。“小紅書定義飛盤是潮流時尚運動,對我們來說就是飛盤慢慢成爲大衆化、常態化的體育項目。因爲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飛盤運動圈一直是專業化爲導向的,面向的場景也是校園和專業賽事,但現在開始成爲大家都愛玩的一項運動,這樣才具備爆發的潛力。”

單場賺幾千、月入十幾萬,飛盤帶火俱樂部生意

飛盤運動火了,同時也將以前黯淡的飛盤產業推向聚光燈前。圍繞飛盤,代表性的幾個產業爲飛盤器材、飛盤社羣和俱樂部、飛盤培訓等。

飛盤器材的主流公司有兩家,分別爲杭州的翼鯤飛盤和深圳的艾克飛盤,二者都有將近20年的從業經歷。此外,一些運動和戶外品牌及新生的飛盤商家也在做這一生意。

從官方旗艦店來看,飛盤器材其實主要就是飛盤本身,輔有少量的飛盤手套、飛盤扣夾戰術板、防曬面罩等用品。

極限飛盤運動中使用的飛盤重量爲175g,價格在50-70元左右。另外,兒童使用的95g、100g和青少年使用的135g飛盤的價格相對較低,在30元上下。常規款飛盤的價格並不高,貴的飛盤是貴在了定製款上。市面上涉及定製飛盤的商家,一塊盤的價格大多要100元起步,是非定製款飛盤價格的2倍及更多。拿翼鯤飛盤的定製款來說,店內標示的價格是一塊399元,定製10個、30個才能把單塊飛盤的價格降到78元和65元。

聰一表示,定價在50-100元左右的普通款飛盤,利潤也就只是行業的平均水平,成本主要體現在研發、生產、運營、版權、人工上,塑料價格也會受國際石油價格影響。相對來說,定製款和藝術家聯名款,在原創的版權、知識產權上,再加不同品牌的溢價,利潤相對可觀一些。

現在飛盤運動與潮流文化捆綁在一起,定製盤成了一個商機。作爲愛好者,麻昊天說自己打盤不到半年,家裏已經有了40多塊飛盤。社交平臺上也常有人分享,自己攢局打盤,會根據當天的天氣、場地、穿搭選擇不同顏色和不同圖案的飛盤,“飛盤也是穿搭的一部分。”

定製款是彰顯年輕人個性和愛好的方式,品牌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開始和推出設計師、IP聯名飛盤以及飛盤盲盒,甚至不久前香奈兒還推出了一款價格11000美元的碳纖維飛盤。

飛盤社羣俱樂部是飛盤運動的“橋樑”。聰一告訴深燃,現在飛盤運動正在“俱樂部化”,常規的飛盤體驗局一般都有十多個人蔘與,而且要租賃場地,個人很難承擔,同時市場在合規的專業飛盤教練上也有缺口,因此需要專門的社羣運營團隊來提供配套服務。近年來從業者一致感覺到,現在飛盤社羣俱樂部越來越多了。

麻昊天經營的飛盤俱樂部成立於2021年年底,他告訴深燃,現在的引流方式基本靠社交平臺和身邊的朋友圈。他透露,目前杭州大概有三四家飛盤俱樂部,他的俱樂部營業以來,從20多人漲到1000多人。“我們的經營方式是拉幾個羣,每週帶他們做4-6場活動。場所一般是足球場,每場會拍攝視頻和精修圖,贈送精彩集錦。每人50元,一場飛盤局的時長是2小時。”

飛盤社羣俱樂部的盈利很依賴規模效應。飛盤出圈之後湧現出不少私人社羣俱樂部,由於包場成本高、玩家少,差不多能達到盈虧平衡。而一些運營多年的大型社羣俱樂部,擁有上千名玩家,能夠保證定期組織飛盤局,收費又相對較高,算下來利潤空間也不小。

粗略估算,俱樂部平均一場飛盤局每人收費100元,近40人蔘與,共計4000元,去除包場地的費用,一場的毛利潤有3000元左右。每週的飛盤局次數,少的有6場,多的有10多場,算下來一個相對大型的社羣俱樂部每個月在飛盤局上產生的毛利約在4萬元-14萬元。

飛盤社羣的運營方式大多是,先在社交平臺發佈圖文視頻,吸引用戶,再建立起私域,定期組織飛盤活動。據深燃瞭解,由於從業時間和專業性存在差別,不同的飛盤社羣組織的飛盤局也按難易程度有所細分,簡單的有正反手(飛盤的握法)新人場,難一點的還有訓練場、比賽場等等。

飛盤產業的第三類是做培訓,主要由飛盤俱樂部發起,面向社會和校園,目的是積累愛好者及培養青年運動員。

2019年飛盤亞錦賽國家隊主教練梁壯告訴深燃,目前教練員的培訓內容方向,一種是社羣帶訓練活動,跟社會飛盤俱樂部合作,由社羣俱樂部承擔教練課時費。另一種,是被外聘進入初高中上飛盤課,學校支付教練課時費。

杭州DC飛盤的小瓊教練介紹,飛盤的培訓針對不同水平會有不同教學階段和內容,對於初學者來說需要掌握基本規則、反手傳盤技術然後參加比賽等。在參加過一次飛盤活動之後,就進入下一個階段,也就是對於正手傳盤技術、跑位、基本爭議的處理等的教學。“第三個階段一般來說都是面向想要提高的隊員和有比賽經驗的愛好者了,如果你想把飛盤打好,想做技術流,那就可以繼續學一些專業技術、戰術等等。”

一位業內人士透露,上海的飛盤教練月薪平均在1萬-2萬元之間,不同的教練的課時費標準也不同,根據水平高低,每場少至幾百元,多則3000元以上的報酬。而且,教練的薪水也是由社羣俱樂部支付,新手愛好者不需要額外向教練支付學費。如果學員想要進階和系統的學習,可以單獨培訓,價格在一次幾百元。

總的來說,上述三種相關產業中,社羣俱樂部生意利潤空間相對較高,只要積累起規模,也不失爲一門小而美的生意,飛盤器材和飛盤培訓則比較依賴復購,盈利空間有限。

小衆、低復購、難持續,飛盤運動前景茫然

隨着飛盤運動的破圈,一些亂象也展露出來了。

首先是產品上。“我經常看到第一次來參加飛盤局的新手買錯盤。現在網上很多七七八八的商家,沒有國際的權威認證,克數也不對,也很薄,這種盤子接到手上,或者不小心砸到臉上很容易受傷。”麻昊天表示,這些劣質飛盤價格售價十幾塊錢,甚至更低。

聰一介紹,“雖然飛盤是一塊塑料,但是國際競賽級別的飛盤標準是有嚴格規定的,其中包括非常多專業選手的測試與主觀評價,加上配方的獨一性形成了不同的手感,同時還要得到官方權威認證與背書,纔算一塊合格的專業極限飛盤。”

飛盤出圈使得一些廠家瞄準了一塊盤子裏的商機,但他們往往忽略了飛盤先是一個體育用品,然後纔是消費品的事實。“就像生產籃球、足球的廠家也非常多,但專業的、安全的、權威的只有那麼幾家。”麻昊天說。

在飛盤培訓方面,亂象主要體現在信息不對稱導致的價格差異和水平差異上。

梁壯說,飛盤突然火了,有很多新人羣體加入到飛盤運動中,自然會對教練員的水平有一定要求。“部分教練可能只是玩了幾次的愛好者,因爲飛盤好上手,學會了也就能帶帶人,但如果不接受系統的訓練和教練員培訓,在教學過程中很容易出錯,對初學者造成誤導的同時,也容易出現危險。”

也正是因爲如此,飛盤剛剛出圈,初學者們尚不能判斷怎樣的教練纔是靠譜的,自然也就無法得知教練的報價是否合理。一位愛好者透露,自己爲了入門,第一次找教練,就遇到了兩小時3000元-5000元的報價,“實在很難接受。”

飛盤火了一把,並不代表從業者就能賺得盆滿鉢滿,其實飛盤行業在商業化上面臨的阻礙不少。

我們可以拿飛盤和其他幾種潮流運動對比。滑雪,光是入門就需要購置一整套雪服、雪板、雪鞋、頭盔、護目鏡等等,每一件單品的價格都非常昂貴,一個愛好者在一個雪季就能養活好幾家品牌。精緻露營更是如此,帳篷、桌椅、燈具、炊具、音箱、食材等等,燒錢程度不亞於滑雪。

反觀飛盤,一般的愛好者只需要購買幾十元的飛盤即可,想玩得更安全和專業還可以買一雙釘鞋。服裝上基本沒有限制,連護具都不用買。如此隨意,自然很難在裝備上挖到巨大的商機,這也是目前從業者們只在飛盤的花樣上暗自較勁的原因。

回到從業者這一端,由於標準的飛盤生產需要嚴謹的材料配比和認證,不是一般的玩具廠、塑料廠可以隨便做的。有業內人士透露,目前來看飛盤方面的技術優勢都掌握在頭部品牌手裏了,市場也差不多飽和了,新晉從業者要想分一杯羹,肯定要花不少力氣。

這也可以看出,雖然潮流、時尚聽起來與消費品掛鉤,但實際上飛盤還是一個體育用品,它很難被大批量地做成一般化的消費品,任大小品牌搶市場。

麻昊天也持相同觀點。他強調的是場地問題,“室外場館本來就不多,南方有梅雨季,草坪太溼不適合新手,如果轉向室內場館,那就更少了。杭州的室內足球場基本上我都有一個長包的時間段,但遠遠不夠。”

他認爲,對於一項體育運動來說,如果沒有專門的固定場所,即便是有無數的愛好者,也沒處施展。“最終能飛盤能不能發展起來,有沒有商業價值,還是得回到真正的賽場上。”

可見,未來的一段時間,飛盤運動乃至整個行業的發展,還是要匍匐前行,等待真正的爆發。

“經常有第一次報名參加飛盤局的人問我:‘我沒有狗怎麼辦?’”麻昊天覺得,飛盤在普及這一環都還沒有做完。“現在還是前期的流量上升階段,大家還沒有真正琢磨透徹怎麼去賺錢。”

一邊需要科普,另一邊飛盤的產業還要不斷走向成熟。

多位從業者告訴深燃,其實大家對於潮文化的定義是喜憂參半的。喜,在於飛盤藉助潮流文化的推動,打破以往將近20年的“圈地自萌”,本身是一件好事。憂,在於飛盤兼具嚴肅體育運動和潮流社交活動的雙重屬性,如果捨本逐末,過度將飛盤潮流化,包括後續出現溢價、炒裝備等現象,那就和飛盤運動的本心漸行漸遠了。

此時的從業者們,像是飛盤賽場上的運動員,追着急速旋轉向前的飛盤的同時,他們也要想清楚:上一步的戰術對嗎?下一步的策略又該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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