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以爲,不自由,毋寧死。
但現在嘛,無所謂了,哥看的淡了,自由嗎,不當喫不當喝的東西,也就那麼一回事兒。
不就是在屋子裏呆了四十多天嘛,有什麼大不了。
什麼音樂節,什麼livehouse,什麼聚會,什麼旅遊,我一點兒都不care,真的。
我很喜歡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和對面陽臺上的大媽對視。
我也毫不在意自己所在的區域,是三區中的哪一區,一花一世界,一區一菩提,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更不關注,這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春天走了夏天來了樹葉綠了蚊子多了,俄羅斯和烏克蘭怎麼樣了扎克伯格的元宇宙是不是又有新花樣了,我一點兒也不關注。
真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沒有在胡言亂語。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人也不是一天瘋的。
剛開始封控的時候,我還樂呵的。
畢竟像我這樣天天不着家的人,有機會那肯定是在外面浪的,老老實實在家待上一個月的體驗不多。
想着既然在家了,那肯定大把的時間啊。
我可以把我之前一直想看的電影給看了,把欠D哥的稿子給完成了,把我的吉他重新撿起來,再學點兒剪輯什麼的。
這段時間,我要,充實自己,好好做人。
終究是我想多了。
每天干最多的事兒,是抱着電腦和手機發呆,無意識地劃拉兩下,偶爾關注一下買菜團購羣,買肉團購羣,理髮團購羣……哦這個不用關注,我是光頭,自己拿推子就剃了。
人生總是有很多如果。
但如果的事情,之所以是如果,就是因爲,就算達到了如果的前置條件,你也不會完成後面的事情。
“如果我有時間……”
現在我有時間,但是一定後面的事情,全都變成了不一定。
就像李女士可以堅持跟着劉畊宏跳操但我做不到一樣。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菜是原罪。
疫情剛開始沒多久,鄭州的朋友,帶着一絲絲的幸災樂禍,打電話前來慰問。
大概是因爲我平時太過於浪蕩了,生活太過於豐富多彩了,他們看到我只能困居於斗室之中,有一絲報復的快感。
“叫你丫天天浪,這下出不去了吧。”
某個賤人還專門跑到菜市場給我開視頻
“你看,這個黃瓜,它綠不綠?看這個青菜,水靈不水靈?”
逛個菜市場,硬是凹出了奢侈品店的炫耀感。
給視頻這頭的我氣的啊,要不是十幾年的交情,當場我就給他拉黑了。
結果沒多久,鄭州也有疫情了。
他帶着沉重的心情,給我通報了這個消息。
又沒多久,鄭州解封了,他已經沒工夫再來管我了,抓緊時間處理積壓的工作了。
而我還在屋子裏。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圍繞着誰轉的。
不管你覺得自己當下的境遇如何,對他人而言,並沒有那麼重要。
我封控十天還是二十天還是一個月,對那些正常生活着的人來說,可能是一份談資,但僅此而已。
大家都要生活。
你的生活只能在屋子裏,但別人的不是。
前幾天母親節的時候,我媽說要給我轉錢,我說不要。
她以爲我沒有工作。
其實我是有的,趕在封控之前找到了工作。
這一點,我和老闆都很慶幸。
因爲項目剛剛啓動,上海疫情就嚴重了起來,他找到了幹活的人,而我有了一份得以餬口的工作。
只是上班一個多月了,我連同事們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目前爲止,我只見過面試我的上司和HR,有且就有一次、
那之後,就居家辦公了。
之前有個工作用的手機放我們園區了,要用,老闆想了無數種辦法,中間折騰了無數環節,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拿到了那個手機,然後送到了我手裏。
平時就只是找個人過去拿一趟的事兒,卻動用了三四個人,各種接力,費勁巴拉的,最後東西拿到了,所有人都出了口氣,彷彿完成了什麼大工程一樣。
但那真的,就只是叫個跑腿的事兒。
只能說有些東西,在特定環境下,正常與不正常,總會碰撞出各種怪誕而奇異的景象來。
我們好像在正常生活。
上班,打卡,開會,寫週報,做飯,喫飯,睡覺。
但我們的生活又不太正常。
比如說拿個手機這種事兒,都變得如此艱難。
這種感覺,讓我一度覺得,不知道是自己瘋了還是世界瘋了。
昨天,小區裏有個大哥,團購了個理髮師。
這大哥在各種羣裏很活躍,搞團購、幫忙送東西、調理糾紛幹嘛的,儼然社區名人。
他本職是個房產中介,與人打交道的能力不差,能說會道又知道怎麼做事。
大哥平時十分注重形象,雖然四十多歲了,但腰桿筆直,頭髮一絲不苟,有幾分痞帥大叔的模樣。
封控一個多月,其他的都還好說,就算這頭髮沒辦法弄,着實讓人難受。
索性在羣裏搞了個團購,沒想到從者雲集,一呼百應。
大家喜氣洋洋地排隊剪了頭。
傍晚去門口拿東西的時候,看見大哥理了頭髮,倍兒精神,喜氣洋洋地跟人打招呼。
這大概,就是大家都還沒有瘋的原因吧。
這個東西,叫做盼頭。
也不是盼着恢復正常生活或者疫情結束什麼的,就只是生活裏一點點小小的,值得開心的事情。
就比如說我前天,在羣裏借到了幹辣椒,炒青菜的時候能放上那麼幾顆。
我就覺得,生活還是有希望的。
有時候,有些東西,雖然看上去矯情,但真的能讓人幸福。
比如說剛開始的時候,一罐可樂,這種平時遭人嫌棄的碳酸飲料,一夜之間身價不菲。
哪怕我們過得進退維谷動彈不得,但只要有那麼一點點的,小小的,值得期許的點綴,日子就還能過下去,人就不會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