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湖北省男子張健全悄悄來到了父親屋裏,準備打開被父親珍藏了60多年的一箇舊皮箱。

不曾想,94歲的老父親從身後出現了,他阻止了兒子,並問他:“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誰都不準動我的皮箱子。”

張健全小的時候,這個皮箱子就不準任何人碰,而父親也一直緊緊盯着。

張健全看到老父親嚴肅的表情,也嚴肅地對父親說:“這是組織上來人了,他們要了解情況,是公事公辦。”

父親一聽是組織上的要求,便不再阻止兒子了。

於是,張健全打開了這個被封了60多年的皮箱子,裏面靜靜地躺着的,赫然是一些老的發黃的軍功章和獎狀。

這些軍功章裏,有二等功的,有一等功的,甚至還有特等功的。

一份發黃的《報功書》上,竟然是彭德懷元帥親自簽發,上面還有元帥的簽字。

原來,這麼多年父親一直不讓自己和兄弟們碰一下的破舊皮箱子裏,居然是這些寶貝。

張健全打開這個皮箱子,並告知了媒體,一段塵封了大半個世紀的歷史也浮現出來,……

當地媒體紛紛將這些事蹟報道出來,當地人們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家鄉,一直還隱藏着這樣的一位英雄。

幾天之後,90多歲的張富清偶然間在報紙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瞬間大怒!

他問自己的兒子張健全:“不是說組織要求的嗎,怎麼見報了!”

面對老父親的責問,張建全有些慌張,趕緊去找人詢問,現在該怎麼辦……

張富清何許人也,舊皮箱子到底是怎麼回事,90多歲的老人爲什麼不準別人碰自己的皮箱子,爲何又對自己的兒子發怒?

這就不得不從70年前開始說起

張富清幼年時,家中貧苦,國民黨軍隊抓壯丁,本來是讓要抓他的哥哥,但是張富清考慮到哥哥身強體壯,是家中頂樑柱,如果被抓了,那麼一家人的生活恐怕難以支撐了,於是自己就替代哥哥被抓到了國民黨軍隊中。

1948年3月,瓦子街戰役中,被迫加入國民黨軍隊當雜役的張富清被解放軍救了出來。解放軍告訴張富清,可以自由選擇——領一筆路費回家過日子,或者跟着共產黨奮鬥,爲窮苦人打仗。

張富清毅然選擇後者:“我要爲窮苦人去打仗!”

之前在國民黨軍隊裏遭受虐待的張富清,感受到了解放軍的仁義。隨着後面的學習,他懂得的道理越來越多,他就暗下決定,一定要入黨。

所以在後面的戰鬥中,張富清在戰鬥中每次都選擇報名參加最危險的戰鬥,每次都報名參加突擊隊。

1948年11月,西北野戰軍攻打蒲城永豐鎮,部隊從下午四五點鐘開始發起進攻,但久攻不下,死傷無數。

此戰關係到能否徹底擊敗胡宗南,關係到是否能解放大西北,進而支援淮海戰役。

但是敵人依靠碉堡的防禦,抵抗非常頑強,戰士們根本無法靠近——必須要上突擊隊了。

24歲的張富清當時剛剛加入解放軍半年多,但已經成爲一名經驗豐富的突擊隊員了。5個月前他在壺提山戰役中炸燬敵人一座碉堡,4個月前他帶領突擊隊在東馬村佔領了一座碉堡。

戰友們都清楚,他專門挑最危險的任務執行——直到71年後,他才透露原因:“我那時一心想入黨,向黨靠攏,所以每次都加入突擊隊。”

而這次永豐城前的血戰,張富清又報名參加突擊隊,炸碉堡的任務又到了他的手裏。

突擊任務下達的當夜,張富清帶着兩名戰士向永豐城摸去,三個人,每人各自揹着四五十斤的裝備摸到了城牆下。

揹着如此重的裝備,張富清三人開始爬城牆。因爲負重過大,手指攀城牆時,血都被牆磚和指頭的力量擠壓出來了。

爬上城牆後,張富清四處觀察一下,然後就跳了進去。

如今描寫這樣的場景,我們雖然也能被當時戰士們的勇敢所震撼,卻很難感同身受當事者那種艱難環境下所承受的痛苦。

而且,要知道之前的戰鬥中,張富清的耳朵已經被炮火震得聽不清聲音了,牙齒也被震得鬆動,喫飯都已經困難……

張富清爬上城牆後,直接從城牆上跳到城中,正當他準備回頭找一下另外兩個戰友時,敵軍卻發現了他,幾把明晃晃的刺刀從黑暗中衝了出來,把他圍住了。

張富清不等對方廢話,端起機槍就開始掃射,打死了七八個敵人。

與敵人戰鬥的過程中,張富清感覺頭部遭受了猛擊,有點天旋地轉的感覺,不過他顧不得這些,他的目標是敵人的碉堡。

身前的敵人被打死後,對面的射擊就朝着張富清的方向而來……

然後張富清迎着槍林彈雨,開始朝着敵人碉堡的方向爬去,子彈在他身邊嗖嗖飛過,也有子彈直接擦破他的身體。

張富清清楚,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敵人子彈打到要害,於是張富清加快了匍匐向前的速度……

終於,張富清來到了敵人的碉堡前。

他用沾滿了自己鮮血的手開始挖土埋炸藥,但是不曾想,地上的土質特別堅硬,雙手根本挖不動。

張富清就解下刺刀,用刺刀刨土,終於挖了一個坑出來。

張富清把炸藥包放到坑裏,但是他又擔心一會爆炸後炸藥包會飛起來,破壞力不夠。於是張富清把8枚手榴彈捆在一起,壓在炸藥包上,又用土壓在上面增加重量。

做完這些,張富清拔掉引線,然後開始跑,這時候敵人的子彈又打了過來,他又受傷了,張富清顧不得這些,跑到差不多距離之後,向前一撲,只聽身後“轟”的一聲巨響,炸藥爆炸了……

他回頭一看,敵人的碉堡被炸上天了。

此時的張富清已經根本聽不到聲音了,爆炸讓他的耳朵再次受傷。但是張富清卻感到很欣慰,因爲第一個碉堡上天了,說明自己用同樣的方法,可以炸掉不遠處的第二個碉堡……

來不及喘口氣,張富清就朝着第二個碉堡衝去。路上遇見敵人阻攔,張富清把自己的子彈都打光了,他撿起地上敵人的槍射擊,直到最後,筋疲力竭,癱倒在地。

等到解放軍攻進城,張富清模模糊糊醒過來,發現頭頂劇痛。

用手一摸,他才發現,頭皮沒了!

原來在剛開始跳下城牆時,與敵人戰鬥中,敵人的子彈就已經掀掉了他的一塊頭皮,只是當時心中全是任務,沒有發現而自己已經受了重傷。

那一夜,張富清的連隊犧牲了8名連長。

張富清每每回憶往昔歲月,就會想起那些在自己身邊犧牲的戰友。90多歲時他給人們講述當年事情時,常常反覆呢喃“我們犧牲的太多了”、“國名是人命還來的”,自己要替犧牲的戰友報效國家。

想起犧牲的戰友,自己又怎麼願意拿出那些勳章給別人看呢?

此後的硝煙瀰漫的歲月裏,張富清跟着西北野戰軍從山西一路打到新疆,先後榮立一等功三次,二等功一次,被西北野戰軍記“特等功”、“一等功”等,兩次獲得“戰鬥英雄”稱號,其他榮譽更是數不過來。

王震將軍曾經親自爲張富清佩戴軍功章。

彭德懷元帥曾經拉着張富清的手說:“你是個好同志。”

深藏功與名

戰爭結束後,張富清把所有的軍功章都收拾到了一個破舊的紅色皮箱裏。

1955年,國家號召軍人學習新技能服務地方,張富清決定,離開軍營,到祖國需要自己的地方去。

陝西漢子張富清聽說湖北來鳳這個地方非常貧窮,便對組織說:“我要去來鳳”。

張富清當時對來鳳一無所知,只知道這裏窮,需要建設。

他扛着那個紅色的舊皮箱子,就去了來鳳。

來鳳這個地方,處於湖北邊界,與四川、湖南交界,是土家族的聚居地。張富清想也不想,帶着妻子孫玉蘭,就在當地紮下了根。

十幾年來,他一心撲到工作上,只回過老家一次。

他新的夢想是,拼了命地改變當地貧窮的面貌。

在來鳳,他也是爭着去別人不願意去的地方幫助羣衆搞農業生產,有時候去修路搞基礎設施建設。

在物資匱乏的年代,搞生產遇到的困難也很大。

有時候會遇見物資匱乏、工程艱險等困難,張富清從來就是第一個衝到最危險的工程上,領取最微薄的待遇。

建設三湖區水庫時,需要調動大塊的石頭修壩,當時一塊大石頭吊起來後,吊石頭的繩子從滑輪裏脫出去了,石頭懸在半空,不能上不能下,十分危險。

張富清就沿着支撐杆爬到了半空的石頭上面,用繩子重新捆綁了石頭,然後指揮大家把石頭靠近懸崖,讓原本拉住石頭的繩子略微鬆動一下,然後又讓另一個人把繩子重新塞進滑輪槽裏,最終把石頭成功吊到了預定位置。

整個過程中,張富清自己一直懸在大石頭上,稍有不慎,後果不敢想。

張富清的心中,從來不裝個人利益。

這也讓他的家人跟着喫了苦頭。

張富清去哪,妻子孫玉蘭也跟着去哪,孩子們也跟着去哪。他們家住的地方往往條件特別差,太陽出來在屋裏也能曬到,下雨的時候在屋裏也要淋雨。

有時候下了大雨,全家人躲在屋子裏,擠在一張黃色的油紙下面避雨。

而那些年,張富清幫助羣衆修好的房子不計其數,自己家的房子他卻從來沒管過。

70年代精簡機構時,張富清主動把妻子孫玉蘭從供銷社的崗位上精簡了。

孫玉蘭非常不服氣,就問張富清:“我又沒有犯錯誤,憑什麼精簡我?”

張富清告訴他:“你不下來,我就不好做別人的工作。”

因爲生活艱苦,收入微博,張富清一家六口人餐餐喝稀粥。妻子孫玉蘭被精簡之後,只能去縫紉廠幫工添補家用,工作非常辛苦,最後落下了嚴重的心臟病。

來鳳縣的幹部都看不下去了,後來他們含着淚告訴媒體:“孫奶奶當時沒了職工身份,不僅生活艱難,退休金也沒了,身體越來越差,喫藥看病也沒法報銷,家庭負擔實在太重了!”

張富清的兒子當時也長大了,他們對父親的行爲很不理解。

尤其是父親的那個紅皮箱子從來不讓他們看,碰都不讓碰,他們對父親的過往並不瞭解,因此誤解越來越大。

1975年夏天,張富清的大兒子張建國高中畢業,湖北當地國企招工,張建國符合條件。

當時正值知青下鄉時期,許多人爲了不下鄉想了很多辦法,張建國恰恰有了不下鄉的機會和良好條件。

但是張富清卻給兒子打包了行李,讓兒子去條件非常艱苦的林場當伐木工人,響應“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號召。

張富清的鄰居後來回憶,有一次張建國從林場回家,衣衫襤褸,衣服都被樹枝劃得全都破了。而這個大小夥子回家之後一句話不說,低着頭只是喫飯——那是真餓啊。

張建國已經有些生氣了,他就問自己的父親:“因爲你工作太忙,妹妹病了,最後耽誤了,留下了終身後遺症;媽媽的工作被你給辭了,最後去工廠幫工,累得爬不起來,你工作太忙,啥也幫不上;而我已經投胎做了你的兒子,你能不能給我指條活路?張副主任?你讓我們家生活得如此糟糕,不就是爲了保住你的名聲和領導位置嗎?”

如果此時的張建國看了那個紅色皮箱裏的東西,斷然不會有這樣的問題。

如果張富清真的想要名聲和領導位置,還需要這樣做嗎?打開皮箱,一個共和國戰鬥英雄,什麼樣的名聲來不了?

張富清皮箱裏那枚“特等功”獎章,是對戰爭中做出了特別重大貢獻、付出特別巨大犧牲、完成任務特別出色的人進行表彰的。查閱團史可知,當時張富清所在的718團一共4000餘人,僅僅39人獲得該榮譽,倖存下來的,就更少了。

但是張富清從合上皮箱那一刻起,就沒打算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過去,就連妻子孫玉蘭都不知道。

孫玉蘭只知道,張富清全身都是傷病。

孫玉蘭後來說起張富清那些年時,搖着頭嘆息道:“頭上、身上全是傷,耳朵也是傷,但是他不讓說,兒子們也不知道。”

張富清從年輕時,牙齒就被炮火震掉了,右耳也聽不到聲音,陰天的時候頭就痛得厲害,腋下、腿上等等傷疤,更是又疼又癢。

張富清的鄰居後來說,70年代末期和張富清一起工作,兩個人經常去山裏,來鳳的夏天悶熱潮溼,酷暑難當。但是張富清卻每天帶着一頂帽子。

鄰居問他:“夏天還帶帽子,不熱嗎?”

張富清說:“還是戴着吧,不然風吹得頭疼。”

但是他沒告訴鄰居,這是因爲永豐城一戰,自己的頭皮曾經被子彈擦掉了。

張富清在和平時期,依然保持着當年突擊隊的精神,給周邊的幹部起到了很好的帶頭作用。那些年張富清幫助所在地沒糧食喫的地方有了糧食喫,然後他就去另一個沒有糧食的地方;他幫助沒有路的地方有了路,然後就去另一個沒有路的地方。

但是張富清依然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愧對犧牲的戰友,所以依然嚴格的要求自己和家人。張富清80多歲的時候,因爲舊傷不得不截肢,出院後,他堅持要鍛鍊自己站起來,要自己勞動,不給家人添麻煩。

即便這樣,他依然“保護”着自己的紅色舊皮箱子,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哪怕自己的兒女有無數的誤解、誤會……

張富清就一句話:“自己憑本事喫飯!”

獲得共和國勳章

2018年,國家開展退役軍人信息採集工作,工作人員偶然發現,在湖北鳳來有一位老人,居然身背如此多的榮譽,卻不被世人所知!

消息公佈後,大批的媒體湧向了95歲的張富清老人家中。

60多年來,張富清一直深藏功與名,當記者找到這位老人時,老人一口回絕了採訪要求。

無奈,媒體只好找到張富清老人的子女,這些已經五、六十歲——也已經步入老年的張富清的孩子們,心中才恍然大悟。

於是張富清的二兒子張健全才鼓起勇氣,準備打開那個被父親關了60多年的紅色破皮箱子,看一看裏面到底是什麼。

當再次遭到拒絕時,張健全只能哄父親,說這是“組織派人瞭解情況”,老人這才同意讓二兒子打開箱子。

當箱子裏那數不盡的榮譽浮現出來的時候,張健全的兩眼溼潤了,他捧着當年彭德懷親自題的《請功書》時,之間上面的字跡已經模糊,只依稀還能看到“在陝西永豐城戰鬥中勇敢殺敵”、“特等功”等字樣。

一旁的張富清平靜如水,幾十年來,他一直對兒子隱藏這些,如今他也不打算公之於衆。

直到這些勳章的消息被公佈在報紙上,老人才知道原來兒子“哄騙”了自己,所以對兒子發了怒。

媒體告訴張健全:“你對老爺子說,今天把自己的事蹟講出來,讓媒體宣傳出去,就是和平年代對黨和人民做出的新貢獻。”

之前一直在努力找事情做,想要繼續的勞動的95歲的老英雄,最終被這個理由說服了。

媒體來到老英雄家中,95歲的老人身體狀態本來很難支撐長時間的採訪,但是張富清卻咬牙堅持,把當年的事情一一講述。

人們這纔對當年那個硝煙瀰漫的歲月,有了更多的瞭解。

幾個小時後,當記者們走後,疲勞的老人深深地陷入到沙發裏,這個年紀的老人,經歷了這樣的“新戰鬥”後,確實太累了。

孩子們也心疼老人,但老人卻告訴自己的孩子們:“和犧牲的戰友們比起來,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2019年,張富清老人獲得了“共和國勳章”,與他一道獲得此殊榮的還有袁隆平、黃旭華、屠呦呦等偉大的共和國建設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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