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上實系”三家上市公司上海醫藥、上海實業控股、上海實業環境先後發佈周軍辭任的消息。公告顯示，上述三家公司均於11月18日收到周軍的書面辭職報告，“因個人事務，不能夠投入充足時間履行公司職務，申請辭去公司相關職務。”

具體來看，這些職務包括上海醫藥董事長、非執行董事、董事會戰略委員會召集人及委員；上海實業控股執行董事、副董事長、行政總裁及公司執行委員會委員、授權代表及所有下屬公司的職務；上海實業環境董事會主席、非執行董事及薪酬委員會成員等職務。

兩日後，即11月20日，中共上海市紀律檢查委員會官方公衆號“廉潔上海”發佈消息稱，周軍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上海市紀委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隨後，上海市閔行區紀委監委11月21日消息，上海醫藥原副總裁顧浩亮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上海市閔行區紀委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公開信息顯示，上海醫藥作爲國內醫藥流通領域的龍頭企業，近三個月來已有六名高管接連被審查調查。不少業內人士分析這大概率和醫藥反腐有關。

縱觀整個醫藥流通領域，通過行賄、回扣等方式影響醫療機構的藥品採購、壟斷藥品供應等行爲時有發生。對此現象，北京大健康法商團隊負責人鄧勇教授對21世紀經濟報道分析指出，藥品生產的高門檻及藥品使用的專業性決定了藥品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必然存在衆多流通環節，我國藥品流通領域各類違法經營行爲時有發生。

“無證經營、掛靠走票、僞造藥品採購來源、虛構藥品銷售流向等都是藥品流通領域常見的違法行爲，需要重點關注。”鄧勇教授說。

高管年薪曾超578萬元

公開資料顯示，周軍在證券、收購合併、金融投資、房地產、項目策劃及企業管理等方面有近30年專業工作經驗，1996年4月加入上海實業。2017年2月起，周軍任上海醫藥董事長、董事、總裁之職，在職期間，上海醫藥均未披露周軍的報酬情況。

頗爲諷刺的是，周軍在上海醫藥2023年三季度工作會議上強調，“在合規體系建設、中醫藥發展、制度改革、文化建設方面下功夫。‘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要始終不忘初心，樹立正確的價值觀，統一思想、主動求變，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顧浩亮自2016年8月起任上海醫藥副總裁一職，至2022年3月29日到齡退休，任期超過五年。期間，顧浩亮還擔任上海醫藥營銷中心主任，曾任上海醫藥處方藥事業部財務總監等職位。在2022年6月7日上海醫藥召開領導班子調整宣佈會上，包括顧浩亮在內的多名高管，因任職期間“在紀檢、營銷、投資等條線所作出的貢獻”受到肯定。

年報顯示，顧浩亮從上海醫藥獲得的稅前報酬在2019年達到峯值578.94萬元。此外，上海醫藥2023年半年報顯示，“已離任副總裁顧浩亮獲授股票期權額度爲33.00萬股，佔授予股票期權總量的比例爲1.319%。”

事實上，早在今年9月份，上海醫藥就公告稱，已有4名高管接連被審查調查。其中，上海醫藥前副總裁潘德青，下屬子公司上海上藥第一生化藥業有限公司原總經理陳彬華，下屬子公司上海上柯醫藥有限公司原總經理李平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在接受上海市閔行區紀委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上藥第一生化原副總經理黃臻輝先生涉嫌嚴重違法，正在接受上海市閔行區監察委員會監察調查。

目前，上海醫藥尚未披露上述四名高管被審查調查的具體原因，但不少業內人士猜測這與醫療反腐有關。近年來，上海醫藥旗下多家子公司也曾因財務造假等行爲被罰。在一場源於2019年財政部會同國家醫保局對77家醫藥企業實施會計信息質量檢查結果中，與上海醫藥有關的四家公司財務造假金額合計達7736.11萬元。

舉例來看，上海信誼聯合醫藥藥材2018年虛增差旅費2003.36萬元，調研報告抄襲等問題涉及金額631.62萬元；上海上藥新亞藥業有限公司2018年列支會議費的後附部分資料不實等問題，涉及金額840.39萬元，不同地區市場分析報告雷同等問題涉及金額1318.32萬元…據上海醫藥2019年年報，彼時顧浩亮曾分別任上述兩家公司的總經理、董事長。

違規行爲屢禁不止

醫藥領域是維護人民羣衆健康的主陣地，今年以來，國家衛健委會同公安部、醫保局等9部門啓動了爲期1年的全國醫藥領域腐敗問題集中整治工作，涵蓋了醫藥行業生產、流通、銷售、使用、報銷的全鏈條，以及醫藥領域行政管理部門、行業學（協）會、醫療衛生機構、醫藥生產經營企業、醫保基金等全領域。

聚焦藥品流通領域，藥品流通企業是藥品進入醫療機構的重要渠道，由於企業的逐利性，違法經營行爲屢禁不止。

鄧勇教授指出，2013年至2022 年，全國查處的藥品案件平均每年約9.81萬件，年涉案藥品貨值金額少則3億元，多則30億元；2013年至2020年，平均每年查處的無證經營超1200 戶，製假售假窩點也在240個以上。

“針對藥品流通領域違法經營風險的特徵及藥品本身的特性，藥品流通領域的風險控制宜以外部監管爲主導，採取風險預防爲主的策略，兼顧行政監管與社會監管兩條主線，從完善法律體系、創新監管方式、提高監管能力、建設社會治理體系等方面對藥品流通領域進行綜合治理。”鄧勇教授強調，具體來看需要做到以下四點：

一是，立法體系方面，首先，必須完善藥品流通法律體系，藥品流通監管必須堅持“嚴”字當頭。其次，要加快相關法律法規與新修訂《藥品管理法》對接工作。最後，要完善“兩票制”。“兩票制”已經實施多年，但從生產企業到醫院一般都還有一個“一級經銷商”的存在，在這個過程中，就必須從立法上嚴格區分“經銷商”和“代理商”，防止以代理之名行經銷之實、規避政策規定、變相突破“兩票制”的現象出現。

二是，執法力度方面，建設藥品流通領域綜合治理體系有必要完善法律授權、強化執法權限，加大違法經營處罰力度。我國在互聯網食品藥品經營違法犯罪呈增長趨勢的局面下，有必要完善法律，進一步加大對藥品違法經營行爲的處罰力度。

三是，行政監管方面，加快建設藥品信息化追溯體系，確保藥品從生產、批發到銷售的整個流通過程可追溯，實現藥品流通的可視化，持續強化藥品全生命週期監管。同時保證監管機構和人員的相對穩定性，明晰部門職責，加大事前監管力度，加大監管隊伍能力建設。

四是，社會治理方面，與公衆增加互動，建立健全激勵制度；發揮行業協會的治理職能，加強社會共治；健全信息公開機制；充分發揮網絡交易平臺在監管中的作用。

醫藥龍頭何去何從？

上海醫藥是滬港兩地上市的大型醫藥流通公司，主營業務覆蓋醫藥工業與商業。2022年營業收入2320億元，位列《財富》世界500強與全球製藥企業50強，綜合實力位列中國醫藥企業前三 。

在醫療反腐力度持續加大的背景下，上海醫藥今年出現增收不增利的情況。2023年前三季度，該公司總營收爲1975.08億元，同比增長13.11%，歸母淨利潤爲37.97億元，同比下降21.13%。上海醫藥解釋稱，“受上年同期子公司青春寶搬遷收益以及本期參股公司上藥康希諾計提資產減值準備等一次性特殊損益的影響，剔除上述影響後的歸母淨利潤42.65億元，同比增長8.57%。”但即便剔除該影響，上海醫藥淨利增幅仍低於營收增幅。

現階段，醫藥商業仍爲上海醫藥的主要營收來源。2023年前三季度，醫藥商業實現銷售收入1767.08億元，同比增長14.14%，佔總營收的89.47%。與此同時，上海醫藥也在着力發展醫藥工業，報告期內，該公司新藥管線新增3項，其中2項爲創新藥。

不過，上海醫藥因“重銷售輕研發”飽受市場詬病。同花順顯示，2018年至2022年，上海醫藥銷售費用分別爲110.58億元、128.56億元、121.59億元、133.18億元、142.79億元，連續五年銷售費用超百億元，高居醫藥流通行業上市公司榜首。截至2023年前三季度，上海醫藥銷售費用104.7億元，同期研發費用僅爲14.68億元。

值得一提的是，周軍擔任上海醫藥董事長期間，公司進行了一系列併購擴張。舉例來看，2017年11月，上海醫藥以5.76億美元現金收購康德樂馬來西亞100%的股權；2018年，上海醫藥以1.44億美元完成收購廣東天普26.34%股權，實現絕對控股；2019年完成對四川國嘉控股權的收購；2020年收購江蘇省潤天生化醫藥有限公司；2021年全面收購上藥雲健康，旗下上藥醫械收購芬蘭菲曼特100%股權…在持續大手筆收購下，上海醫藥商譽高企不下，並在2018年超過100億元。截至2023年9月30日，該公司商譽近114億元。

增收不增利、銷售費用和商譽高企…隨着上海醫藥高管變動和調整，上海醫藥未來發展如何，尚待時間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