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也許是計算機、AI、混合現實三種技術融合打造出一個創新平臺。

編譯|吳瑩 董斌

來源|2024年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

頭圖來源|視覺中國

“AI的發展給我們帶來了最自然的用戶使用界面——便於計算機理解我們而不是我們理解計算機。”微軟CEO納德拉說道。

近日,微軟CEO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以下簡稱“納德拉”)參加了2024世界經濟論壇,並接受了世界經濟論壇主席、德國經濟學家克勞斯·施瓦布(Klaus Schwab,以下簡稱“克勞斯”)的採訪,兩人就AI的發展進行了深度探討。納德拉多次強調人工智能(AI)發展的必要性和安全性,此次AI革命的影響甚至不亞於當初PC(個人電腦)普及,並且隨着人工智能的高速發展,AI將爲應用程序提供新的界面和新的模型,微軟看到了其中的參與機會,這必將帶來新的經濟繁榮。

1月12日,微軟股價盤中上漲1.19%,報393.08美元,當日收盤,微軟市值已達2.94萬億美元,超過蘋果成爲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不過,納德拉對這一里程碑式事件並不感冒,“股價是最不應該關注的東西,尤其是對於我們這個行業,股價對明天會發生什麼幾乎沒有任何意義,我們所有人都要面對的問題是是否能夠把一切都押注在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上”。他將股價評價爲“滯後指標”。

對於大量使用AI所帶來的能源和環境壓力,納德拉給出了自己獨特的見解,他認爲隨着技術的不斷發展,AI使用的成本是不斷降低的,並且AI對能源的消耗反而會刺激能源轉型,激活新能源技術的探索。同時對於一直強調的AI安全問題,納德拉直言這是全人類面臨的挑戰,需要制定全球治理規範。

精彩觀點如下:

1. 2022年ChatGPT問世也是一個標誌性事件,它的出現意味着普通人已經可以與AI產生聯繫。

2.當我們考慮能源轉型時,有AI助力就意味着將需要250年的化學反應縮短到了25年。

3. 我想未來也許是計算機、AI、混合現實三種技術融合打造出一個創新平臺。   

4. 我們需要新技術,同時也需要安全帶,將創新與安全相結合,才能擴大技術發展的社會效益,抑制技術發展會帶來的不良後果,我認爲這是我們前進的正確方向。

5.在微軟工作的32年裏,我有幸見證了PC、互聯網、移動互聯網和雲技術三項重大技術革命,現在的AI是第四項。

下爲訪談全文,有刪改

AI助力:250年的化學反應縮短到25年

克勞斯:生成式AI一年前還處於“嬰兒時期”,現在已經成長爲一名“青少年”了,短時間內變化如此大,令人難以置信,你怎麼看生成式AI的快速發展?

納德拉:1993年,Mosaic(馬賽克)問世時帶給我的震撼還記憶猶新,從那以後,互聯網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2022年ChatGPT問世也是一個標誌性事件,它的出現意味着普通人已經可以與AI產生聯繫。自此,AI在各個地區、各個行業以及各個領域高速發展,我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有些事情正在改變世界,AI在各行各業都可以幫助人們更好地工作,比如我們推出的Copilot(微軟在Windows 11中加入的AI助手)可以幫助程序員編程,讓編程不再枯燥乏味,還有醫療保健領域的Copilot,可以減輕醫生與患者之間的溝通障礙。讓所有專業知識成爲觸手可及的存在,普通人即使沒有系統學習過也能使用這些知識和技能,我想這就是AI存在的意義,2024年我認爲AI的影響力和滲透力還會增強。

克勞斯:這次會議有很多關於人工智能的討論,談論了它對人類工作的影響,對產業的影響以及後面我們會談到的對生產力的影響,那麼你認爲我們還忽略了哪些值得討論的內容?

納德拉:我們談論了很多AI與人類關係的具體問題,比如AI對知識生產和人類工作產生的影響等。但我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AI對科學研究的助力,這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一個領域。

不久前,微軟推出了新一代材料科學領域的大模型——MatterGen,能設計生成新穎、穩定的材料。當前材料科學核心的挑戰是發現所需特性的材料,一般情況我們都是在茫茫材料中不停篩選尋找所需材料,而MatterGen可以直接生成我們需要的特定材料,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當我們考慮能源轉型時,有AI助力就意味着將需要250年的化學反應縮短到了25年。

這種科學技術帶來的變革也適用於生物學。例如在癌症檢測中,我們可以使用AI來模擬分子行爲。所以如果我們能合理運用AI工具,完全可以感受到它在加速科學研究的發展。目前,數字革命已經爲科學研究帶來了助力工具,但如果能從根本上加速科學發展,那麼未來在治癒疾病、能源轉型以及發現新材料等方面都會有豐碩的成果。

克勞斯:現在大家都在討論AI,但其實第四次工業革命還有許多改變世界的技術,你認爲還有哪些技術深刻影響了社會發展?

納德拉:我對三種技術非常感興趣,分別是計算機、AI和混合現實。首先我們需要更多核心計算基礎設施。上一代的設備還統治着市場,但問題是我們能否誕生新的量子革命?我對量子非常感興趣,未來或許可以用AI作爲模擬層進行量子模擬,帶來新的量子革命。我還對混合現實感興趣,當我想到嵌入式AI時,我會思考它是否是我們身上的傳感器,這有點像AR或VR設備。我想未來也許是計算機、AI、混合現實三種技術融合打造出一個創新平臺。

AI安全:全球挑戰需全球應對

克勞斯:當我們回顧歷史,類似的技術例如印刷術的出現帶來了文藝復興運動,你剛纔說的這些技術也能像印刷術一樣給人類創造下一個“文藝復興”嗎?

納德拉:很榮幸來到這個論壇,有機會和零售業、醫藥業、銀行業甚至各個經濟部門的人說“數字技術正廣泛應用於世界各地。”這意味着AI成爲一種通用技術,當通用技術有所突破的時,行業邊界就會變得模糊,我們將擁有更好的醫療、教育、生活產品、服務以及更豐富的創作動力。

克勞斯:非發達國家很擔心這些先進技術會成爲他們面對世界新的技術壁壘,甚至會讓國際形勢更加緊張,你是否也有這種擔憂?

納德拉:這是值得關注的問題,我們不希望技術被用於製造更多分裂,而是希望技術帶來更多美好,例如GPT-4可以爲世界各地的學生提供專屬導師;AI讓每個人都可以獲得更好的醫療建議,幫助每個人更好地獲得所在地政府的幫助,充分行使自己的權利。這些技術都極具潛力,同時也面臨諸多障礙,但值得高興的是,得益於過去15年雲技術和移動互聯網的普及,這一代技術將會以更快的速度傳播,覆蓋全球。

克勞斯:人們可能會對科技快速發展持悲觀甚至恐懼的態度,我們需要做什麼才能保證前進的方向是正確的呢?你的建議是什麼?

納德拉:在數字技術行業,我們學到的最大教訓是,必須承擔新技術發展所帶來的任何後果,不論好壞。過去十年最重要的變化就是,世界不再容忍任何人進行沒有經過安全驗證的工作。不過,我對技術的發展依然保持樂觀態度,因爲行業中已經在呼籲提高安全性。例如在AI發佈之前,微軟和OpenAI在對齊(在大模型中,對齊通常指的是將模型的行爲調整到預定的、與人類價值觀相符的方向上。)與安全工作上投入了大量資金和精力,事實上,現在所有的AI大模型公司都是這麼做的。我們對安全的重視不僅影響了行業,也影響了政府,美國政府和英國政府都在探討AI的安全性和監管AI的具體措施。我們需要新技術,同時也需要安全帶,將創新與安全相結合,才能擴大技術發展的社會效益,抑制技術發展會帶來的不良後果,我認爲這是我們前進的正確方向。

克勞斯:制定全球法規監管AI是非常有必要的,但目前看來還有一定的難度,不同國家對AI的態度也不一樣。未來會出現類似警察或國際能源組織這樣的監管機構嗎?

納德拉:AI是面向全人類的技術,它面臨的問題是全人類的挑戰,自然需要全球標準和全球規範,否則技術會失去控制。我們現在的共識是,涉及基礎模型時,我們應該在推出任何新產品之前對其安全性進行嚴格的評估,而涉及應用程序時,我們應該就如何部署這項技術進行風險評估,比如用在醫療保健領域,就需要對AI技術應用於醫療領域的風險進行評估。如果我們能就一些基礎要素達成共識,制定規範,我想人類會走到一起。我不知道是否會出現一個新的機構,但我所在的地區人們都在討論這個問題。

克勞斯:我作爲一名軟件工程師,一直試圖走在技術的最前沿,但我感覺自己很難捕捉到AI這樣的新技術,我也意識到應該把ChatGPT當成一個真正的同事去交流,而不是把它當成簡單的搜索引擎。你覺得政府對AI的理解程度怎麼樣,能提出有效的監管方式嗎?

納德拉:歸根結底,我們沒有治理人類社會的能力,無法利用技術直接改善人民的生活,這種情況下就需要政府的支持。

AI的發展給我們帶來了最自然的用戶使用界面——便於計算機理解我們而不是我們理解計算機。就技術本身來看,其實與政治沒有任何關係,而是技術本身要足夠簡單,這樣它纔是可治理的。

克勞斯:如果大量使用AI,巨大的能源消耗會帶來經濟壓力和環境壓力,你考慮過這些問題嗎?

納德拉:事實上,一方面AI算力的消耗成本隨着技術的進步正在不斷下降,比如之前說的把250年的化學反應時間壓縮到25年,快速找到新材料,這實際上降低了新產品開發的成本,有利於提高生產力。另一方面,我們對能源的需求正在刺激風能、太陽能、核能等新能源的開發與創新,加速了能源轉型。用新能源推動新技術的發展,從根本上促進社會發展,提高社會生產力。

AI未來:迎接下一個“PC繁榮”

克勞斯:互聯網技術繁榮發展時,社會生產力得到了質的提升,經濟獲得了飛速發展,那麼現在AI爲代表的新技術的出現,會再次帶來經濟繁榮嗎?

納德拉:目前世界經濟的確處於一個令人失望的狀態,部分發達國家的經濟甚至出現了負增長,我們迫切需要一個新的投資方向,所以我對AI作爲推動經濟增長的通用技術感到樂觀。即使是羅伯特·戈登(Robert Gordon,美國經濟學家),對信息技術和生產力關係一直持批評態度的經濟學家,也會承認PC(個人電腦)的普及是上一次經濟繁榮開始的節點,此次AI技術出現的時機非常像當時PC普及的節點。

我很難想象在PC出現之前人類是如何工作的,例如你想爲一家跨國公司做成本預算,在電子郵件、電子表格出現之前那是什麼樣的形式呢,感覺工作根本無法進行下去。但PC出現之後,我們的業務流程發生了變化,可以輕鬆完成爲跨國公司做成本預算的工作。我認爲在Copilot時代,隨着AI的傳播,我們的工作任務和工作流程將發生根本性變化,既能帶來經濟產出,也能加快科學研究的進度。

還有一項技術革命就是手機的出現,與PC一樣以驚人的速度席捲了全世界,它的出現改變了我們的消費模式,我們可以藉助手機使用社交媒體、觀看視頻、購物、獲取信息、新聞等。而現在面對的AI革命,將會把我們帶到釋放創造力的階段。我的一位同事向我描述他四歲的孩子週末的活動時提到,孩子對她說自己需要更多時間來創作。所以當人類的創造能力被釋放時,生產力就會提高。

克勞斯:我15歲的孫子要求我從達沃斯回去時,要給他如何進入AI領域併成爲大人物的建議,你會給出什麼建議呢?

納德拉:AI最吸引人的地方在於你可以研究任何感興趣的東西,比如我是一名電氣工程師,當年學習麥克斯韋方程(英國物理學家詹姆斯·麥克斯韋在19世紀建立的一組描述電場、磁場與電荷密度、電流密度之間關係的偏微分方程。)時,根本沒學明白,不理解其真正的含義,後來我在研究AI時,看到有人用Java語言(一種計算機語言,用於創建網站)寫了一個網站,可視化了麥克斯韋方程。所以現在任何人都可以藉助AI學習感興趣行業,晦澀難懂的問題都會由AI來解答。

克勞斯:你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商業領袖之一,如果將你與10年前的納德拉進行對比,你認爲自己的領導風格有什麼變化?

納德拉:在過去的工作中我一直在反思。這是我在微軟工作的第32年,進入人工智能領域的第2年。在微軟工作的32年裏,我有幸見證了PC、互聯網、移動互聯網和雲技術三項重大技術革命,現在的AI是第四項。

當你構建一個新事物時,我們對它的風險認知很困難,比如項目規模、投資規模這些要素都很難把握。我們在拓展新業務的同時,還需要確保已有的業務正常運轉,這是一項非常艱鉅的任務。目前我可以說微軟成功了,但沒辦法保證以後也會成功,所以在擁有信心的同時,我還需要保持謙遜,這樣才能不斷學習到新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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