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修鞋匠

文/劉竹

啞巴是一個修鞋匠，在秀水農貿市場上面的路口開了一個修鞋子的亭子，亭子是政府提供的那種“愛心亭”。啞巴就在那間亭子門口擺上修鞋工具，修鞋、修傘、修包包等，不管天晴落雨，一年365天他基本都坐在那裏忙活。

認識啞巴快10年了。10年前的啞巴看上去30多歲，身體壯壯的，有一個6歲左右的伶牙俐齒的女兒，我沒見過他的妻子。啞巴對女兒的愛，是一種天然流露的無需用語言就能感受到的父愛。

那年夏天，我去修鞋的時候，他女兒和他父親都在店裏。他父親大約60歲，中等個子，不胖不瘦，笑眯眯的待人很和氣，有時也幫人擦擦皮鞋。啞巴6歲的女兒拿着他的手機玩個不停，在他身上滾來滾去，啞巴也不惱，只是一臉慈愛的邊忙活邊偷眼看看她。

啞巴的亭子周圍總是聚滿了人，亭子門口散放的幾張或長或方的板凳上，經常座無虛席，有等待他修理鞋子的顧客，有等待業務的棒棒和貨車司機，他們一邊看啞巴修鞋，一邊擺龍門陣，天氣好的時候，等待業務的這些人還會圍坐在這兒玩玩“鬥地主”。

長相憨厚的啞巴只能用手勢跟人交流，但他非常聰明，悟性極高，你只要指一指自己拿去的物品需要修理的地方，他馬上就能明白你的意思，用點頭和擺手，外加比劃表示能修還是不能修。能修，如果不急，你儘可以放心地交給他，有空了再來取；如果急着用，就坐在邊上的板凳上等，他會馬上優先給你修；如果不能修，他會告訴你爲什麼不能修，一邊比劃一邊做一個表示遺憾的表情。啞巴的修理技術相當好，不是一般的修鞋攤能夠相提並論的。後跟底磨歪了，他用輪胎底給你粘上，再打磨平整，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修理的痕跡。棉拖鞋掉線張口了，他一針一針扎得結結實實，且針腳勻稱，線頭也會仔細剪掉，跟針線活兒拿手的主婦有得一比。經他手修理的鞋子，穿上去跟之前沒壞時的感覺一樣。他修傘骨，絕不會像其他修鞋攤的師傅那樣隨便湊合，他一定會找一個儘量相同的配件，讓你用起來只會對他充滿感激！

前些時候，女兒上學隨身攜帶的雨傘傘柄壞掉了，她很喜歡那把傘。可是某天下雨，她用力一撐，那把傘直接一分爲二，面是面，柄是柄，她氣惱得準備扔掉，我突然想起可以去找啞巴試試。沒想到只花了5元錢，啞巴就把它修好了。要知道，之前號稱我家“修理大師”的先生也沒能把它修好。啞巴把修好的傘反覆用力撐給我看，一點問題都沒有。他的修理技術完全可以跟類似於湯姆叔叔這樣的高級修理店媲美！而他的收費卻不及他們的零頭。

啞巴收費相當便宜，便宜到你會以爲自己搞錯了！一雙皮鞋普通的修補2元，釘掌2-3元，上線5元，換底30元；傘骨壞了，2元，傘柄壞了，5元。有一次我拎着頭年買的一雙板式皮鞋去找他，鞋底外觀看上去很厚，裏面的小格卻凹進去了，很硌腳。啞巴伸手進去摸了摸，向我擺擺手，又拿過一個格子狀的鞋底指給我看，意思是沒法修。好可惜這雙鞋子，皮料非常好，鞋底質量卻如此糟糕。他拿過我手裏的鞋，指了指鞋底的品牌標識，又擺了擺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這個品牌的鞋子不好。這還是我在大商場一個專櫃買的呢，嗯，記住了，再也不會買這個牌子的鞋子了。旁邊等着取鞋的大媽告訴我：“他真的收得便宜，做工又好，你看嘛，我這雙鞋子換底才30塊錢。”她舉起手裏的鞋子對我說。這個鞋底換得的確漂亮，大媽當場試穿了一下其中一隻，非常滿意！

我同事有一把輕巧的進口太陽傘壞了，扔掉又可惜，不扔又不能用，她正要下決心扔的時候，被我阻止了，說我拿去找啞巴試試，她將信將疑地把傘給了我，並不抱希望。她說如果啞巴替她修好了，要我幫她給啞巴20元。啞巴真的把她的傘修好了，但善良的啞巴堅決不多收她的錢，反倒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這個樸實憨厚又善良的啞巴，我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名字，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憑着自己的好手藝和好口碑，養活了他自己和家人。

作者簡介：劉竹，重慶市散文學會會員。

（編者注：文中的“啞巴”，不是新聞報道禁用的貶損稱謂，而是正常的文學表達。）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馮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