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絲路密碼》上卷第二章節選

【原創】

《絲路密碼》上卷第二章（節選）

005

在中國的版圖上，南方大地，長江在山間奔騰，出山後蜿蜒東去。

中國的中部，流淌着黃河——炎黃子民的祖河。黃河之南，上溯至陝西南部山區，誕生於斯的，是一條並不太大的河流——洛河。洛河曲折，隱現，幾乎與黃河平行地蜿蜒東下，在洛陽東邊百里處扎進黃河的懷抱。

黃河和洛河，構成了中國的兩河。黃河與洛河並行的地段，可以稱作兩河流域，在遙遠的古代，這裏生髮了華夏大地上最重要的文明——炎黃文明。黃河與洛河千年流萬年淌，見證了中華民族的成長。而洛陽，是黃河之南、洛河之上的一顆歷史明珠。

今天的洛陽市區，寬闊平展，樓廈櫛比。

由於氣候和人爲的緣故，今天的洛河比古時候纖細，也沒有古時候透亮，但今天的洛陽人有今天的辦法，修了不少橡膠壩，一節一節地蓄積洛河水，終於也將洛河做成了一條玉帶，飄逸於市區之中。

洛河流出洛陽東區，接納南來東去的伊河之後，繼續向東北行進，匯入黃河。

在遙遠的古代，洛陽中通洛河，北有黃河，南有伊河。河水滋育着大地，黎民勤勞耕作，五穀豐稔，桑麻滿園。在許多寧靜的年頭，翠綠而聯袂的桑葉，在春風中婆娑起舞。一片一片桑園，掩映不住婦女們的笑語與歌聲。

讓將視線擴大到黃河兩岸更加廣袤的原野吧。山巒，平川，到處都有桑田，更多的桑田，林勢茂盛，蔚成大觀。

在百姓家中，大量的蠶籮，層層疊架，鋪滿桑葉，連房間都變得翠綠晃眼了，無數的蠶兒在享用陽春的盛宴。蠶兒大軍沙沙沙的詠唱，像連綿動聽的雨聲。桑蠶結繭時，漫屋漫籮，長滿了雪白的絲球，蠶農舞之蹈之，慶祝桑蠶帶來的豐年。不久，繅絲季節來臨，無數蠶繭在熱水中滾動，銀絲閃閃，抽出來，並起來，繞上框架，盤成絲團。然後是經絲，紡織，染色，最後，一匹匹豔麗的絲綢裝上吱吱呀呀的木輪車，絡繹在小路上，大道上，從各個方向進入洛陽。

古代中國的都城洛陽，是最有吸引力的地方。洛陽的裏坊、市井，熙熙攘攘。皇城，宮殿，人影綽約。

洛陽是絲綢的匯聚之地。各色絲綢不斷地被從小車上卸下來，扛進豪華的宮廷庫房，堆如山積。

朝廷之內，漢明帝劉莊與大將軍竇固、耿秉在討論西部邊境之事。它們兩個都是開國元勳的後代，竇固是竇融的侄子，耿秉是耿弇的侄子。

竇融曾經是王莽新朝的將軍，奉王莽之命討伐東漢先皇劉秀所在的漢軍，大敗於昆陽，逃回長安，王莽的新朝滅亡後，竇融投漢軍，先當校尉，後出任鉅鹿太守。

劉秀稱帝后，竇融協助劉秀征伐隴西軍閥隗囂有功，得到封賞，領河西五郡，苦心經營，治下社會穩定、“倉庫有蓄，民庶殷富，兵馬精強，百姓蒙福”。

耿弇呢，自幼喜好兵事，非常年輕的時候就勸父親耿況投奔劉秀，耿弇被任命爲偏將軍，跟隨劉秀平定河北。劉秀稱帝后，耿弇封建威大將軍、好畤侯，敗延岑、平齊魯、攻隴右，爲東漢的統一立下赫赫戰功。

竇固和耿秉在席前坐定，明帝劉莊道：“先帝對西域無爲而治，周邊平靜安寧，近來允許西域與我互市，商務日漸繁盛。朕前日接見的羅馬商人昆塔，來自數萬裏之外，足見我大漢引力。東西互市，誠爲美舉，允許絲綢等貨物西行，既宣聖德於遠方，亦換取財物以爲國用。商道暢達，朕所願也。卻不意財物盈路，卻滋長北匈奴寇掠之性，甚至早已歸服的南匈奴也漸生離異之心，不知兩位愛卿有何建議？”

竇固說：“聖上所言，亦臣等所思也。西域自古百蠻之地，如北匈奴者，逐水草而居，隨放牧而遷移，其性獷悍，其心叵測，危害邊境，實爲大患，必欲徹底制服，以收永逸之效。”

“卿言甚是。”明帝說，“西域商路，艱難險阻，尚可克服，惟北匈奴等沿途蕞爾蠻夷，寇邊掠財，侵犯不休，朝廷之患，朕之憂也。”

耿秉說：“西域沙漠強梁，皆屬馬前懸人頭，馬後載婦女之野蠻遊寇，我大國天朝，物阜兵強，斷無畏其強悍、懼其殘暴之理。”

竇固說：“先帝之時，內地初定，息兵養民，本爲上策，現今我朝政權鞏固，實力增強，經營西域，安定漢邊，正得其時。臣早年曾隨伯父用兵河西，略知西域邊疆事務，此時天氣漸熱，塞外水草初生，出征數月後，正值豐美，可以節省戰馬的草料。”

明帝說：“匈奴之西的瞿薩旦那國派遣使團前來洛陽，有和親之請，朕意尚未決斷，不知與北匈奴交戰及與瞿薩旦那國和親，孰可孰不可，或者互有衝突否。”

耿秉說：“以和親之許可，結好匈奴西部更遠處之瞿薩旦那國，縱其向東進擊，我朝以多路大兵西進，廓清西域，安穩疆土，暢通商道，正合遠交近攻之計。”

明帝道：“遠交近攻，自是兵家上選，和親大事，卻是知易行難，送一小公主遠去番邦，從此不能相見，朕也是深憐不忍啊。”

竇固說：“自古邦國之間遠途交好，莫若和親最爲有效。陛下選一小公主賜予西夷之邦，骨肉血親，傳延不息，萬里之外，向心朝廷，長遠看來，實爲上策。”

明帝微微頷首，又沉默有頃，道：“如此則朕擬答應瞿薩旦那國和親之請了。未河王之幼女小絲，由朕接入洛陽宮中撫養之後，與其姐姐們續排爲十三，十三小公主恰已成人，性格甚爲活潑，堪可當此外交大任。”

明帝繼續道：“不過現今西域不靖，必先有大軍前行，和親隨後，方可確保無虞。兩位愛卿於此有何妙計，請講來聽聽。”

竇固、耿秉建議，和親西域，關涉外交大事，鑑於西域目前之軍事形勢，不可公開，宜在大軍開路之後祕密行之，或可與護送兵馬一起佯裝爲商隊，以策安全。“至於徵西軍務，請皇上召集太僕祭肜、虎賁中郎將馬廖、下博侯劉張、好畤侯耿忠等共同商議。”

於是，明帝宣祭肜、馬廖、劉張、耿忠上殿，與竇固、耿秉共議徵西軍事。

006

祭肜是開國元勳祭遵的堂弟，而馬廖則是明德皇后的兄長。

祭遵年輕時喜愛讀書，家裏富裕，卻十分儉樸，不愛穿華麗衣服。母親去世，自己背土起墳。及長，做了縣吏，劉秀率領部隊經過，跟着劉秀徇徵河北，當了軍市令。

劉秀的家僕犯了法，祭遵把他殺了。劉秀髮怒，拘了祭遵。主簿陳副勸諫說：“明公常想要衆軍整齊，現在祭遵奉行法令不避權勢，正是教化法令所需要的哩。”劉秀赦免了祭遵，令他爲刺奸將軍，對諸將說：“你們要多加小心。我舍中兒犯法祭遵照樣殺了，他對你們是絕不會徇私的。”

後來祭遵被拜爲徵虜將軍，與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六員大將西征隴蜀，屢立戰功，一生受光武帝器重。

明德皇后是馬援的小女兒，馬援爲東漢一統天下立有不世之功，年邁之時仍請纓出戰，西破羌人，南征交趾，得封伏波將軍、新息侯，以老當益壯、馬革裹屍的英雄氣概被人尊稱爲馬伏波。

可惜馬援受駙馬梁松等人的陷害，南征而死之後長久蒙冤，未能進入朝廷英雄紀念館，迨至明帝即位，納其小女兒入宮，做了貴人，繼而做了皇后，纔開始漫長的平反路程。

劉張是明帝伯父的孫子，耿忠是耿弇的兒子。

竇固對大家道：“從前，匈奴有遊獵部落的援助，並有其他蠻族的依附、支持，所以不能將它制服。孝武皇帝得到武威、酒泉、張掖、敦煌等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以後，匈奴失去富饒的養兵之地，斷絕了與羌人和胡人的友好關係，勢力範圍只剩下西域，而西域不久也依附了大漢。因而呼韓邪單于向大漢請求歸屬，乃是大勢所趨。”

竇固繼續進一步分析說：“如今的南匈奴單于，情形與當年的呼韓邪單于相似。不同的是，南北匈奴尚在分裂狀態，北匈奴侵略漢地，劫取商道財物，得不到懲罰，反而使得南匈奴也心生猶疑，此種狀態必欲改觀，方可安定西域，暢通商道。”

耿秉說：“目前，西域尚未完全依附漢朝，北匈奴禍患不止，究其原因，在於威懾不夠。以戰息戰，本是具有盛德的君王常用的方法。”

竇固說：“刀兵之下出穩定。先進攻伊吾，打敗車師，派使者聯合烏孫各國，以切斷北匈奴的右臂。在伊吾還有一支匈奴南呼衍的駐軍，如果將他們打敗，便又折斷了北匈奴的左角，此後就可以對其本土發動進攻了。”

明帝對竇固的戰略分析和用兵規劃表示讚許。

祭肜分析說：“進攻伊吾，北匈奴必定集合部隊，快速救援，我們還應當有其他部隊分頭進攻，以牽制敵人，使其難以分兵。”

明帝說：“太僕所言有理，不惟分頭進擊，往來接應之兵也當部署。”

會商之後，漢明帝下詔，組織三路大軍圍剿北匈奴。

明帝命竇固爲奉車都尉，耿忠爲從事，班超爲假司馬，率領酒泉、敦煌、張掖三郡郡兵和盧水的羌人胡人部隊，共一萬二千騎兵，出祿福酒泉塞。

派耿秉爲駙馬都尉，秦彭爲騎都尉，率領由武威、隴西、天水等三郡募士和羌人胡人部隊，共一萬騎兵，出張掖居延塞。

遣太僕祭肜與度遼將軍吳棠率河東、河西的羌人胡人部隊和南匈奴單于的部隊，共一萬一千騎兵，出陰山高闕塞。

竇固，字孟孫，好讀書，喜兵法，曾爲黃門郎和中郎將。他娶了光武帝劉秀的女兒，因而又是駙馬一位。

竇固的堂兄竇穆也是光武帝的女婿，竇穆覺得自己厲害了，爲權不法，受到制裁，竇固常跟他來往，也受到牽連，十年沒有職位。明帝繼位，用兵西域，起用竇固爲奉車都尉，統帥大軍，竇固因而壯志滿懷，必欲建功邊關，報效朝廷。

班超，字仲升，跟竇固是扶風郡平陵縣老鄉。班超的父親做過縣令，他也算個官宦人家子弟。班超爲人不拘小節，但很有志向，也有文武之才。

班超的哥哥班固受朝廷徵召到洛陽任校書郎，即圖書館的編輯，班超和母親一起隨從哥哥入居洛陽。

班固做個公務員收入不高，家中貧寒，班超便也出門打工——受官府所僱抄寫文書以謀生餬口，天長日久，非常辛苦。腰痛手痠的時候，班超將筆扔置一旁，嘆息道：“身爲大丈夫，應該立功異域，封侯晉爵，怎能老幹這筆墨營生呢！”

周圍的同事們嘲笑班超，他不在乎，說：“凡夫俗子怎能理解志士仁人的襟懷呢？”

他跑去相面，相面的人說：“不要憂慮，你這個人當會封侯萬里之外的。”

班超心想，希望的正是如此啊！但究竟他又是如何掐算出來的呢？

問其究竟。算命先生說：“你有雄鷹一般的下巴，老虎一樣的頭頸，前者能高飛，後者能快跑，它們又都是喫肉的種類，這些都正是個萬里封侯的命相啊。”

求解之後，班超更自信了。

有天漢明帝問班固：“你弟弟現在做什麼呢？”班固說：“替個小單位抄抄寫寫，掙錢奉養老母，心裏不安分，懷有大志向呢。”

漢明帝就給班超安排了個宮內文書的職事。宮內文書，叫蘭臺令史，管理奏章和機要文件。工資高了，意思仍然不大，離萬里封侯仍然很遠。

恰逢竇固奉君命出兵西域，班超這個老鄉得以隨軍征戰，報效朝廷、立功異域的機會來了。

班超做了竇固部隊的假司馬——代司馬，官職很小，但只要能隨軍北征，搏擊沙場，必能實現建功封侯的偉大理想。他遞交了請戰書，竇固很賞識，派他爲尖兵隊隊長，郭恂爲隊副，率領三十六名尖兵隊隊員提前向西域進發了。

各路大軍集結之時，東漢王朝與西域瞿薩旦那國和親之事則祕密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