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1

兩年前的今天，我和高先生領證了，在兩人資產加起來不足兩千元的情況下。

5月20日，彷彿整個城市的年輕人都趕着來結婚。拍照、婚檢、蓋章的隊伍都排了老長，我們忙了整整一天，纔在下午五點成爲法定夫妻。

回家路上，他開玩笑說：“以後把這段講給孩子聽，他們一定會覺得，爸爸是瘋子，媽媽是傻子。”

他瘋，是因爲敢娶一個身體孱弱也許無法生育的姑娘；

我傻，是因爲不由分說地嫁了個一窮二白的男人。

我確信自己嫁給了愛情，因爲他看我的眼神始終都閃閃發光。在經歷了生死考驗與人情冷暖之後，我把男人的真心看得高於一切，所以也嫁得心滿意足。

那時我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也不太清楚這樣的婚姻意味着什麼。直到拍婚紗照、準備婚宴等一系列事情來到眼前。

缺錢！嚴重缺錢！

當年我月薪兩千，他的小公司倒閉，只有一單沒一單地接些平面設計來做，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我們的父母，也都幫不上忙。

但婚禮卻不能不辦，因爲對死裏逃生的我來說，它意味着下半生的鄭重開啓。

結果是刷爆了四張信用卡，湊合辦了一個簡單的婚禮。我們住着租來的房子、騎着電動車，組成了一個寒酸而卑微的小家庭。

嫁給愛情是要付出代價的。

因爲除了愛情，我們什麼都沒有。

2

婚後第一年，日子艱辛得讓人無法想象。

他找了一個新工作，月薪三千，發了工資便分文不動地上交，再由我來還欠下的信用卡債務。

可即使再加上我掙來的二千塊，我們也入不敷出。因爲除了還債，要喫飯穿衣付房租，我還必須每個月準時去醫院報道，用大把鈔票來續命。

實在沒辦法的時候，就只能拆東牆補西牆，還了甲卡再迅速套現去還乙卡。所以債總是還不清，幾乎陷入和校園貸類似的風險中去。

我也曾極度貧困，但那是生死麪前的宏大憂傷，所以痛苦也是抽象的。可眼前的窮卻具體到了柴米油鹽一粥一飯，真實得讓人膽戰心驚。

我們開始吵架，大部分時候是我在罵他。

粗礪的生活釋放出了我內心深處的所有焦慮和壓力，我甚至會因爲他多買了一斤橘子而大發雷霆，我指責他鋪張浪費，恨他能力不足，常常覺得心在一片一片地碎……

就像亦舒說的那樣：一個人可以捱窮，兩個人就不行了，因爲會忍不住把自己的窮都怪罪給另外一方。

偶爾冷靜下來，我又會覺得自己面目可憎，幾乎淪爲一個拜金而粗暴的世俗婦人。

我嫁給了愛情，卻變爲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女人。

3

有好幾次，我們差點離婚了。

起因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他被激怒，便氣咻咻地摔門而去。我躺在牀上嗚嗚咽咽地哭，心裏怒吼着日子過不下去了，老孃要馬不停蹄地離開他。

可每次都沒有離成，因爲他會在個把小時之後回家來，變了個人似的抱着我嬉皮笑臉。不管我怎麼掙扎怎麼叫罵，他都不肯鬆開手……

其實小夫妻吵架，只要有一個人先低頭臉皮厚，結果一般不會遭到哪裏去。而讓我欣慰的是，他從來都不捨得冷落我太久。

當我矯情地問他有多愛我時，他也總是一本正經地回答：“比你愛我多一點。”

我堅信不疑，但我也羨慕過別人。

有個閨蜜早我一年結婚，戀愛談了兩三年，但在房子問題上始終不鬆口，“沒有房子，我是打死也不能嫁的！”

最終，兩家人湊了首付，他們在婚禮前安置好了一個小窩。婚後一年孩子出生，不久後又添置了轎車，基本過上了小康生活。

而我卻只圖他對我好，從未考慮房子車子，更不計較彩禮三金，把一無所有的自己嫁給一窮二白的他。

我覺得很公平。

事實上，我也從沒想過要通過婚姻來改善生活提高階層，我始終信奉共同打拼，但還是忍不住在打拼的路上哭泣。

值得慶幸的是，他始終對我很好。哪怕我無理取鬧飛揚跋扈，拿他的話來說，就是一次次挑戰他的底線

所以我覺得，我可能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包容我的男人了。

這樣一想，生活裏那些烏七八糟的煩心和壓力似乎就會淡下去，眼前的日子好像也不全部都是苟且。

畢竟沒有十全十美的伴侶。

我是第一次做老婆，他也是第一次做老公。都需要好好學習、都需要被體諒被鼓勵。

4

我就是領證後開始拼命寫稿的，起初只是爲了給一個公號投稿，賺百十塊讚賞來買點油鹽醬醋。

後來決定自己做號，開始時堅持邊上班邊日更，他便接送上下班、無怨無悔做家務，用實際行動支持我想做的一切。

到了今天，我的號依然很小、粉絲也不多，但通過這個小小的平臺，好歹也出了一本書，能不時地接個廣告賺些零花錢。

爲此他總有意無意地在朋友面前炫老婆，也會得意洋洋地唱着：“軍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他也終於從創業失敗工作不順的消沉裏走出來，開始早出晚歸辛苦賺錢，有時甚至加班到深夜一兩點。

雖然尚未實現大富大貴，但至少也還完了婚禮欠下的債務，日子終歸是一天好過一天。

當年那個信誓旦旦要養我的男人，似乎正在緩緩歸回，雖然我已經不需要靠他生活。

也終於要有一個真正的家。

3月8號那天，我們拿了認購卡。上週房子竣工，售樓小姐帶着我們去了工地。走在那些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我們相對着呵呵傻笑，只覺得踏實而幸福。

一年後，這裏會成爲我們的家。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針一線，都是我們自己掙來的。

這很辛苦，但也真的很幸福。

比單身的時候更富有更快樂，這纔是婚姻和愛情的價值。

5

常聽別人說：不管多晚，都要嫁給愛情。

但作爲過來人，我必須鄭重地告訴你：

嫁給愛情，其實才是人生真正的奢侈品。爲了它，你必須付出很多很多，汗水甚至淚水。

畢竟我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出身普通，所以年輕時，物質與愛情往往不可兼得。愛情有時能爲奮鬥提供動力，但有時，也的確會拖了生活的後腿。

其實嫁給什麼都會有遺憾，愛情也好、物質也罷，它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足以撐起“婚姻”二字。

嫁了愛情，你就得努力去生活。嫁了物質，你又必須苦苦去求愛。

婚姻這件事，本就有得有失喜憂摻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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