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0年前拍電影《失戀33天》的時候,也有人說“一個拍電視劇的導演,誰給你的勇氣拍電影”,我們這代電影人有責任走出自己的舒適圈,朝着更工業化的方向去發展。2012年拍完電視劇《浮沉》後,滕華濤想專心去做電影了。

《上海堡壘》已經幾乎沒什麼排片了。

這部前期狂吹、成本差不多3.6億的電影,票房最終1億出頭,豆瓣評分3.2▼▼▼

繼評分的斷崖下滑、官微發瘋▼▼▼

導演滕華濤和原著作者/編劇江南的先後道歉▼▼▼

片方又直接用別人的視頻裁掉水印當宣發物料▼▼▼

現在官博已經是完全放棄的狀態,最後一條微博停留在13號的道歉聲明▼▼▼

還有比這更撲的姿勢嗎?

《上海堡壘》說的是未來世界,外星人要來地球上搶“仙藤”能源,不斷攻陷各大城市。

當上海成爲人類最後的希望,江洋(鹿晗飾)追隨女指揮官林瀾(舒淇飾)進入上海堡壘成爲一名指揮員。

我真去影院看了。就是全方位的災難,沒有藉口。

演員演技災難,特效呢,全程爆炸場面jpg,東方明珠巋然不動▼▼▼

甚至通篇口型都對不上臺詞,更別說劇情和邏輯了▼▼▼

判斷一部電影是否徹底失勢——連逐夢演藝圈的畢志飛都能來分析分析你怎麼個撲法、爲什麼撲了▼▼▼

《上海堡壘》在前期一直是很唬人的,陣容華麗 ▼▼▼

籌備期漫長——劇本寫了4年,後期做了1年半▼▼▼

而有時候,越是局中人,越看不清。

所以滕華濤的道歉很委屈:“我清楚,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報。”

“很難受,但這就是一個沒有做好事情的人,應該有的感受,我會記住。”

據@貴圈 報道,導演現在,他的狀態和評分走勢一樣,一路下沉:不再關心路演城市有哪些美食,面對犀利的提問也不再有金句回應。

這位導演,我們之前熟悉的,是他拍的電影《失戀33天》和以《蝸居》《雙面膠》《王貴與安娜》爲代表的家庭題材電視劇。

這可能是滕華濤人生第一次,受到這麼大的打擊。

提到滕華濤就避不開他的父親滕文驥,但大多數也就是說一句他在藝術滋養下長大。

其實一位導演父親還可以引申更多,特別當他拍過阿城的《棋王》和都梁的《血色浪漫》,被列爲第四代導演時▼▼▼

滕文驥希望兒子繼承自己的音樂夢想,4歲至16歲,滕華濤每天被迫坐在鋼琴前。

只有每年寒暑假,去父親工作的片場,他才覺得熱鬧放鬆如一個大家庭。

他說自己屬於不喜歡聚會混圈子的人,但是和他們關係特別好。

*這句話我是不太理解的*

哪個圈子呢?

京圈。

我們都知道京圈這羣人物很早在中國影視圈建立了自己的陣地,最早就有王朔、葉京、姜文、葉大鷹、鄭曉龍,還有做着小弟的馮褲子▼▼▼

滕華濤一開始念北影文學系,比黃磊小一屆,大學裏就是好朋友▼▼▼

和大院出身的李晨一塊玩,也是馬伊琍的男閨蜜。

緋聞女友有因戲生情的劉孜、高圓圓▼▼▼

婚禮這種場合最能看出人脈。

2012年滕華濤娶了圈外人,婚禮的司儀是大院子弟陳羽凡。

相當於京圈名流的小聚會,韓三平、王中磊、馮小剛、徐帆、趙寶剛、陳國富......全都到場▼▼▼

有了這一層關係,再看滕華濤的導演之路。

大學期間,滕華濤就在父親的劇組實習,他和攝影系的曹盾一起從學徒幹起,在劇組的各個崗位都摸爬滾打了一遍。

畢業後,兩人搭檔給別人拍片子,形成了自己的團隊。

有十年左右的時間,他不知道拍什麼,但是不停在拍,嘗試各種方向,警匪、言情、偶像、古裝......多麼奢侈。

2007年2月,籌備兩年多,投資5000萬元,滕華濤導演的電影《心中有鬼》上映。

團隊也是高配了。監製是當時剛進華誼兄弟的陳國富,拉來了《異度空間》的編劇楊倩玲,攝影李屏賓,還有主演黎明、范冰冰和劉若英。

可賣力宣傳後,票房只有1200萬元▼▼▼

滕華濤倒是和劉若英成了好朋友,後來還是他做的媒▼▼▼

濤濤第一次出圈,靠的是自己的眼光。

他在朋友的推薦下看了小說《雙面膠》,發現裏面不僅是婆媳鬥爭,還有2000年中國都市的變化,於是主動聯繫了六六。

有了劇本後,一些投資公司覺得要用兩個明星合適,但滕華濤堅持用當時寂寂無名的海清和塗松巖。

後來華錄百納願意拍這個戲,2007年6月播出後,火了▼▼▼

華錄百納是什麼公司?▼▼▼

從此,滕華濤爲六六打開了電視劇這扇門,纔有了後來合作的《王貴與安娜》和《蝸居》。

與此同時,而滕華濤總有強大的京圈資本爲他實現拍攝。

《王貴與安娜》的監製,一位是現在以陳國富爲核心的工夫影業的總經理陶昆,另一位劉明軼,監製最多的就是滕華濤的作品,比如孫健君的《富春山居圖》(滕文驥也是監製之一)和陳國富的《風聲》。

《蝸居》的總製片人馬珂,是後來參與姜文《太陽照常升起》《讓子彈飛》《一步之遙》等電影的知名製片人,客串過《一步之遙》裏湯師爺私生子。

他跟姜文就是另一段故事了,總之在他手上,姜文就沒缺過錢▼▼▼

《蝸居》之後,滕華濤很快成爲滕導,躍爲中國一線導演。

第二次出圈,他靠的依然是自己的眼光。

在拍《蝸居》的時候他聽說豆瓣上《失戀33天》這個故事很火,還沒有特別當回事,因爲覺得失戀這種事是特別個人的行爲。

後來看了小說他特別興奮,鮑鯨鯨突然讓他明白了,原來失戀是大家都會面對的。

但籌拍又面臨一大堆人的反對意見。

“他們就說,你這個電視劇現在做得這麼好,你不幹這事,你又去瞎弄,去弄電影了,又說這種片子根本就不行,找了很多專家、老闆,投資方來看我的劇本,他們都說,華濤,我怎麼勸你?一副那種,恨不得……”

最後只弄到了900萬,主要出資的是京圈資本的完美影視,發行方是韓三平坐一把手的中影。

出品人裏還有一位那會兒和王朔走得很近的王子文▼▼▼

他和主演文章、攝影曹盾、製片都沒有要酬金,就簽了一個分賬協議。

天時地利人和,加上火爆全網的小說帶來的流量人氣,效果非常不錯▼▼▼

可以說,滕華濤的資源都來自於京圈,反過來也把資源都還給了自己所在的圈子。

六六三部曲的女主演都是海清,海清是黃磊的學生。

馬伊琍看了劇本,力薦文章演《蝸居》,後來濤濤和文章又合作了好幾部。

《失戀33天》文章又推薦了白百何,她不僅是文章的好友兼同學,也是陳羽凡的妻子、王京花的簽約藝人#還有白百何片中男友郭京飛,閨蜜焦俊豔#。

後來,滕導專心搞電影,但電視圈碰到熟人還是會幫幫忙。

劇版《北京愛情故事》,他被李晨拉去幫陳思誠做監製; 2013年又幫文章的《小爸爸》和劇版《失戀33天》做製片▼▼▼

一種資源流通。

《寄生蟲》也說富人的單純善良是錢熨出來的,滕華濤沒經歷過馮褲子的攀附和不易,他在京圈這潭深水裏就像朵搖曳的蓮花,能說出“不喜歡聚會混圈子,但是和他們關係特別好”這樣的句子,並深以爲意。

《雙面膠》和《失戀33天》,一部電視劇和一部電影,在滕華濤心裏都特別美好,都屬於既沒人管,又窮,沒什麼期許,大家反而很放鬆,特別團結。

畢竟都是朋友嘛。

兩部都火了,他以爲自己終於摸到了一點脈絡,就是怎麼去跟觀衆去溝通。

2012年拍完電視劇《浮沉》後,滕華濤想專心去做電影了。

“我爸曾教育我,做導演與做木匠或者雕一個什麼玉,都是一樣的,就是一個手藝活。把一個碗做到極致了,需要換個其他東西來做,你手藝還在,還有挑戰性,那多好啊,可能能更釋然一點,就這麼着當時就開始轉,去拍了電影。”

於是他逼着“社交恐懼症”的攝影曹盾獨立去做導演,因爲電影開發週期長,不能讓團隊沒飯喫。

沒想到現在這團隊一直拍到《長安十二時辰》都沒有散過。

等他自己再拍電影,是《等風來》▼▼▼

“關於家庭情感的不同側面的變化說得差不多了”,2013年滕華濤想做一些調整。

那會兒看到一個關於全球幸福感的排名,尼泊爾是個很窮的國家,但是排名靠前,“國內有一羣人生活特別好,但是很焦慮,並不快樂,我很好奇爲什麼會有這樣集體不高興的狀態”。

或許寧的生活裏沒有社畜兩個字

於是滕華濤派鮑鯨鯨去尼泊爾寫小說,然後再把小說改成劇本。

完美世界聯手優酷土豆投資,中影發行▼▼▼

本來女主還是白百合,結果檔期沒合上,改了倪妮。

《等風來》這片子吧,雖然口碑兩極▼▼▼

但是7000多萬成績當時也還不錯了,只是突顯了導演功力不足。

比如全片基本用絮叨的臺詞和對話來承載劇情,在鏡頭調度和敘事節奏上是最簡單粗暴的手法,偏“電視劇”的正反打水準▼▼▼

有記者就問了像電視劇這個問題,滕導反問:

“電視劇風格是什麼樣的?臺詞推動故事?那伍迪艾倫的電影臺詞多,就是電視劇?我認爲電影和電視劇沒什麼區別。”

.......................

關於結尾語焉不詳,也沒告訴你旅行能不能治癒的質疑,滕導強勢回應:

“我一貫以來的作品,就沒有這樣假模假式的結尾。生活還是這樣繼續,不會大徹大悟,沒有標準答案。我不會給生活下判斷,這個交給觀衆去做。”

而對於大家評價的“小妞電影”,滕導則一頭霧水,並不願意把自己的風格定義爲小清新:

“其實我的電影一直是文藝片,跟馮小剛、徐崢那種類型片不一樣,當然,製片方發行方特別不希望這麼說,因爲好像一說就代表沒有票房、不好看。但你看《失戀》多文藝啊,有共鳴就會帶來高票房。”

也怪不得他拿伍迪艾倫舉例了。

他再三重複自己不在乎外界評價,以後也不會被限制在某種類型的侷限之內,更不會隨着觀衆的口味變化跟風拍電影。

總之,滕導非常自信。

比起電影製作實力,他更相信自己對風向的判斷。

他是要走在觀衆前面的。

後來,《爸爸去哪兒》真人版邀請他來做監製。

11月底立項,12月初開拍,次年1月31日正式公映,拍攝時間5天,後期製作時間一個多月▼▼▼

票房高了,但“擾亂電影市場”“趁熱圈錢”“徹底顛覆了電影的定義”等質疑聲也層出不窮。

【用真人秀形式】、【大年初一上映】這兩點,是滕華濤的堅持。

“一是因爲創作一個故事需要時間,天才也不可能在幾天之內湊出一個好劇本,這不符合創作規律。我越聽越覺得,如果我是一個觀衆,爲什麼要買票看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故事。

二是因爲我覺得觀衆喜歡《爸爸去哪兒》就是因爲它是真人秀,我們可以設計環節和任務,但不能設計他們的反應,小孩們的出乎意料的反應恰恰是最寶貴的,不能丟。”

他覺得從技術上來說,這就是一部電影,因爲它是用電影設備拍攝的,後期製作也是按電影程序來走,符合電影技術審查標準。

——所以“擾亂電影市場”的罪名有點大,是別人想多了。

“我覺得他們過度緊張了。也許會出現一些習慣性的跟風和複製,但很難複製成功。首先你要有這麼火的一個節目,還得看是否有搬上大銀幕的可能性。就算有,一年也就拍一部,不可能對整個格局產生改變,大家不用這麼緊張。”

事實是,那兩年跑男、雞條都跟風了。

要說什麼現象級的大片,滕華濤沒有。他的步子邁得精緻,小範圍的漣漪和波瀾剛好能給他的才華充上自信的電。

好評正面吸收,不算太多負評就當是“你們不懂,無語”消化。

滕導以非常微觀的姿勢膨脹着。

不知他知不知道,那年春節,“電影教父”、陳凱歌的恩師、與滕文驥同代的第四代導演吳天明去看了大賣《西遊記之大鬧天宮》和《爸爸去哪兒》,看完很迷惘,拉着鄭洞天問,“電影怎麼這樣拍的?”

他本來還在籌備自己的新電影,一個多月後,心肌梗塞突然離世▼▼▼

滕華濤至此最後一部都市愛情片是《剩者爲王》,他在小說只出了上半部的時候就買下版權了,等落落更新完全部故事,他對都市愛情片已經沒有太多的導演衝動。

於是就交給了落落執導,自己做個監製▼▼▼

然後發起更高的挑戰——科幻戰爭片。

那時候記者問,拍這個跟圈裏熱錢多了有關係嗎?

滕華濤說沒關係,他覺得市場基數這麼大了,需要呈現給觀衆一些這樣的電影:

我自己的判斷,中國電影市場走到四百億、五百億票房的時候,觀衆將不再滿足於看都市喜劇和輕鬆愛情,需要一些有大市場體量的、工業化製作的類型片。

對,還是在判斷風向。

《上海堡壘》的製作方和出品方,除了老搭檔中影,還有華視▼▼▼

華視娛樂,很特殊,創始人是海隆系石油大亨張軍。

《上海堡壘》的聯合出品人、總製片人、華視娛樂CEO王琛說,他們試圖“以高投入、高回報的商業模式,打破影視投資行業輪盤賭的模式”。

華視很相信IP的,成功的代表作有《致青春》《尋龍訣》《九層妖塔》。

江南的《上海堡壘》是他們的“頂級IP視效系列電影計劃”之一▼▼▼

接手這個項目的時候,導演滕華濤信心滿滿——

“別怕做不好,就怕不敢做。”

這種自信和強大的內心來源於,每次滕華濤都會受到質疑,但他都成功了。

因爲找很本土的故事,再找適合的演員,這個模式我在電視劇上已經實踐很多次。我當時是找六六的小說,演員也是我自己找的,無數次的證明,到了觀衆那裏,這種模式一定是對的。

有人說一個拍愛情片的導演,誰給的勇氣去拍科幻片?

10年前拍電影《失戀33天》的時候,也有人說“一個拍電視劇的導演,誰給你的勇氣拍電影”,我們這代電影人有責任走出自己的舒適圈,朝着更工業化的方向去發展。

選擇爭議很大的鹿晗,滕華濤說不是因爲他的流量身份,而是2014年無意看到了鹿晗的照片,覺得他的氣質適合角色。

事實是,王琛對媒體表示,“我們這個項目需要他比他需要我們更甚。”

2017年,清流資本聯合鹿晗、新希望集團宣佈共同成立清晗基金,華視娛樂以900萬元的認繳出資額,位列清晗基金前三大股東,還投資了鹿晗主演的《甜蜜暴擊》。

那麼滕華濤算是爲了“工業化”低頭了嗎?

舒適區外的第一步就在告訴他,這個項目太大了,技術和成本都不再像以前那麼簡單。

從2014年開始,他先是學習科幻電影應該怎麼做,同步修改劇本,一口氣改了4年,又求助國外公司的製作人員,怎麼把一個科幻電影從劇本變成畫面。

試錯了兩年,都在一種特別茫然的狀態。

在這個嚴格的工業化的體系下,他再不能忽然哪天冒出一個想法,告訴現場製片,明天調個景。

顯然導演也把握不住了。

他對科幻的理解是,在上海跟外星人硬碰硬打一場絕地反擊的戰鬥,就是更硬一點的科幻▼▼▼

問題是,原著小說本就被讀者稱爲“披着科幻外衣的愛情故事”,滕華濤還在“科幻愛情片”和“科幻戰爭片”中選擇了後者——

故意請年齡和氣勢都大鹿晗很多的舒淇,來打破CP感▼▼▼

“我是一定要打破這個CP感的,因爲他演的不是一對情侶...他只能遠遠地看着這個人,最多有的時候碰上了說個一兩句話。我不能讓這兩個人看上去就是很搭的,那這不就變成談戀愛了?”

怎麼說呢,在以前,可能是他電影裏的優點,《失戀33天》和《等風來》都沒拍有愛情的東西,沒有接吻沒有牀戲。

可是現在這樣做,科幻不像科幻,愛情不像愛情。

直到拍完電影,滕華濤都還是很相信本土化+新類型會成功,興沖沖想拍續集。

因爲他被保護得太好了▼▼▼

點映後就有圈內朋友的各種彩虹屁▼▼▼

陳坤倒是沒有硬吹▼▼▼

連道歉下面都有粉絲控着評呢▼▼▼

就是說周圍的人都不告訴他這個電影有什麼問題。

他自己爲這個片子從無到有幹了五六年,呈現出來的狀態當然是,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我爲中國電影工業做出了貢獻,未來我們的科幻路會越走越好。

《流浪地球》也是2017年開機、2019年上映,面臨過相似的資源和創作困境;《長安十二時辰》也是,甚至很多團隊配置都一樣▼▼▼

導致結局的不同,是講好一個故事的誠意,也是導演的基本功。

滕華濤對時局的判斷是對的,但沒把自己判斷對。

鹿晗是失靈了沒錯,但能在京圈勢力裏流轉的小清新“文藝片”給滕華濤帶來的幻覺坍塌地更快。

這位天真懵懂的導演是真的到45歲才明白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報嗎?

事實上,意識只是自動在天賦那裏產生了分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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