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貓膩,他們是復仇者,也是極端的理想主義者

貓膩寫的《將夜》,其中提到一句詩“天不生夫子,萬古如長夜”,有讀者進行了二次改編,成了“天不生貓膩,起點如長夜”,雖有誇張之嫌,卻也比較符合貓膩在網文界的獨特存在。以貓膩在《慶餘年》中的表現出的故事製造能力、包袱精彩程度而言,比如大東山之役,可認爲他確實已經到了好幾層樓那麼高的水平,是我前所未見。

貓膩筆下的主角總是以復仇者形象出現,熱愛生命卻又極度護短,對生人的冷漠背後是對已認可的人的濃烈的愛,範閒與寧缺此點最明顯。這種恩怨分明的性格設定常常爲情節的推動產生諸多助力,也讓讀者大呼過癮。畢竟,自通俗小說興起至今,從未見過通俗小說的主角會以此種狀態存在,劍走偏鋒而或認可,有獵奇成分,但也應當說,走極端的理想主義,已經離我們遠去很久,人性復甦的時刻,貓大神應運而生。

好話說完了,也來說說貓膩的不足。筆下故事的獵奇度要強得多,固然顯得更爲精彩,但這也使他很難在全文的所有地方都自圓其說,雖然他已經花了很大的精力進行鋪墊工作。穿越這種題材,搭上貓膩雖然不那麼徹底地快餐、但終究還是有些快餐式的寫作,就顯得不那麼精緻了。不過貓膩從《慶餘年》到《將夜》,還是能明顯看到文筆水平的跨越式進步的。雨夜春風亭一段,爛柯寺君李二人聯手一段,強大的畫面感,令人耳目一新。

在文筆和故事之外,貓膩有一個很大的問題,不解決掉的話,估計永遠只能原地打轉。貓膩的主角,似乎永遠能在故事發生之前,察覺到某些配角的立場,從而根據直覺去選擇打擊或靠攏他,如果說衝破命運的交織是小說最有魅力的地方,那麼貓膩一開始就斷絕了這種精彩的可能。在他筆下,主角能在見面的第一秒就知道配角的立場,甚至不顧立場,就要狂拽吊炸天地去幹掉他,事後還總能證明他是對的。比如範閒對陳萍萍,都不用交流就直接成爲了最信任的人;比如寧缺對夫子。遇到蛋疼人就要一腳踩下去,遇到大腿就不裝逼了趕緊抱,這太扯淡了。

《將夜》裏有一個人物,是貓膩在用心虛寫,用心地側面刻畫的,那就是軻浩然。孟子曾說:“我善養吾浩然之氣。”這人物的原型自然是亞聖老人家了。可以想見貓膩很想把軻刻畫成一個偶像級的人物,有情懷,實力強大,不服天意,對抗命運,追求自由。可惜,從目前爲止的情節裏,軻依然只是個追求力強者勝的人,並沒有太多的其他特質,

對於這樣的形象,昊天比軻強得多,君陌何必以他爲偶像,直接學昊天豈不更好?反倒是夫子,建立唐國,定唐律第一的規則,講信修義,讓普通人們有了擺脫廣受修行者魚肉的命運,天不生夫子、萬古如長夜的評價,真是毫不過分。夫子的原型是講“禮”的孔子,對比軻,形象飽滿得多了。如果說貓膩想表達的私貨,就着落在這兩個人身上,想要闡述規則與自由的意義,那麼,只能說,他成功了一半。老貓手的水平,也堪堪只表達出了心的一半。不過,這一半,已令許多人望塵莫及。

順帶說下,有的作者以日碼六千字爲豪,這種勤奮是值得讚揚的,然而,人總該是更有追求一點的,如果說你真的在乎一些事的話。貓膩一直很懶,上次拖延症發作,連“我家的狗尿血了所以拖到很晚”這種理由都扯出來了,令人莞爾。可他多半時候的質量,還是很過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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