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53年,遼開國皇帝的妻子述律平,寂然去世了。但她的孃家傳來了又一個女嬰的啼哭,這個小名爲燕燕的蕭綽,把她開創的太后干政之路,走到登峯造極的地步。

一個尊貴的姓氏一死一生,兩個重量級的女人,在歷史上擦肩而過。“蕭”,是遼的一個顯赫的姓氏。自從耶律阿保機娶了蕭家的小女兒述律平之後,皇后必須出自蕭家,成了遼政壇的“潛規則”。到蕭綽出生時,遼已傳了4位帝王,其父蕭思溫是“燕國公主”的駙馬,立過軍功,野心勃勃。這注定了蕭綽無法過平平淡淡、遊牧草原的生活。有一天,草原上漫天風沙,蕭思溫故意叫3個女兒去打掃庭院。蕭綽最小,可偏偏只有她,把庭院的每個角落掃得一塵不染。蕭思溫暗暗點頭:“此女必能爲蕭家立下大業。”

這簡直是東漢典故“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遼國版。在蕭思溫的安排下,蕭綽嫁給了皇侄耶律賢。公元969年,這對翁婿陪着皇帝出遊打獵,皇帝醉倒帳下,他們一個眼色,兩名御廚就來“進膳”,拔出尖刀扎向皇帝心臟……

隨即,耶律賢登基,稱遼景宗,16歲的蕭綽被冊立爲後。蕭思溫十分高興,給女兒女婿安排“蜜月出獵”。但他做夢也想不到,政敵的反撲如此之快,就在這一次暗殺了他。一夜之間,蕭綽明白了權力的代價。她把失去親人的悲痛和對宮廷生活的恐懼深埋心底,使盡渾身解數,獲得皇帝專寵。兩年後,她生下長子隆緒,皇后地位終於穩固了,命運再一次垂青了蕭綽。遼景宗是個勵精圖治的皇帝,奈何身體太差,繁忙的政務加重了從小就有的心疾。到後來,連上朝聽政也支持不住了。在這種情況下,他想到了聰慧過人的妻子。

蕭綽以皇后的身份主持朝政,她處事井井有條,又不忘時時向景宗彙報。幾年後,遼經濟形勢好轉,軍力日漸強大。朝野上下,對年輕的皇后刮目相看。病榻上的遼景宗,覺得十分欣慰。他把一個皇帝所能給予的最高嘉許給了妻子。他召來史官從今以後,凡記錄皇后說的話,也可以稱‘朕’。”

主政12年,天真爛漫的少女也成了成熟的政治家。當遼景宗病逝時,蕭綽手握一紙“皇后長子隆緒繼位”的遺詔,心如明鏡——遼皇位交替一直處於無序狀態,遺詔保護不了孤兒寡母。她牽着11歲的兒子,召來大臣耶律斜珍、韓德讓,含淚問道:“我該怎麼辦呢?”

帝王流淚,能叫臣子肝腦塗地。更何況,還是一個29歲、楚楚動人的太后。兩位股肢之臣只覺一股熱血湧上,當場盟誓:“只要你信任我們,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這是公元982年,遼順利進人蕭太后時代。

遼太后,愛上漢族丞相

蕭綽開始了對遼的大規模改革。釋放奴隸、獎勵農耕,厲行廉潔、治理冤獄、推行《唐律》……監獄漸漸清空,農田裏的耕牛和牧場上的馬匹多了,舊貴族的錢包也鼓了。

此時,她身邊一個男人的身影日益清晰。韓德讓是一個漢人,更確切地說,是皇家的奴隸。只不過,積祖父和父親兩代的功勳,韓家已能出將人相。有一年,他的父親要去鎮守幽州,帶着他向遼景宗辭行,自然也就見到了代行權力的皇后蕭綽。這是韓德讓和蕭綽第一次見面。他大她11歲,恪守君臣之禮。

兩人的愛情如何開始,史無記載。也許,是公元979年的捷報,讓蕭綽心中一動。當時,宋太宗趙光義統一了中原和南方,決意北伐。韓德讓代父鎮守幽州,以分兵合圍之術,贏得高梁河之戰。趙光義坐上驢車,倉皇遁逃。及至後來,韓德讓之父不慎犯下死罪時,已能看到蕭綽親自出面求情的身影。

遼景宗死後,太后和韓大人的緋聞,甚囂塵上。一個宮廷侍衛喝醉了酒,大談特談“太后緋聞”,但蕭綽只“杖責”了事。她敢愛,就敢認,索性任命韓德讓爲宮廷侍衛總管、南院樞密使,總理朝政,公開承認兩人的關係。

能讓蕭綽如此傾心的男人,絕非等閒之輩。公元985年,韓德讓統一遼的度量衡;公元988年,韓德讓敦促蕭綽開科舉、興儒學;公元990年,韓德讓整頓農耕。在他的影響下,北方草原上不再只聞射騎聲,也有了“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的琅琅書聲。終韓德讓一生,從未讓蕭綽失望。

愛情迸發出一個民族融合的盛世,這是蕭、韓始料不及的。這段感情發展到最後,蕭綽頂住了遼貴族的壓力,賜韓德讓國姓,改名耶律隆運,戶籍由奴隸一躍成爲皇族。她的兒子遼聖宗,對韓德讓持父子之禮。韓德讓病重時,聖宗親臨韓府,端茶送水,喂藥問安。

在近年出土的一批遼的金銀器上,人們發現了一些銘文,那是蕭綽死後,大臣們對她在天之靈的祝福。和她名字連在一起的,則是臣民對病重的韓德讓的祝禱。

與宋朝的較量

公元979年,爲北漢效命的楊業,投降了宋朝。趙光義知人善用,繼續讓楊業參與北方邊境的軍事機密。朝廷裏不乏擔心楊業再度變節的人,趙光義自然收到一堆告密信。但是,他把這些信都給了楊業。對楊業的信任,可見一斑。

因此,當趙光義派30萬大軍北伐,準備一雪被韓德讓打得“驢車逃跑”的前恥時,楊業是西路軍副帥。不幸的是,遼軍箭傷楊業,活捉而去。3天后,楊業絕食而亡。

蕭綽器重他是個英雄,但仍然割下了他的腦袋,傳遍遼營,鼓舞士氣。這一次,趙光義還是沒能收復北方要塞幽雲十六州。

遼宋之間,必有一戰。這就是“澶淵之盟”。1004年,蕭綽、韓德讓和遼聖宗,舉家親征,一直逼近北宋都城開封。繼位的宋真宗趙恆沒有父親趙光義的半分勇猛,驚恐之中打算遷都逃跑。“不行!”滿堂重臣,只有寇準,堅決要求宋真宗親征。

戰戰兢兢的宋真宗幾乎是被寇準“押”到澶州的。寇準是對的,皇帝親征,對前線將士的激勵作用無法想象。頃刻之間,宋軍士氣大振,射死了蕭綽的兄弟、遼大將蕭撻凜。

督戰的蕭綽,看着殘陽如血、屍橫遍野,心裏終於有些涼意了。與此同時,遼後院起火,部落叛亂。蕭綽無心戀戰,答應和談。遼宋關係中最引人注目的“澶淵之盟”,就此簽訂。幽雲十六州維持現狀,北宋每年給遼“歲幣”,銀10萬兩,絹20萬匹。

“澶淵之盟”是蕭太后一生的巔峯。這是一次外交上的勝利,此後120年間,遼宋再未發生過大的戰事。這也是一次軍事上的勝利,宋真宗一步退讓,導致了幽雲十六州“合法”地歸屬遼。從此,收復幽雲十六州成了北宋遙不可及的夢想。而蕭綽的臉上,此刻也沒有多少勝利的容光,連年征戰,收入銳減,部落內亂。“澶淵之盟”過了5年,蕭綽就長眠黃土。1年零3個月後,韓德讓也追隨她而去。

她手握江山和愛情,卻最終沒有想通:以戰止戰,錯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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