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年的一段對話,始終縈繞我的腦海。

  老師搖頭:“這個秤砣是你撿的?

  “嗯。“

  “從哪裏撿的?”

  “泥汪裏。”

  老師又搖頭“做買賣的人怎麼不好好找找呢?”

  學雷鋒的年代,勤工儉學的歲月。廢鐵,小到一枚小小的鞋釘,也是學生們尋找的目標。而我,爲了完任務,不惜撒下彌天大謊。那沉甸甸的秤砣,沉重在心裏,如今回憶起來,令人啼笑皆非。

  我家有一杆老秤,聽父親說是爺爺開荒山種下過桃樹,後來不知道用了多少棵桃樹上的桃子才換來的這桿秤。由於父親自小跟隨爺爺做過買賣,分家時,爺爺把這桿秤分給父母。

  母親大字不識一個,但會用桿秤。

  那桿秤,秤砣的形狀是中間帶孔的圓形,周邊呈凹凸狀,秤桿上有三種不同的刻度星,分別是五斤、十斤、三十斤。刻度星被無數次秤系的撫摸過,也被無數的手指摩挲過,有的只剩半個臉,有的是月牙臉,根根稱系,被歲月的煙燻成了黑褐色。年少時,我時常見到母親用這桿秤稱東西,譬如做棉衣用的棉花,那麼一大包袱,被母親稱過後,才說一斤多;那麼小的一隻兔子,母親稱過後,說夠斤兩了。

  但這桿秤我不會用,母親不在家,我也學着母親的樣子稱個板凳,稱個提籃,但,稱了,我也不知道是多少斤,多少量。主要是不知道提那根繩系該對應那行星盤,除了整斤外,不知道如何識斤兩。

  有一次,班裏佈置撿廢鐵任務,我到大街上逗溜一圈,沒有撿到一個廢棄的鞋釘子,回家,四處亂翻一通,企圖從家裏的哪個角落找出點驚喜。以前的斷鐮刀、破鐵鍁、破刀頭、勺子頭、勺子把等等一系列帶鐵的廢用品,早早被我們拿學校去了。看到竈臺上的鍋、刀、鏟子,搖頭,到院子裏看到鉤擔勾、鋤頭、撅,也搖頭,非常喪氣的我又到了裏屋,掛在牆上的那桿秤,讓我頓生智慧,尤其那小小的秤砣。再看看母親那陪嫁的櫃子與箱子,那被撬去的銅製鎖痕,你們把這個拿去鍊鋼鐵過,我爲何不能拿家裏點有用的東西去?

  於是,主意打定,拿下秤,取下秤砣,找出剪刀,毫不猶豫地剪斷黑褐的秤砣系,找了張燒紙,快速包裝起來,偷偷地把秤砣裝進書包。第二天,美滋滋地拿到學校裏去了。

  多少天后,母親用秤,找不到秤砣,就問父親,父親一問三不知。不過,母親沒有懷疑過我們姐妹。

  多少天后,我放學回家,剛進屋,被母親劈頭蓋臉說我一頓。我偷偷地暗自傷心去看那孤零零的桿秤去了,當我看到秤砣又回到原來位置時,一切都明白了。

  下午,我又被老師批評一頓。

母親四處打聽傳到老師耳朵裏,是老師把秤砣送到我家裏的。(976字)

2020.2.17

說明: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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