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上存在一條完美的曲線,你覺得它會是什麼?

它是性感美女身上凹凸有致的輪廓,是喬丹進球前投出的那條拋物線,是急診室內被搶救的病人再次跳動的心電圖,還是巨大黑洞周圍可以讓時間變慢的時空彎曲?

對於熱愛山野徒步的驢友而言,最美的曲線是多彩山谷中蜿蜒曲折的河流,是瀑布陽光下七色夢幻的彩虹,是深夜雪山上那遙遠漂亮的星軌,是一條包含了多種地形設計完美徒步路線

01


崗日嘎布是什麼地方?

崗日嘎布,藏語,意爲“雪山帽子”,察隅縣方言是“貢日嘎布”。它位於橫斷山最西側山脈伯舒拉嶺的西邊,屬西藏東南部。崗日嘎布山脈全長280公里,橫跨墨脫縣、波密縣以及察隅縣。其西北部在墨脫縣格當鄉,主體在察隅縣。

山脈最高峯是若尼峯,海拔6882米。崗日嘎布山區有將近20座海拔超過6000米的獨立山峯。其中只有海拔6805米的勒布青峯(又名若尼峯II峯)被登山者攀登過,其它都是未登峯

該山脈的徒步路線,我分成東西兩段,兩段幾乎從未有徒步者涉足,也沒有成熟的路線

由於崗日嘎布西段靠近雅魯藏布江大峽谷,所以山谷中植被極其茂盛,原始森林衆多。該地區靠近麥克馬洪線,國際局勢原因,格當鄉和布宗村兩地村民幾乎沒有來往。許多獵人曾經行走的小路也已經荒廢,更增加了徒步難度。

而崗日嘎布東段植被相對稀疏一些,路線難度比西段要低,景觀卻更豐富。這裏不但像西段一樣有原始森林,還有雪山、冰川、海子以及高山草原等衆多景觀。

本次我們徒步的路線位於山脈東段,所以我將路線命名爲“崗日嘎布東線”。

藏東南是西藏地形最複雜的地區,也是近年來新路線誕生最多的區域。這裏有數不盡的雪山、冰川、海子、峽谷、瀑布、叢林以及望不到盡頭的花海

該地區一共包含六個山脈,它們分別是:念青唐古拉山東段、郭喀拉日居、伯舒拉嶺、他念他翁、喜馬拉雅山最東段以及崗日嘎布山脈。前四個山脈產生了衆多的徒步路線,除了難度最大、生態最原始的“念青東三郎線”,其它線路目前都已經被驢友走通了。

然而,喜馬拉雅山最東段以及崗日嘎布山脈還少有驢友涉足,充滿了神祕和未知。

我分別於2019年6月和10月去探索了喜馬拉雅東部和崗日嘎布東段的部分山谷,兩個地方都是那麼原始和美麗,有些山谷甚至沒有人類的痕跡。

在原始森林中行走,有時沿着河邊逆流而上,有時沿着獸道小心前行,我們翻過巨石埡口,我們穿越杜鵑密林,行走其間,彷彿時間也倒流了,某一瞬間我彷彿感受到了千萬年前那個原始而夢幻的大自然。

我們跨過一條條山間河流,繞過一個個斷崖絕壁。當我們精疲力盡想要放棄時,一個波光粼粼的綠色湖泊出現在了大家眼前。那一刻感覺真的很美妙,發現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02


崗日嘎布究竟哪裏獨特?

在科技高度發展的今天,“祕境”這個詞語似乎離我們很遠了。馬可波羅眼中的東方祕境以及洛克眼中的香格里拉似乎消失很久了。

近一百年來,盜獵者爲了珍貴的野生動物皮毛披荊斬棘,所到之處屍橫遍野;淘金者爲了金銀財富,開始破壞性的砍樹挖洞,所到之處寸草不生;而國家爲了經濟發展,開始村村通公路。原始而神祕的山谷變得越來越少了。

人類變得越來越文明,野生動植物的生存空間卻越來越少了。而崗日嘎布山脈卻如同孤島一般,遠離文明的傷害,得以倖存

1.它地理位置獨特

在6500萬年前,印度板塊和歐亞板塊相互碰撞擠壓,不但產生了藏東南的各種大型山脈,也在這裏形成了數座雪山。由於緊挨着藏東南地區最大的水汽通道——雅魯藏布江大峽谷,來自孟加拉灣的西南暖溼氣流和北方的冷空氣在這裏交匯,形成了大量海洋型冰川。

同時大量的水汽還通過金珠曲河谷和貢日嘎布曲河谷等縱深山谷不斷深入,滋養了山谷裏的動植物,使它們茁壯成長。西有雅魯藏布江大峽谷阻擋世間文明,東有伯舒拉嶺山脈隔絕外界衆生,這裏儼然變成了一個孤島,這裏的動植物種羣才得以保存億萬年。

 藍色框內區域爲崗日嘎布主體(圖/7556米)。

2.它自然環境原始。

藏東南三大最原始的路線中,雅魯藏布江大峽谷聲名顯赫,念青東三郎線少有人知,而熟悉崗日嘎布的人則是鳳毛麟角。你可以搜索網絡,除了一個簡短的介紹,幾乎查詢不到它的任何信息。也正因爲如此,這裏少有人涉足,沒有成熟的路徑。

崗日嘎布東段的一些山谷雖然也生長着杜鵑林,但這裏的杜鵑林大多長得高大茂盛,所以它們之間有很多間隙可以通過。與高大樹木一起相生的是一些苔蘚和菌類,據不完全統計,光我們走的這條路線,就能看到幾百種野生菌類

3.它的海子與衆不同。

我曾見過新疆、青海、川西以及藏東南其他路線的上百個海子,自認爲已經看遍了各種類型的海子。但是,當我來到崗日嘎布後,還是被這裏的海子驚豔到了。據當地傳說,崗日嘎布山區總共有1000多個大大小小的海子

當微風吹起,這些波紋能折射出世間最豔麗的色彩。置身其中,你會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沉醉在這波光閃耀的夢幻之中。

03


緣聚崗日嘎布

一條神祕莫測的路線對於具有探索精神的人來說充滿了巨大的吸引力,但也阻擋了很多人的腳步。

細雨濛濛,原始森林中到處都散發着潮溼的味道。一個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人在這裏所向披靡。他揹着個巨大的揹包,手持砍刀,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他就是我們隊伍中的開路先鋒“國產凌凌漆”,同時他也是我的老隊友,我們曾一起徒步走過三條路線。

在2018年國慶,我們一起徒步完念青東看海線後,我就對他講起了崗日嘎布這個地方。聽完我的介紹後,他就對這個地方充滿了期待和渴望。因此,在那之後我們相約2019年國慶一起去探索這個地方。他是廣東驢友,很擅長走這些原始森林路線。所以,他作爲我的隊友,我很放心。

“原野”是我們此次崗日嘎布之行第一個報名的隊員,她擁有十年的戶外經歷,徒步經驗豐富。她是個熱心的隊友,在比我們早到徒步起點附近然烏鎮的那兩天,在逛鎮子的同時,還幫我和凌凌漆在尋找未來的丈母孃。

她同時也是個很會關心隊友的人,記得有一天我翻埡口時有些着涼要失溫,她立刻就把她的羽絨服拿出來讓我穿上。在原始森林徒步的某一天,當我的鞋子因爲進水溼了後,她又拿了一雙嶄新的徒步襪子給我。與這樣的隊友同行,我感覺很幸福。

“哇,好看!”,每當見到一處另人驚豔的景觀後,“夏花”總會發出如此感慨。她是我們隊伍最後一個加入的隊員,是隊伍裏的開心果。在夏花身上,你不知道煩惱爲何物,因爲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她體能好、顏值高、性格好,這些優秀的品質同時出現在一個女驢友身上是很少見的,更難得的是她又很年輕。無論男女都很喜歡和這樣的隊友一起徒步,就連同是女性的原野姐也對她讚不絕口。

孤月,就是我本人了。我是重裝徒步的狂熱愛好者,尤其熱愛山野徒步。我喜歡徒步探索不同的地形,尤其對未知的荒野充滿了強烈的好奇心。這份好奇心一直激勵着我不斷前行,發現更多的美!

在去年七月中旬,我就開始招募崗日嘎布徒步隊友。或是因爲崗日嘎布不爲人們所知,或是因爲很多人對於未知路線的恐懼,兩個月過去了,除去凌凌漆,就只有原野姐和夏花兩人報名。在詢問了她們兩人的徒步經歷後,我感覺是沒問題的。九月中旬,我們的徒步團隊終於組建成功。

04


探祕加曲錯

我將徒步起點定在加曲隆巴這條河谷的入口處。在加曲溝北側,還有那真隆巴隆果隆巴以及莫古隆巴三條河谷可以進入崗日嘎布山脈。考慮到景觀的原始和豐富度,我將它們作爲備用進山路線。

在國慶節這一天,我們從加曲溝入口進入,從東向西開始了爲期11天的崗日嘎布東線徒步。

從然烏鎮到察隅縣方向由於修路,所以耽擱了些時間,我們十點鐘纔來到徒步起點。剛進入山谷的幾公里路非常好走,大家都走的很快。不久後我們就聽見了山谷深處傳來的巨大轟鳴聲,這種聲音總能激發人的好奇心,我們爲了一探究竟,於是加快了腳步。

但是走的快就意味着會出汗,而植被濃密的山谷更加劇了這種狀態。我們走走停停,時而放聲歌唱,時而互相調侃。我們渴望來自雪山的風吹向我們,吹向這衆神凝望的山谷。當我們經過一牛棚後,意外的發現了成片的覆盆子。

“覆盆子”又名樹莓、懸鉤子等,是一種水果,果實酸甜,也可入藥,有補腎壯陽作用。它的顏色有金色、紅色以及黑色。

當原野姐和夏花看見這一大片覆盆子時笑的合不攏嘴,她倆上下其手,邊採邊喫。好奇的我也嚐了嚐,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沿着河邊逆流而上,不久後就遇到了一座木橋,我們從河的左岸走到了右岸。山裏的氣候變幻莫測,當我們經過一片紅色的石海後,就下起了小雨。雨中行走對於喜歡去山野徒步的我來說,早已習以爲常。在這種情形下,一般只穿衝鋒衣行走。因爲穿雨衣走在這種山谷裏,會很悶熱,而且衣服還容易被樹枝劃壞。

在雨中行走,並不總是另人沮喪的。當陽光出現後,一切似乎都變了樣。樹葉上的水珠閃閃發光,如星星般眨着眼睛。回望來時的路,竟然出現一道彩虹橫跨在山谷兩岸。這時隊友們也都興奮了,他們歡呼雀躍的拍着照片。

我們繼續走着。時而沿着若隱若現的小路前行,時而在河邊穿過灌木行進。在這種地方行走,隊員之間就如同投入大海里的石子一樣,稍不留神就看不見彼此了。林子越走越密,雨也沒有要停的跡象。我們第一天徒步就是爲了適應下揹包的重量,所以在距離加曲錯還有兩公里的地方,選擇了紮營。

紮營時光是這一天最美妙的時刻,你的身心這時會完全放鬆下來。坐在帳篷前,我們享用美食,我們講着故事。夜深人靜後,閉上雙眼我做了個夢。夢中,有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姑娘在湖邊翩翩起舞。

早上河谷裏霧氣瀰漫,而河水卻藍的發亮。霧氣源源不斷的從水面上升到空氣中,我擔心會不會突然有個神龍從水裏飛出來。空氣是涼爽而清新的,深吸一口氣,讓人感覺神清氣爽。

拔營後,我們繼續沿着河邊行走。路況開始變得越來越差了,樹木也由小灌木變成了高大的針葉林。林子裏有時會出現一些鋪滿松針的模糊小路,我們尋着這路跡前行。隨着山谷的深入,海拔也不斷上升。不久後,我們就來到了一個高臺。從高臺處回望來路,你會發現一個五顏六色雲霧繚繞的山谷。

我很驚喜,開始繼續爬升,渴望看到更極致的風景。在森林裏徒步就是這樣,由於樹木的遮擋你很難一眼看盡所有風光。只有當你走到高處後,驚喜纔會一個個接踵而至。

我們在半山腰行走着,偶爾需要繞過一些散落在山間的巨石。巨石大概五六米高,上面佈滿青苔。或許它們已經在這裏存在了上萬年,我們經過它的身旁或許是一種命中註定。繼續走着,一個小型的瀑布突然出現在了我們眼前。在這樣一個隱祕的叢林中,能遇到這種瀑布,有如夢境一般。

短暫休息後,我們繼續向着山谷深處行進。但路跡卻漸漸消失了,所以我們不得不找路前行。凌凌漆在前面開路,走了沒多久他突然興奮的叫了起來。原來他發現了加曲錯,雖然路很難走,但我們也加快了腳步。行走荒野,直抵人心的不一定總是鮮花草地,有時只是一個森林中安靜的海子。

加曲錯如同碧玉一般,鑲嵌在叢林深處。即使你想要飛速來到它的面前,但森林的茂密總不遂人願。隊友們一路跌跌撞撞,有時需要撩開樹枝硬鑽才能通過一些擋路的樹木。

我們本想下到湖的右岸,但從高處看了看地形,右岸有很多懸崖絕壁。於是,大家決定過河到加曲錯的左岸。湖的出水口很平靜,所以我們過的還算輕鬆。

過河之後,陽光明媚。所以我們準備午餐休息,順便晾曬下裝備。在這個安靜的角落,湖光山色美輪美奐。海子平靜而又另人捉摸不定,當你望向它的深處時,湖水反射的天地似乎也變得夢幻起來。我深吸一口氣,才晃過神來,原來我不是在夢裏。

休息過後,我們沿着湖的左岸走向山谷深處。湖邊五顏六色的灌木如同爛漫的山花,它們彷彿在和湖水爭奇鬥豔。

行走在如此豔麗的景色中,我們彷彿置身於伊甸園。當微風撫摸我的臉龐時,我感覺這裏就是世外桃源。再美的景色如果沒有人的活動,就會顯得沒有生機。隊友們走在這個景緻中,如同剛來到新世界的小孩子,他們邁着好奇的步伐走向遠方,走向這詩意的桃源深處。

走在湖邊,看流雲飛舞,看漫山紅遍。湖邊草地的色彩就像是山神爲了迎接我們,特意鋪上的紅色地毯。時光變幻,我們彷彿瞬間就走入了深秋。夏花很興奮,連連發出感嘆“呀!好看!”。

凌凌漆獨自一人走在前面,他就像一個孤獨的行者。記得他曾對我說,他就喜歡走那種少有人去的荒野路線。而此刻,我們正走在這種路上。他的揹包是很重的,不僅揹着砍刀,還有繩子。作爲廣東人的他又極其熱愛美食,所以每次徒步他都要帶很多喫的。每天晚餐時,他都來和我們分享美食。

對於我來說,徒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欣賞美景。所以,當風景還不錯時,我就想盡情的享受午後的陽光,早早紮營。

湖對面的山坡如同被陽光染了色一樣,變成了金黃色。湖水一片碧綠,那種綠彷彿能攝人心魄。夏花很開心的來到了湖邊,看到如此景色,她笑的很燦爛。

當我們走到湖頭,便在湖邊的一處低矮草地紮營了。搭帳篷時大家都不太麻利,因爲我們的目光總被這湖光山色所吸引,亂了心神。

搭好帳篷後大家決定晚上燒篝火,烤一烤有點潮溼的鞋子和襪子。夏花很積極,一馬當先的去撿散落在湖前草地的枝丫。等她回來時,我和原野姐非但沒有幫忙,反而還笑着給她拍照。因爲那時我倆都覺得,夏花不但人美心善又喫苦耐勞,這樣的隊友得讓她多多上鏡。

晚餐過後,篝火在預期中點燃了,隊友們都興奮異常。夏花一邊烤着襪子,一邊吆喝着:“好喫好喫,新疆的羊肉串,來,給你喫一串!”說完,她便把那用樹枝串起來的襪子伸向了我,於是我趕緊跑開。就這樣,篝火的時光是很歡快的。我們聊着天唱着歌,一直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

05


越過山丘

在藏東南徒步,每一條完整的路線大多是由森林、牧場、瀑布、海子、雪山、冰川以及巨石埡口等景觀組成,崗日嘎布的徒步也不例外。今天,我們將要翻越此行的第一個埡口——加曲埡口。

早上霧氣氤氳,棕色的野草從湖前一直蔓延到埡口方向。抬頭望去,那裏若隱若現,神祕莫測。凌凌漆和原野姐打好包就先出發了,我和夏花走在後面。

雖然我爬過很多埡口,但沒有一次像這次這麼期待過。因爲這是一條全新的線路,每一天對我們來說都充滿了誘惑。人總是對未知事物充滿擔心,有時表現在了你邁出的每一步。那種心情就像踩在剛下過雪的冰原,你不知雪下的某一處是否會有暗孔。

隨着海拔的上升,加曲錯開始變得越來越小了。它的上方正瀰漫着霧氣,霧氣四處飛舞,彷彿在和我們說再見。

徒步路線中,如果當天沒有埡口要翻越,那這一天通常都是輕鬆的。如果有埡口要爬升,這一天的強度就會大很多。所以,今天夏花特意準備了類似於紅牛的能量飲料並送了我一瓶。

才走了半個多小時,我倆就忍不住把它喝掉了。就像兒時看的動漫大力水手喫完菠菜一樣,喝完這飲料我倆瞬間能量爆棚,渾身充滿了力量。

爬上陡坡後,只見原野姐一人坐在石頭上,不見凌凌漆的身影。她一邊休息一邊遠望着加曲錯,我想這美麗的湖泊是不是也把她的魂兒給勾走了。

短暫休息後,大家繼續趕路。走在這個長滿野草的緩坡上,輕鬆而又愉悅。不知不覺中,凌凌漆已從我們行進方向的右下方爬了上來。右側的溪流邊有一些巨石,所以我們很久不曾看見他。

一個隊伍就是這樣,每個人的行走節奏不同,外加每個人都有對地形的獨立判斷。所以,無論是不是緊湊型的團隊,我從不奢求隊員們都能一直走在一起。重要的是,即使暫時和隊伍走散了,也不要離開太遠

秋天是徒步最好的季節,因爲在這個季節目光所及都是五顏六色的植被。秋高氣爽、風輕雲淡,我們彷彿又找到了學生時代野外郊遊的感覺。

在無人的山野裏行走,那種處境有時就像探險,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要小心謹慎。當你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時,這種心境會發生變化,你會緊張而又興奮。雲開霧散,遠山如同一個衝鋒陷陣、勝利歸來的大將。它剝開雲霧,迎接它的不光是掌聲,還有一地金黃。

上山的路我選擇走右邊,而隊友們爲了看一個半山腰藍色的小湖,都選擇走左邊。走了不久我就熱了,於是便脫去了衝鋒衣。這一脫,也爲晚上我的發燒埋下了伏筆。在荒野中,我有時很享受這種暫時的獨行,因爲獨處的那一段時光真的很美好。

當我爬上一個平臺後,我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去,能清楚的看到一綠一藍的兩個海子。綠色的就是我們剛經過的加曲錯,而藍色的就是一個無名小湖。

中午休息時大家一邊喫路餐一邊聊天打趣,當看到夏花喫壓縮餅乾時那津津有味的樣子,一向很討厭喫壓縮餅乾的凌凌漆震驚了。他笑着對夏花說:“變態!壓縮餅乾都能慢慢的嚼!”夏花聽後,笑的前仰後合,我們其他人也笑成了一團。

午餐過後,夏花衝在了前面,她就像一個活力四射的少年。可她走了不遠卻突然停住了,併發出一句感慨:“哇,好看!這裏有個超美的湖,快來看!”

起初我是不相信她的話的,因爲就在出發後的這短短兩天她發出了太多這樣的感慨了,所以對於她看到的景色是否好看我持懷疑態度。但是當我走近後才發現,她沒有騙我。

由於這個湖所處的位置很獨特,幾乎吹不到什麼風。所以湖水平靜,就像面鏡子一樣。西藏的很多湖都有美麗的傳說,我雖不知這個湖的傳說是什麼,但我相信以後肯定會有很多有緣人能走到這裏,欣賞到它的美。

離開這個湖,我們繼續向埡口進發。接近埡口處的石頭變得越來越大,我們彷彿來到了巨石迷魂陣。雖然如此,我卻很喜歡走這種巨石路。因爲巨石很穩定,你不用擔心摔跤。

多年的徒步經驗告訴我,當你想要翻越埡口時,最好早於下午三點,因爲三點一過天氣通常都會變差。而此時已經過了下午三點,我不免有些擔心。望了眼埡口方向,陰雲密佈,我的心裏也開始翻雲覆雨了。

隨着海拔的升高,大家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也讓我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幸運的是,當四點左右我們爬到埡口頂時天氣還沒有變差。

埡口在《辭源》裏的解釋是:兩山之間的狹窄地帶,連續山樑上一塊平坦且相對較低的位置。

在藏族地區,埡口上通常都會有一些瑪尼堆,有的甚至懸掛經幡。在埡口附近是有些禁忌的,不但不能亂丟垃圾,更不能隨地大小便。否則山神就會動怒,小則風雲變幻,大則發生意外。

我是特別想要看到埡口另一側的世界的,因爲人是渺小的,當我們審視萬物時通常只能窺其一角而不能知全貌。所以,有的驢友喜歡藉助無人機航拍器以一種更接近上帝的視角來欣賞這自然之美。

在埡口呆了幾分鐘後我就感覺冷了,此時再看看埡口周圍,雲霧四起,似乎馬上就要變天了。於是,我立馬穿上衝鋒衣並背起揹包,和大家一起衝下埡口。但走着走着我就感覺渾身發冷,甚至有些發抖。而此時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我們所踩過的石頭都異常溼滑。

隨着海拔的降低,雨下得越來越大了。原野姐見我狀態很差,立馬拿出她揹包裏的羽絨服讓我穿上。穿好羽絨服,我們就繼續下降。我們離開了巨石區後,到了草坡後我們就紮營了。隊友們有人搭帳篷,有人煮薑汁紅糖。當我在隊友搭好的帳篷裏喝了一套鍋紅糖後,身體才慢慢緩解過來。

今天的晚餐是夏花幫我準備的,我從進了帳篷後開始發燒了,於是就鑽進了睡袋。喫完晚餐,我喫了原野姐給我的退燒藥便早早休息了。

“睡過一覺就會好了”,昨天我聽到夏花對我說了這句話。記得這句話總在看電視時才能聽到,因爲我很少生病。神奇的是,今天早上,我果然感覺好多了。這真要感謝所有的隊友,是你們對我的照顧,才讓我又精神煥發。

隨着太陽的升起,一切都煥然一新。山體原本很長的影子也瞬間消失了,就像不曾經歷過黑夜一樣。

早餐之後,我們又重新踏上了征程。此時的心情是愉悅的,因爲今天的路幾乎都是下降。又趕上了大晴天,所以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行走在路上,石頭間五彩斑斕的色彩讓人愉悅。我摸了摸額頭,昨日的燒也退了,身體也不冷了。這真得感謝夏花,因爲我生病時就像個頑皮的孩子,非要有人監督我喫藥纔行。所以她就扮演了這個監護人,並時不時詢問我發燒的情況。

我們下降了不久,就看到在我們行進方向左側那個深綠色的冰湖,在冰湖的上邊就是冰川。

看完冰湖,我們繼續向下。越往下走山谷越開闊,遠處金黃色的草皮上散落着一些小石頭,就像黃油麪包上鑲嵌的芝麻顆粒。

日上三竿,陽光正好,這是晾曬裝備最好的時候。當我們來到一處植被稀疏的平地後,大家開始晾起了睡袋、衣服。由於我沒有要晾曬的,所以拿出個防潮墊小憩一會兒。這裏很安靜,天高雲淡,深吸一口氣,你彷彿能聞到陽光的味道。

晾曬完裝備,我們沿着溪流繼續向下。它蜿蜒曲折,叮咚作響。我們一路高歌,一路歡唱。和隊友們在一起的時光是愉悅的,我喜歡這種感覺,但有時又有些惆悵。這種心情就像走在人生的路上,對於還沒有走過的路總是充滿無限渴望,可當你放開步子走時難免又會有些擔心。

龍應臺說:“人生就像一條從寬闊的平原走進森林的路。在平原裏同伴可以結夥而行,歡樂地前推後擠、相濡以沫;一旦進入森林,灌木和荊棘擋路,情形就變了。各人專心走各人的路,尋找各人的方向。”

通過三日的相處,我對我們這個隊伍非常滿意。我們相親相愛,親如兄妹。無論走到什麼路段,都會相互照顧。

因爲今年入秋比較早,所以秋意已濃,山間的植被都變得五顏六色的。有的黃的濃豔,有的紅的炙熱。行走在其中,如同漫步在油畫裏。

如果一個埡口附近有冰川,那麼埡口兩側通常都會有溪流。順流而下,溪流的水量會越來越大,如果再遇到一處斷崖,那在斷崖處通常會形成瀑布。所以,不久後我們就遇到了一個美麗的瀑布。在它身邊滿是金色,那高貴的氣質讓人心生羨慕。

離開瀑布後,我們就幾乎下降到泥曲河谷了,它是我夢想中的山谷。在進入山谷前,我們得穿越一片林區。這個林子雖然不是很茂密,但生態保持的極其完好。

松蘿隨處可見,據說這種抗菌作用很強並可以作爲中藥的植物大多生長在空氣特別好的深山老林裏。今日能見到這麼多,讓我對神祕的泥曲河谷更充滿了好奇。

走進森林,踩在長滿厚厚苔蘚的地面上很舒服。不久後,我們就發現一條松針鋪就的小路。我喜歡在這種森林中行走,因爲裏面的空氣是那樣的清新。雖然有時遮天蔽日,但在其中呼吸兩個小時,裏面的負離子會讓你精神百倍。美好的時刻總是短暫,不久我們便走出了叢林。

從現在開始,就算真正進入泥曲河谷了。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條墨綠色的河,河面平靜而又開闊。由於雍日瓦錯在河谷上游,所以這河的顏色會不會也來自它呢?

想到此,內心對雍日瓦錯更增加了一份期待,於是我們沿着這綠色的小河逆流而上。當我們走到了一處草地後,就結束了今日的行程。

06


最美雍日瓦

泥曲河谷的下游是很開闊的,所以河道在這裏分成了幾個支流。乍一看,這裏雖不是牧場,但是卻像牧場一樣被草原所覆蓋。可是當你走近時,發現這裏被稱爲溼地更合適。

我們沿着泥曲的東岸向河谷上游行走,而在我們的右前方可以看見一個奇特的瀑布。這瀑布大概由五六個小瀑布組成,最終像一條條飛龍衝向這溼地。它們落到河谷後又彙集成一條水量很大的河流,而這河流是我們無法渡過的。所以大家只能先爬到半山腰,再依次通過水量較小的支流瀑布。

我們很輕鬆的就通過了這幾個小瀑布,繼續向着泥曲河谷的上游走,隱約中可以看到一些不清晰的小徑。我猜想多年前這裏可能有牧民放牧,想到這裏,不免心中一陣竊喜。

沿着小徑繼續走,我們走到了一個岩石絕壁。正當我們有些難過時,再仔細打量着這絕壁,夾縫中竟然有一個梯子。可梯子是溼有些滑的,隊員們動作很慢,小心翼翼的有序下降。

今天是崗日嘎布東線徒步的第五天,此時的泥曲河谷,色彩繁多秋色濃郁。如果天堂是有顏色的,那這裏便是人間天堂。見慣了家鄉綠色的我,很容易被這突如其來的多彩世界所誘惑。

美豔的泥曲河谷如同一位妝容精緻的王室公主,她衣着華麗,我不由得爲之着迷。但起初,我假裝鎮定,不爲所動。但我畢竟是個凡人,不一會兒功夫,我內心的小鹿便四處亂撞。緊接着開始面紅耳赤,就連走路都跌跌撞撞。

我們穿過叢林,我們踏上草地。隊友們的揹包罩也五顏六色的,是他們讓這個金色的草地變得靈動起來。他們如同偶然闖入這裏的精靈,點綴着這本就美豔動人的荒野。

秋天不光是個金黃收穫的季節,也是個紅豔似火的季節。穿過草地,夏花步履輕盈的走進了這豔麗的森林。很多驢友是不喜歡走森林的,但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這裏的。因爲這裏的樹木雖然高大,但不是特別茂密,行走其中你會很享受。

入秋以後,因爲降雨的減少,所以這裏的氣候變得乾燥。再加上冷空氣的侵襲,很多葉綠素漸漸退場,葉子中的紅色素和黃色素成了主導。所以,這裏的植被變得五顏六色。

山間小路百轉千回,我跟在夏花的後面走進這另人眼花繚亂的奇境中。我們所經過的地方,植被生長茂密,它們在與我們的小腿觸碰後便沙沙作響。這聲音美妙而清脆,是大自然對我們的歡迎旋律。每一個多彩的森林深處總會出現一個神祕的溪流,而這溪流通常都是清澈的。

它似乎有一種魔力,放慢了我們的腳步,吸引了我們的全部注意。綠色的溪水因爲鵝卵石的阻擋泛起了清波,而天光雲影也徘徊在它那清澈的眼眸裏。

因爲溪流清脆流動的聲響,這個森林顯得更幽靜了。凝望它許久,我早已經對它垂涎三尺。於是,便拿出水杯,接了口清泉一飲而盡。

水是一個山谷的靈魂,只有它才能讓山谷裏的萬物繁衍生長。水有很多種形態,充盈在一處不動的叫湖泊,四處流散的叫溪流。多條溪流彙集,最終形成河流。

河流從山谷高處形成,最終匯入大海。河流的一生都是驚心動魄的,無論前方道路如何艱難,它都勇往直前。當它流經不同地形時,有時低頭細語,有時飛起長鳴。

離開了溪流,我們繼續前行,不一會兒就走出了這森林。繼續沿着泥曲東岸向上遊行走,我們不斷爬升。穿過了草地、灌木、岩石,最後在中午時分,邂逅了一條瀑布。

每個山谷都有河流,每個山谷也都有瀑布。就像人生總會遇到困境一樣,逃避不是辦法,勇敢面對纔會讓你的筋骨更加堅硬。

每條河流在它的一生中,也會遇到困境,而這困境通常就是山谷中的絕壁。如果它選擇逃避,繞過這個絕壁,雖然也可以苟延殘喘,但它卻失去了自己的靈魂。真正的河流勇士是無所畏懼的,它們毫無懼色的衝向了這絕壁,形成瀑布。

我們沿着瀑布右邊向上爬升,我猜在這驚濤駭浪的另一側,一定是平靜的。沿着瀑布邊爬過兩個陡坡,我們就來到了這平靜之地。首先讓我們眼前一亮的就是這綠色的河流,說來也奇怪,這綠色的河流到達絕壁後竟然變成了白色的瀑布。河邊也是沒路的,只能從右側繞路前行。

我們繞路爬上高處的一塊平臺後,眼前的景象令我們激動不已。只見被困住很久的陽光將雲霧割開了一道口子,霎時間,掙脫了束縛的光子流拼命飛向湖面。緊接着,這口子也被撐得越來越大,最終釋放了所有的陽光。

微風襲來,湖面泛起陣陣漣漪,這些漣漪反射的光芒讓湖水變得璀璨奪目。湖前還生長着一些五顏六色的灌木,它們就像造物主給這湖穿上的彩色外衣。

美麗的海子我見過很多,但從未見過如此令人驚豔的。夢幻與現實有時難以分辨,我掐了掐大腿發現這並不是夢。在我們眼前的這個海子便是雍日瓦錯!

在湖邊呆了一會兒,我們就繼續沿着湖邊向湖頭行進。隨着我們所處的位置與湖之間視角的變化,它會呈現不同的顏色。當你距離它很近,陽光又不濃烈時,它又是另一番面貌。

湖邊是有很多巨石的,它們可能來自於某一次的山體崩塌,最後才散落在湖邊。所以,湖邊也是沒有沙灘的。但散落巨石的湖邊別有一番風情,找一塊稍微平坦的落腳處,凝視着這灑滿陽光的湖水發呆一陣,你彷彿忘記了往日時光。

女人都是愛美的,尤其看到這令人驚豔的湖水。夏花和原野姐在湖邊拍照,久久不願離去。我和凌凌漆見狀決定先往前走走,想先到湖頭尋找一處最佳觀景點當做營地。

我倆在巨石間上躥下跳,快速通行。當我們走到湖中央時,巨大的石頭幾乎擋住了去路。因爲這裏不好走,我很擔心她倆的安全。於是,我讓凌凌漆先走,我在這裏等夏花她倆。

就這樣,我一邊曬着陽光,一邊欣賞雍日瓦錯這個美麗的姑娘。可我等了足足半個小時,也不見她倆移動。她倆依然在湖邊拍照,擺出各種姿勢。於是我繼續走了,準備到營地煮好水等她們。

雍日瓦錯湖邊後半段的路是有些難走的,石頭大多很巨大,有的甚至超過了一人高。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能順利通過。當我到達營地後,凌凌漆已經開始燒水了。我也趁女隊員沒到前趕緊紮好帳篷,並洗了涼水澡。我洗完澡不久,兩個女隊友便來到了營地。

晚飯後星空璀璨,我們烤着篝火時還在聊着白天的喜悅。今天的營地是湖頭沙灘,所以這一晚大家睡得很甜。

第二天早上,湖前霧氣濛濛,天空也是陰沉沉的。而今天我們將翻越此行的第二個埡口,雍日瓦埡口。拔營後我們就繼續往泥曲河谷上游走,不久後就遇到了一隻野牛。說是野牛,其實可能是以前牧民放養的家畜,現在沒人管了,才變成了野牛。

凌凌漆走在前面,甚至還想和野牛對話。野牛見我們對它有些好奇,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我們。正當我們放鬆警惕時,它卻突然放低了頭,目露兇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了我們。

它來勢洶洶,四肢踏過的地方塵土飛揚。女隊友們那時似乎呆住了,我和凌凌漆當機立斷衝上前去向它揮舞起登山杖。在它距離我們還有十米左右的地方,突然來了個急轉彎逃走了。

等它走了幾分鐘後女隊員們還驚魂未定,而我卻在嘲笑凌凌漆,笑他還把這牛當做溫順的小綿羊。野牛風波後,我們繼續前行。再往前走,眼前的世界都變成了金黃色。我們走在金色的草地上,這草地從我們腳下一直鋪到山谷盡頭。

按照之前設計的軌跡,走過草地我們就要向西翻越埡口了,但是擋在眼前的這個陡峭山體怎麼也不像埡口方向啊!會有路通向上面麼?萬一上不去該怎麼辦呢?

帶着這些擔心,我們從陡坡的底部開始尋找,希望可以找到路跡。經過了十多分鐘的尋找,終於發現了一條疑似小路。於是,大家開始向上爬升。這小路是不太清晰的,由於被密集的灌木叢和杜鵑林遮擋,從下向上是望不到路的走向的。

我和隊友們一起行進在這多彩的秋色中,期待着埡口另一側的河谷。爬山不但能讓人視野變得開闊,還能陶冶人的性情,磨鍊人的意志。此外,高原徒步,最能鍛鍊人的心肺功能了。

經常聽說一些運動員喜歡去高原進行短暫的訓練,當他們回到平原後,成績會顯著提高。

隨着腳下海拔的升高,整個山谷彷彿都被我們踩在腳下,山谷中蜿蜒曲折的河流如絲帶一般四處飄散。看到如此遼闊的景觀讓人內心舒暢,我這時真想放聲歌唱。但想到我唱歌難聽,可能會驚擾到山中精靈,我打消了這個念想。

王安石在《遊褒禪山記》中寫道:“夫夷以近,則遊者衆;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想到此處,對我們眼前所見之景爲何壯觀便有了答案。

繼續向上,不久就遇到了一處平地,便決定放下揹包休息一會兒。但放包的位置有個坡度,結果包剛一落地它便順着坡向下滾落了。我頓時腎上腺素飆升,像一隻出籠的猛獸去追那揹包,可它向下滾落的速度遠高於我奔跑的速度。不一會兒,它就消失在了灌木叢中。我當時心涼了,真害怕它會滾到山下。

帶着焦慮的心情我放慢了腳步,向下有氣無力的走着。但絕望處總會遇到希望,當我失望至極時發現它正安靜的躺在一顆杜鵑樹下。我喜出望外,於是背上它重新往上面爬去。快到剛纔掉包處還有幾十米的地方,遇到了來接我的夏花。我們爬上剛纔休息處不久,又繼續向上了。

下午兩點多我們到達了埡口頂,看着埡口的另一側我思緒萬千。因爲在我們眼前的河谷就是慈巴溝的上游,而慈巴溝以前曾經發現過孟加拉虎。此行我們會不會遇到老虎?萬一遇到了該怎麼辦?

但是轉瞬間我就說服了自己,科研人員追蹤了很久都不曾發現呢,我們怎麼會輕易撞上呢?

下山的路還算好走,幾乎沒有大石頭。半山腰靜臥着一個小海子,因爲這種海子在每個山谷幾乎都會遇到一個,所以我並沒有太關注它。但是當我們走近後卻被它的光芒驚豔了,它折射的太陽光輝是如此閃耀。

過了這小海子我們就來到了一個雪山觀景臺,雖然雪山還被雲霧籠罩,但我們決定今天不走了,就在這裏紮營。

07


祕境尋路

在億萬年前,世上本沒有祕境。隨着人類的出現,尤其到了大航海時代,隨着物質生活的極大提高,人們開始有了精神訴求。人類渴望發現新大陸,西方探險家也應運而生。

隨着西方殖民者的攻城略地,他們見到了很多超出他們認知的美妙世界。緊接着,“祕境”一詞便產生了。這個詞語能激發人們的強烈好奇心,每個人都想要窺探其中的祕密。
到了近代,祕境幾乎已經消失了。但一些資本的追逐者喜歡用祕境這個詞語來吸引眼球,其實他們口中的祕境只是一些人少的旅遊景區,和早期人們對祕境的定義相去甚遠。

這是一種悲哀,是人們對消失祕境的持續意淫。當祕境不再後,人們也失去了探險的慾望。生活變得平淡,遠方也不再遙遠。我在想,終有一天祕境會在這個地球上全部消失的,那時唯一還保留的祕境也許是你心靈最深處的那片荒蕪。
其實,我們不用這麼悲觀,我們可以重新定義祕境。它既可以是一片無人踏足的原始森林,也可以是一顆琢磨不透的少女之心,還可以是前路未卜的人生路口。
對於山野來說,真正的祕境應該是那些遠離人類文明、衆生平等、靈魂自由的自然深處。在這裏沒有路跡,沒有人煙,沒有污染,也沒有塵世間的紛爭。有的只是那飛濺的瀑布,那湍急的河流,還有那童話般美麗的山谷。

從今天起,我們開始了危機四伏的原始森林穿越。我們將穿過茂密的叢林,渡過湍急的河流,躲過神出鬼沒的食肉動物,繞過無數絕壁斷崖瀑布。

清晨的陽光格外溫暖,它喚醒了我還在沉睡的心並將整個山谷染成了金黃色。我們打好包重新出發,奔向山谷的深處,奔向自由的天堂。

我們沿着小溪前行,跟着它欣賞一路風景。山坡上紅綠相間的植被彷彿剛被雨水清洗過一樣,微風拂過,它們閃閃發亮。在這個寬闊的河谷走了不久,我們就來到了一處陡坡。過了這個陡坡,不但河谷收窄了,植被也變得高大茂盛起來,植被中數量最多的要屬那矮小的杜鵑樹。

繼續向前走,我們下到了森林地帶。此時的河谷更加收窄,而那原本的小溪流也變成了水量很大的河流,遇到陡崖它就會形成瀑布。

我們沿着河流左岸走到一處峽谷轉彎處,河面開始變得平緩起來。但接下來卻沒有路了,平緩河面盡頭是幾十米高的大斷崖,我們不得不從河的左岸涉水過到了右岸。沿着右岸繼續走就來到了這個寬闊的瀑布邊上,它氣勢磅礴水聲震天。

巨大的水流從斷崖頂部跌落向河谷,當水流與山下岩石觸碰後又會激起巨大的水花。由於靠近瀑布跌落處水汽很大,所以在瀑布正前方形成了一道彩虹。我們站在瀑布邊內心雖然激動,但也比不過這瀑布本身。如果你停留在瀑布邊不動,那麼微風便會把水汽吹向你全身。

由於長期受到這瀑布水汽的滋潤,瀑布邊的岩石變得異常溼滑。更另人擔心的是,這岩石不但溼滑還很鬆動。所以我們隊員在下瀑布這段路時,相互保持一定間距,當一個人安全下到瀑布底後,另一個人再接着下。

離開這瀑布,算是進入森林深處了。這裏的植被茂密,路跡難尋,走着走着你會經常迷失方向。我們不斷披荊斬棘,在林子裏尋找樹木稍微稀疏一點的地方行走。森林這潮溼的環境讓倒伏的樹表面長滿苔蘚,在這些苔蘚中有時還會生長着一些菌類。

林子密就算了,但要命的是在樹與樹之間你會經常遇到一些巨大的石頭擋住去路。石頭上也長滿了青苔,我們要很小心才能爬過這溼滑的石頭。在密林中行走,我們是靠近河邊的,以便有橋能被我們及時發現。走了不久,這種思路的正確性就得到了的印證。當我們在河邊發現了一個獨木橋後,就又回到了河的左岸。

河裏的水流雖然湍急,但它的顏色卻是淺綠色的。只有當河水清澈時,它纔會呈現這種顏色。綠色的河水在這金黃色的樹林懷裏扭動着,也讓這沉寂的山谷充滿活力。

河左岸的森林是稀疏一些的,所以我們起初走起來還算輕鬆。但隨着時間的流逝,路開始變得越來越難走了。有時我們不得不爬上左前方的半山腰才能繼續前行,否則就無法通行。

半山腰的橫切行走,註定不會太快,一轉眼就到了下午五點。正所謂站得高望的遠,橫切到絕望時,我突然發現了河邊的一個獨木橋。大家喜出望外,趕緊下到了河邊。這個橋是分成前後兩部分的,兩部分中間是一塊巨石。在第一部分,衆多散落的木頭彷彿堆起了一座小山,而第二部分是一根單獨的圓木。

但你可別高興的太早,在圓木之前的這個巨石就擋住了我們的去路。因爲它的坡度很陡,表面又長了很多低矮的苔蘚,所以如果我們揹包就會很難爬上去。但我們帶了繩子,這時就派上了用場。凌凌漆先空身爬上了石頭頂部,然後他再放下繩子,待我將我倆的包都用繩子送上去後,我也爬了上去。

獨木橋的直徑是很寬的,大概半米長。但是橋下的河水震耳欲聾,爲了安全起見,所有隊員都騎在了獨木橋上,並用雙手一點點支撐了過去。

過了橋後,大家繼續在這森林裏穿行。而此時天空卻下起了小雨,森林也變得更茂密了。行走其中,你感到很潮溼,這溼意會從你的皮膚表面一直蔓延到內深處。

人類的習性是抗拒這種環境的,所以我們加快了腳步。下午六點左右,當我們來到了一處平地後就結束了今日的旅程。

今天的營地位於河邊的密林裏,夜晚水聲震天。它的咆哮就如同惡魔一樣,想通過氣勢來嚇唬膽小的人。但有時可能適得其反,越是這種嘈雜的環境,我們越能安然入睡。

由於昨晚始終下着小雨,原本的篝火計劃也取消了,所以昨天的溼衣服依然是溼的。而今天的天氣也不樂觀,從早上開始就細雨濛濛的。所以,我們把溼衣服放在了包裏,換了身乾衣服繼續出發。

溼衣服是會增加很多揹包重量的,而行走在這種泥濘潮溼的環境裏,更增添了一分難度。河邊倒伏的樹木就像一隻只攔路虎,它們試圖阻止我們的去路。

這裏樹木的倒下不是因爲人類的砍伐,而是因爲這裏潮溼的環境。在這裏生存,高大的植被必須擁有強大的生命力纔行。如果它們根基不穩,就會很容易倒下。植物界也有優勝劣汰,生命力不強的就會被大自然所淘汰。

我們繼續向河的下游行走,竟然完全沒有路跡。不久後,當我們來到三岔河口時沒有發現任何橋樑。在這裏,位於我們左側的這條河叫次走隆巴,它的水量很大。而位於我們右側的這條河叫青古曲,由於它發源於上游的青古曲冰川,所以水量更大。由這個三岔河口再往下行走,就算正式進入慈巴溝了。

但現在我們所面臨的問題是,得先通過青古曲到河的右岸,才能進入慈巴溝。我和凌凌漆在這個河口左右徘徊,期待找到一個過河點。但仔細觀察後判斷在這裏是萬萬過不去的,如果涉水而過,不出兩秒就會被兇猛的青古曲沖走。如果建橋渡河,此處的河面又太寬。

無奈之下,我們只能掉頭沿着青古曲河邊向上遊走,期盼能找到橋渡河。青古曲的河邊是沒有路的,並且還橫着很多倒伏的樹木。所以我們只能不斷的爬上爬下,遇到危險路段,爲了安全起見,男隊員需要攙扶一下女隊員。

此時大家的內心都是焦慮的,擔心過不去河。但作爲一個領隊,就要給大家信心。我對大家說,如果找不到橋,我們就建一座橋。

向上遊走了500米左右,我們發現了一個獨木橋。大家興奮極了,恨不得立馬跑到橋邊。但當我們走近一看,發現這橋表面溼滑,不知道能不能用。凌凌漆想嘗試一下,於是揹着包騎了上去,打算像之前那樣一點一點的撐到對岸。

可就在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他只撐了半米遠就摔了下來。那一刻真的嚇到大家了,我們怕他被河水沖走,幸好他降落的地方水很淺。同時我們也很慶幸他是在這個位置掉下來的,如果他撐到河中央再掉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驚魂未定的我們繼續向上遊走,大概又走了二百米後,發現了一處河道很窄的地方。水流被三個巨大的石頭擠得只剩三米寬,在靠近我們這一側是單獨的一塊兒巨石,而在河對岸是兩個緊挨着的巨石。

在這兩個巨石間,是有些枝丫的。所以,我想我們可以搭一個橋橫在這個巨石和對岸的兩個巨石之間,這樣的話橋也不會被輕易沖垮。

雖然河邊有很多倒下的木頭,但大多數都是極其粗壯的,光靠我們四個人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但是天無絕人之路,牧民的辦法往往能給我們啓發。在藏區山裏行走,每當我們遇到一些河流時,總能在河上發現一些小木橋。這些木橋有的是由一根粗大的獨木橋構成,有的是由幾根細木頭組成。

我在想,如果粗木頭我們搬不動,我們可以砍兩顆細木頭建橋。這樣既解決了我們的渡河問題,又能給後來驢友提供方便。經過了兩個小時的努力,我們纔將這簡易木橋建好。

過了青古曲後,就開始沿着河的右岸往下游走。我們也沒有擔心之前傳說中的老虎問題,因爲走在這種山路,我猜老虎也會因爲地形險惡而不願意出現的。

河邊除了散落一些鵝卵石,有時還會生長一些低矮灌木。當低矮灌木實在無法通過或者遇到小斷崖時,我們便會向上爬坡繞行過去。也正因爲這種地形因素,我們行進的很慢。但走這段路也會有一些驚喜,比如我們再次發現了覆盆子,它已由原來在加曲河谷見到的橙色變成了紅色。

在這段路還有各種千奇百怪的菌類,因爲鑑別一個菌是否有毒有多達七八種方法,在此不一一列舉。總之記住一句話,在野外如果不認識某種菌,千萬不可食用

原野姐是很喜歡研究這些菌類的,因爲她用手機就已經拍了幾十種菌。這些森林裏的小生靈讓人驚喜又好奇,我們小心翼翼的繞過它們,打量着它們,希望它們不要因爲我們的到來而驚慌失措。

河谷的兩岸色彩繽紛,在這多彩的世界中一條綠色的河流尤其讓人驚豔。綠色的婁巴曲發源於河谷上游的數座雪山,從它誕生的那一刻它就勇往直前。它越過斷崖,它撞擊石壁,它反射陽光,它滋養大地。當它來到這個山谷轉彎處後,不禁放慢了腳步。因爲,這裏的美讓它沉醉。

它是慈巴溝的主力軍,所到之處無人可擋。一些山間聞聲者也慕名而來,紛紛加入大軍。看,一條如白色絲巾的小溪就與之匯合!

河邊不是一直都暢通無阻的,有時你必須繞向高處才能繼續前行。在密林裏行走的我們有時就像困獸,東頂西撞會白白浪費很多力氣。若再不以河作爲參照物,會很容易迷失方向。

但當我們爬到高處後,就會擺脫這種困境。因爲這時視野會變得開闊,你也會發現一些意外驚喜。當我們正在高處行走時,河對岸的一羣黑色動物吸引了我們的目光。仔細一看,它們長着羊的腦袋,牛的身子,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羚牛?

之前我們在這山谷裏行走時,偶爾能看到一些類似於犛牛的腳印。因爲當時腳印不清晰,我以爲是因爲牧民好久沒來放牛了呢,現在看來都是這羣羚牛踩出來的。

因爲我們尋着羚牛的路跡走,在剛剛看到有幾十種菌的那個樹林,凌凌漆還遇到一隻落單的羚牛。那羚牛看見凌凌漆後,喘了一口粗氣就跑了。凌凌漆當時也嚇了一跳,因爲傳說曾經在秦嶺,一個驢友就被一隻落單的羚牛頂死了。

高處雖然視野開闊,但有時也比較危險。比如在溼滑的岩石邊行走時,如果泥土裏再生長着溼滑的藤蔓,一個不小心就會墜下深淵。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前方總會出現你不可預知的困難,但如果你擁有一顆勇敢的心,便無所畏懼。

原始森林有時也會發些善心,讓我們通過的快速一些。一些高大的杜鵑樹之間是有很大空隙的,我們可以輕鬆走過。有的杜鵑樹表面甚至異常光滑,沒有寄生任何苔蘚,我稱這種樹爲沒穿衣服的杜鵑樹。

穿過杜鵑林後就沿着河邊走,不久就遇到了一個巨大的岩石擋住了去路。它就像一面巨大的牆,巖壁與地面大概呈120度。因爲這時森林裏在下雨,而它的下面卻是乾的。我想這或許是一處絕佳營地,於是我們就不走了。

雖然這裏又避風又擋雨,但從這裏到河邊取水處卻不是很方便。你需要沿着一段陡峭的溼滑巖壁下降到河邊,打完水再提着重重的水袋爬上來。

今天是原始森林穿越的第三天,同時也是最艱難的一天。你可能會問,難道之前的路還不夠艱難麼?還有更難的?對,你沒有聽錯。因爲今天我們不但要去探索密林深處的一個神祕海子,還要向西轉到另一個河谷。

從我們昨日的營地再向前,山谷兩側就出現了一個大斷層,這些斷層高達上百米。這不是簡單的泥土斷層,而是岩石絕壁。所以,我們不得不從營地直接向上爬升,打算繞過這絕壁。這爬升的路是異常艱難的,因爲在坡上散落着很多石塊,而這些石塊上又長滿了低矮溼滑的苔蘚。

石塊之間是鬆軟的泥土,上面雖然也包裹着一層苔蘚,但當你踩在上面時苔蘚就會迅速脫落,你也會跟着摔一跤。我們爬了大概一個小時,纔來到了半山腰的一處稍微平坦的密林。

凌凌漆看了一眼軌跡,他說這裏距離密林海子只有二百米了,於是大家決定去看看這個神祕的海子。從這裏到海子依舊是沒有路的,而且這裏的植被比其他所有地方都要密集。

此處不再是高大的樹木,取而代之的是隻有一人高的杜鵑林,置身其中會很容易迷失方向。在這裏沒有河流作爲參照,我們只能通過軌跡不斷修正方向。

當我們沿着杜鵑林爬到了一個岩石高地後,在我們正前方几十米處便是那密林海子。從這裏到那海子是要沿着這長滿青苔的岩石陡坡下降的,爲了安全我們用了繩子打保護下降。

本想在這湖邊草地喫點東西,靜靜地欣賞這美景。可當我們走近後卻發現,湖邊都是沼澤地。我們不做停留,沿着湖邊溼地繼續向前,在一草地上發現了一個沾滿鮮血的動物殘骸。

通過這骨架的長度判斷,這殘骸應該是類似於羚牛這種體型的動物。是什麼猛獸喫剩的殘骸?想到這裏,再看看這分外寧靜的湖光山色,雖然美麗,卻也讓人不寒而慄。

我們不敢停留太久,於是趕緊向婁巴曲的方向快速走去。走過這片溼地我們就進入了叢林,而叢林過後就是像今天剛出發時爬的那種溼滑陡坡了。隊友們走這種地形總會摔跟頭,而摔的最多的就是體重最大的凌凌漆。

我們下到河邊後,發現面向河的下游方向依然是不能走的,全是斷崖。所以我們原路返回,爬上了溼地後,換個方向開始橫切密林。這種折騰會讓所有人都泄氣的,而以往一直笑容滿面的夏花也有些疲憊了。

對於我和凌凌漆來說,這種地形還不算折磨。雖然需要不斷的爬升和下降,但畢竟沒有我倆曾走過的喜馬拉雅之東加傍河谷的杜鵑林密集。所以,我倆依然鬥志昂揚,對前方充滿渴望。離開密林海子,又經過了兩個多小時的密林穿越,我們來到了一處竹林。過了竹林後,我們就順利來到了另一個河谷。

進入新的河谷後,雖然依舊沒有路跡,但這個河谷卻好走多了,只不過這次我們是逆流而上。沿着河邊走,經常可以看到一些巨大的樹木倒在河的兩岸。我爲了測試這個橋能否通過,於是便來回走了一趟。

沿着河邊又向上遊走了三個小時,我們就結束了今天的行程。

08


秋色無邊

秋天是什麼顏色?它是金黃的草地,它是多彩的湖岸,它是血紅的楓葉,它是雪白的山川。秋天的西藏,是上帝打翻的調色板。秋天的崗日嘎布,是靈魂自由的伊甸園!

清晨,我們沿着河邊繼續向上遊走。河谷漸漸開闊起來,植被也錯落有致的分佈在兩岸。我們行走速度很快,唯一能迫使我們降速的大概就是那地上的野果了。樹邊泥土上經常會散落着那紅色的覆盆子,經過了前幾日的品嚐,大家都喜歡上了這種野果。因此每個人的眼睛上就如同安裝了掃描儀一樣,走一路喫一路。

行走多日,夏花的白色衝鋒衣也早已變成黑色,可她依然還笑的那麼開心。走在這個河谷,我們彷彿回到了最初。時光飛逝,轉眼間我們已經進山十天了。這十天所經歷的磨難,我相信超過了夏花曾經走過的所有路線。這一年,她已經從一個只走過華東短線的小姑娘,搖身變成了現在的徒步達人。

今天的天氣並不算好,霧氣濛濛又伴着細雨。或許崗日嘎布山神知道我們將要走出叢林,所以離別時才分外難過。到了中午時分,我們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往左是金東隆巴,往右是結底隆巴,而我們將要沿着金東隆巴這條小河逆流而上,第二天翻越亞宗埡口。

到了金東隆巴後,原本很寬的河谷開始收窄,兩岸的植被也全朝向河邊生長。我想這些植被應該是山神對我們的最後挽留,因爲再往前走到高處,由於海拔升高伴隨的氣溫降低,它們是無法生存的。

到了下午三點半,當河水變成了溪流,我們纔算走出了原始森林。行到此處,河邊植被漸漸地變得矮小了,抬頭遙望遠方,你還可以看到半山坡上的一些積雪。回想最近四天的森林行走,雖然充滿了很多挑戰,但我們也看到了崗日嘎布最神奇的景色。

隨着海拔升高,氣溫下降,山間低矮的植被就會變色。這裏的植被就如同泥曲河谷一樣,不再是密林,不再舉步維艱,有的只是最後的秋色。

看到此情此景,女隊友們也不再愁眉苦臉,她們露出了歡笑。我們今天決定紮營在埡口下的湖邊營地,但到達營地前首先要爬上一個碎石坡。碎石坡附近有一個廢棄的牛棚,周邊還懸掛着經幡。我想亞宗村村民應該是經常翻越亞宗埡口的,所以纔在這裏建了牛棚。

爬完了碎石坡後,我們就來到了原定的湖邊營地。湖水很清澈,雖然被雲霧覆蓋,但卻也綠的晶瑩剔透。當我們走近湖邊,發現它邊上都是高低不平的碎石,沒法紮營。所以我們不得不向上又走了一段才紮營,結束了今天的徒步。

當徒步到了最後一天,通常都是輕鬆愉悅的。所以,今天大家都起的很早,想趁早感受這濃濃的秋意。這時的天氣也很不錯,當霧氣漸漸散去,金色的陽光開始灑滿山谷。而隊友的帳篷是橙色的,剛好與這金色的山坡相映成趣。

喫完早餐我們便拔營了,向着亞宗埡口前進。抬頭仰望,遠方的青山正從白紗狀的雲霧中徐徐露出真顏,大地萬物也開始變得明朗起來。從高處流淌下來的小溪是那樣的清澈,當它撫摸那些鵝卵石時,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沿着小溪繼續向上,每走一步都震撼人心。天空蔚藍,遠山巍峨。再往上走,溼潤的空氣開始變得乾燥起來,置身其中你會忘了我們已在雨霧中走了四日。日上三竿,陽光照亮了整個大地,也照亮了我們灰色的心靈。我們熱血沸騰,渾身充滿了力量,於是加快了腳步。

隨着我們腳下海拔的上升,半山腰的一個綠色小海子開始映入眼簾。它如翡翠般光彩奪目,讓人想一探究竟。更美好的是,海子前生長了一些植被。它們如火紅的花朵,又如孔雀開屏。

海子平靜的表面就像久居深閨的姑娘,安靜而又美好。當我來到這海子面前,不自覺的就放慢了腳步,生怕她發現我正在窺探她的美。目光穿過湖水,你可以看到湖裏散落的一些石塊。躺在這絕美的綠水青山中,我想是石塊此生做的最對的選擇吧!

在這種景緻中,隊友們都興高采烈,他們就像剛放飛的鳥兒,五步一回頭,十步一停留。她們不是累了,而是醉了,被這極致的風光所灌醉。

美國植物學家、探險家約瑟夫.洛克在彌留之際曾表達過:“我寧願死在那風景優美的山上,也不願孤獨地呆在四面白壁的病房裏,等待上帝的召喚。”。是啊,美景不但讓人沉醉,更讓人想獻出生命。

走到這裏,我們已經把雲霧遠遠的甩到了身後。回望來時的山谷,它們正如那霧氣一樣若隱若現。我甚至對它們的記憶都是模糊的,幾日來遇到的那麼多艱難險阻此時也隨着這霧氣煙消雲散。

人生有時也是這樣的,很多困難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可怕。重要的是你遇到問題時沉着冷靜的頭腦,以及視死如歸的勇氣。生活不是一帆風順的,但也不是舉步維艱。準備好再出發,你會有更多驚喜。

我們曾無限嚮往詩和遠方,但很多人一直都是觀望者,不敢真正的邁出腳步。你可能不想做第一個喫螃蟹的人,但至少要做一個行動者。

人生短暫,在有生之年趁早做自己想做的事,完成自己的夢想。哪怕這個夢想很遙遠,哪怕窮極一生也無法實現。你需要追問的是,當你有一天走不動路時,回憶這短暫的一生你是否會留有遺憾。

我們離開了那個海子,開始繼續埡口爬升。當距離它越來越遠時,發現它更美了。我想它應該是在遠古的某一天,當天使降落在崗日嘎布山區,看到如此壯美的山河而滴落的眼淚。

原野姐的衣服很鮮豔,她腳步輕盈的走在這草坡上,給這景色更增添了一些豔麗。她大多數時候都和夏花走在一起,兩個人親密無間,彷彿超越了年齡,超越了時間。高原的紫外線是很強的,所以女隊員也都全副武裝。

走完草坡後就是碎石坡了,說是碎石,但是直徑也大概有三十四釐米。由於長年被來自埡口的冷風吹拂,所以此處的石頭上不再長滿苔蘚。我小心的踩在它們的身軀上,一步一步走向埡口。

因爲昨日看到了牛棚,即使在此處不能看到埡口,我猜它也應該是很好翻越的。所以我並不着急趕路,走走停停,享受着着崗日嘎布最後的風景。

即使這樣,在中午時分,我們還是早早的到達了埡口頂。埡口頂的風更加強勁,腳下的碎石上也覆蓋了積雪。在我們的正下方,可以看到亞宗村。從此處開始直到亞宗村,我們將一路下降將近兩千米。所以,我們沒有多停留,就開始下降了。

下埡口的路是很好走的,似乎有一些牧民小路。我們行走速度很快,彷彿踏上了高速公路,很多天都沒有這種暢快的感覺了。越往下走植被也越繁茂,它們紅的炙熱,黃的徹底,深入其中彷彿來到了新世界!

在下午三點左右,我們到達了亞宗村,結束了此次崗日嘎布東線徒步。而就在此時,我還沉浸在這個彩色魅惑的夢中,不願醒來。

“如今地圖再沒有祕密可言——一些人不負責任地鸚鵡學舌一樣重複着。但是有誰能夠全部瞭解中國遙遠的西部呢?甚至當地的居民,也只知道他們周邊的山峯和常年颳風的峽谷。”這是《探訪神祕的阿尼瑪卿峯》的開篇語,洛克將其發表在1930年2月號《國家地理》上。我想,即使到了今天,祖國的神州大地還有很多未知之地等待我們發現。

最後引用羅伊.克里夫特的詩來表達我對崗日嘎布的愛:

我愛你,不光因爲你的樣子,

還因爲和你在一起時,我的樣子

我愛你,不光因爲你爲我而做的事,

還因爲爲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我愛你,因爲你能喚出我最真的那部分

我愛你,因爲你穿越我心靈的曠野如同陽光穿越水晶般容易…

當文明的發展還未染指前,我相信你也會找到屬於你的崗日嘎布。

09


崗日嘎布徒步的注意事項

1.環保

這是重中之重,當你決定走出家門進入戶外前,這個問題應該是你最先考慮的。在原始森林裏行走要尤其注意火災的預防,乾燥的森林裏杜絕生火。你還要謹記,除了你的腳印和身體排泄物,你最好什麼都不要留下

2.地形

這條路線目前還很不成熟有一定的難度,還需要經驗豐富的驢友不斷探路方可前往。山高谷深、大河縱橫,這裏森林密集、懸崖絕壁隨處可見。行走該路線要做好各種預案,比如怎麼渡河、導航失靈了怎麼辦,受傷了怎麼辦。

3.野獸

這裏的生物種羣保存完好,珍貴的野生動物衆多。除了一些食草的國家級保護動物,還有黑熊和孟加拉虎,要做好防範。此外,落單的羚牛、野犛牛也很危險。

4.通行證

這裏是邊境地區,需要辦理察隅縣的邊境通行證。除了需要在戶口所在地辦理的一張邊境通中證外,還需要去察隅縣裏再辦理一張邊境通行證。如果沒有通行證,被抓住後果很嚴重。

5.路線

崗日嘎布東段擁有衆多未知的山谷,除了我們此次行走的黃色路線,你還可以去嘗試探索其他顏色的路線。如下面的路線設計圖,紫色的是一些可以選擇的進山路線,藍色的是一些備用路線,綠色路線是一些下撤路線。

紅色路線爲崗日嘎布變線,可以比黃色路線多看10個海子。該路線中難度最大的可能就是你能否在慈巴溝下游找到過河的橋樑,如果找不到將是一大考驗。

另外,在阿扎村和來古村之間的阿扎公拉埡口確定是可以通過的,但它東邊的冰川埡口卻充滿了未知。在這個埡口,可能會有很多隱藏的冰裂縫。如果你要行走該埡口,需要擁有攀冰結組技能。

但這還不是最精彩的,最精彩的是:如果你是個海子控,你可以走個大環線,在不走回頭路的情況下你最多可以看到60個海子;如果你既想看海子又想看雪山和冰川,你可以走東西穿越線,這條穿越線你最多可以看到47個海子。

在上面的設計圖中,如果崗日嘎布東段線路沿線的所有山谷你都能走到,最多可以欣賞到76個海子,可謂是藏東南路線之最。但是,行走該山脈的路線是需要豐富徒步經驗的。如果你之前沒有走過念青東或者郭喀拉等十天以上的路線,切不可隨便前往

6.適合行走的季節

在探索這些山谷時,保證隊員安全是最重要的。崗日嘎布東線徒步只適合在秋天進行,因爲春天和夏天河水暴漲,山間木橋多半會被沖毀。此時去涉水渡河也是不現實的,不但青古曲會變得水量巨大,下游的婁巴曲更是難以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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