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有一次走过一个流浪汉睡觉的地方,他盖着一块军绿色的破被子,看样子是睡着了,可是我走过来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我脚踝,我吓坏了,一抬头他咧着嘴笑,满脸乌黑,牙齿掉了很多,像是无数的黑洞,我吓傻了,拔腿就跑,路上不平,跑得摔倒了,眼镜都飞出去,满嘴的血和着泥沙,我不敢哭,爬起来找到眼镜继续跑。我想这是每一个人必须经过的一段路程吧,需要穿越长长的夜路,穿越没有灯光的小巷,方能抵达明亮的地方。

闲来翻看旧时照片,发现一张很特别的,一扇窄窄的木门,门口悬一朵幽暗昏黄的灯,木头在灯光下泛着幽黑的光,纹理模糊。我站在门口,穿得鼓鼓囊囊,背着一个背包,傻乎乎的样子。

这是哪里呢?想了想,是在大理。

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正式的旅游。晚上逛古镇回来晚了,迷路了,为了省钱又住在城外,连电话也忘了留了。穿越一条又一条小巷,都不是,眼看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心里越来越慌,急得都快哭了。

偏偏此时脑子里想起了很多关于古镇小巷闹鬼的画面,此刻我既十分渴望可以遇到一个人,又怕遇到什么坏人。背上背着一个大包,竟然也不觉得沉重,只是心里慌。我一边找路,一边在心里把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耶稣基督穆罕默德都祈求了一遍,此时,不知道哪里跑出一条小狗,四条小腿撒欢跑前跑后,却始终没有离开我。

终于,还是在路上遇到了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不紧不慢跟着我,我感觉到了,背脊一凉,始终不敢回头,只是在拐角处扫了一眼,戴鸭舌帽,和我一样背着个大包,估计是背包客。但也不能侥幸,万一是坏人呢?半夜11点多,我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巷,气喘吁吁的往前走,那个人始终不紧不慢的跟着我。我紧张得头皮都绷紧了,感觉全身都在备战,我心里慌得一团乱麻,又不敢跑,只是加快脚步,希望甩了他。可是下一个拐角,那个人突然不见了。我松了一口气,估计也是晚归的游客,他找到民宿了,我还没有。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了,是我住的民宿老板打电话来,问我怎么还不回来,我竟然在那一刻哭了。不过我立刻擦干眼泪,告诉对方我迷路了,他问了我路标,很快就出来找我了。原来并不远,不过是隔着一条街,只是我不识方向罢了。那张照片,也是他在路口帮我拍的。

想起大学时候,不得已,也走过几次黑乎乎的小巷子。当时我们学校门口没有直达火车站的公交车,需要穿过一片废弃的荒地,再通过一条小巷穿越居民区。白天也没有火车,每次都是晚上走,晚上回来。荒地是拆了的旧房子,准备在上面新起大楼,武汉湿润,荒草长得茂盛,鬼影重重的。地上都是拆迁后的砖头水泥块,每次回家,行李箱装得满满的,却不能拉,只能提着,极沉。气喘吁吁的过了拆迁区,就是那条曲曲折折的巷子。巷子口还好,即便是晚上 12点,也还是一片人间烟火,卖炒饭的、热干面的、汤粉的小店亮着灯,玻璃脏兮兮的,门口小凳子上坐着客人吃宵夜。可是越往里走,越是幽暗。中间还好,是几家洗头房,窗帘严丝合缝,好像怕泄露光线。粉红色的暧昧光线还是透出来,很深的夜,门口坐着抽烟的浓妆女子,穿丝袜,极短的裙子。当时我年少,一度十分好奇为什么洗头房门口总坐着年轻女子。过了一排洗头房,就是黑沉沉的夜了,灯火是没有的,好天气的时候,月光洒进来,石板路泛着幽凉的光。可是武汉经常下雨,大部分时候是阴天。一路上一个人影都不见,路上只有我的脚步声和行李箱轮子滑过石板的声音,大的惊人,我听得心惊胆战,怕招来什么坏人,只好再次提起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过了那个小巷,就是一条大路,灯火通明,车来车往。我好想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人间,才敢松一口气,去搭公交车。

读中学的时候,父母去大同打工,我们家住在农民工聚集的郊区白马城村。我每次坐火车回去,都是下了火车,穿过一条幽黑的地道,再花一元钱坐三轮车回白马城。那个地方其实是有名字的,叫做“地道口”。那条地道曾带给我无限的恐惧,无论是白天黑夜,都没有一盏像样的灯,好像有一公里左右吧,只有中间又脏又破的墙壁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电灯泡,还经常坏。地道挡风,走几步就有流浪汉过着破旧的棉絮翻飞的被子睡觉,经常是在冬天,都死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然后报警抬出去。所以每次的路过,我会十分小心,因为不知道是死是活。两个口子上都有各种各样的残疾人,隔一段时间换一批,有的大冬天的露着半条腿,伤口还留着脓血,或者是伸出一只残缺不全的手问你要钱,我当时穷得很,就差也整一个碗蹲在这里了,要不然不会为了省一块钱的公交车费走这条路,但又不能视而不见,心里难过得很。那条地道味道极其难闻,夏天简直得捏着鼻子走,各种饭菜腐烂发霉的味道,人们随地大小便的味道,再加上流浪汉的味道,真的让人难以忍受。

但穷过的人就会明白,没钱,其实很多事都能忍。我就是这么忍过来的,当然,还有和我一样的很多人。这些倒都能忍受,最怕人的,就是晚上,尤其是10点以后,地道里只有流浪汉,醉汉,小偷,流氓。听说有人带着金耳环金项链,就是走在地道里,被流浪一把夺了去,耳垂都裂开了。虽然我没有什么钱,但始终害怕,每次走过的时候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闭着眼睛飞快的往前跑。地道里是水泥地,经久不修,早就坑坑洼洼,十分难走。有一次走过一个流浪汉睡觉的地方,他盖着一块军绿色的破被子,看样子是睡着了,可是我走过来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我脚踝,我吓坏了,一抬头他咧着嘴笑,满脸乌黑,牙齿掉了很多,像是无数的黑洞,我吓傻了,拔腿就跑,路上不平,跑得摔倒了,眼镜都飞出去,满嘴的血和着泥沙,我不敢哭,爬起来找到眼镜继续跑。

跑到外面,看到小三轮,着急坐上去,惊魂未定。下了车,边往家走边嚎啕大哭,走到门口,又怕父母担心,抹了眼泪,稍微平静了才回家。当时父母太忙了,能做好饭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上照顾孩子的情绪呢。所以我们是不敢哭的。也没有所谓的青春期,生活不允许呀。后来我们家搬到城里卖菜,在火车站周围,而且在地道口的反方向,我很久不用再走那条黑黢黢的路,心里不知道多欣慰。

之后,也自然少不了要走很多黑漆漆的巷子。但是长大了,经历了很多事,就没有那么害怕了。我想这是每一个人必须经过的一段路程吧,需要穿越长长的夜路,穿越没有灯光的小巷,方能抵达明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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