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夢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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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篇文章中，筆者爲大家詳細講述了朱棣廟號變更始末。嘉靖皇帝爲了把沒當過皇帝的親爹興獻王搬進太廟享受皇帝殊榮，硬是在老祖宗朱棣死了一百多年後，將其廟號由“太宗”改爲了“成祖”。

廟號由“宗”變“祖”，地位自然是躍升了一級。但是，嘉靖的這一舉動，看似尊崇備至，實際上卻將朱棣打入萬丈深淵。爲什麼這麼說呢？且聽筆者慢慢道來。

（嘉靖皇帝劇照）

先來說說朱棣死後，爲什麼把廟號定爲“太宗”。

按照歷朝歷代的慣例，開國皇帝稱“太祖”或“高祖”，第二代皇帝則通常稱“太宗”，用以表達“世系傳承”和“發揚光大”之意。朱棣之前，兩個最有代表性的“太宗”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和宋太宗趙光義。

衆所周知，李世民登基，背後有“玄武門之變”加持，趙光義登基，背後亦有“燭影斧聲”傳聞，二者的皇位得來，都不是那麼名正言順。但是，古代的皇位傳承，偏偏最講究正統性，所以李世民與趙光義雙雙把廟號定爲“太宗”，除了彰顯歷史功績（“太宗”是“宗”字輩裏的最高廟號），更主要的目的則是強調皇位乃是繼承，而非自立或篡取。

（明成祖朱棣畫像）

朱棣的情況與李世民和趙光義十分相似，當年明太祖朱元璋越過二十幾個兒子，隔代傳位給孫子朱允炆，朱棣則借朱允炆削藩之際， 發動靖難之役，從侄子手中奪取了皇權，名爲“清君側”，實爲謀反篡位。

平心而論，朱棣的一生，也算雄才大略，有功於明朝，有功於歷史，但是得位不正卻成了他畢生不愈的心病。爲了證明自己皇位的合法性和正統性，朱棣可謂是費盡心機，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惜篡改國史，不認生母，謊稱自己是馬皇后所生的嫡子。（關於朱棣的生母爭議，筆者曾寫文詳述，證據頗豐，感興趣的讀者可自行查閱。）

可以說，死後廟號“太宗”，是最符合朱棣需求的，既可以強調他的皇位繼承自父皇朱元璋，又可以彰顯他在明朝的崇高地位。但嘉靖皇帝把朱棣的廟號升級爲“成祖”後，意思就完全變了。

（嘉靖皇帝畫像）

正所謂：

“開疆拓土曰祖，守業有成曰宗。”

東漢學者應劭更是直接給出“祖”與“宗”的本質區別：

“始取天下者曰祖，始治天下者曰宗。”

也就是說，一般情況下只有開國皇帝纔可以稱“祖”，而繼任皇帝則只能稱“宗”。

縱觀歷史，雖然在五胡十六國等時期的割據政權中，也曾出現過繼任皇帝亂稱“祖”的情況，但凡是大一統王朝，都是嚴格遵循禮制，不敢僭越。明朝滅掉蒙元，向來以中原正統自居，一切仿照周禮，嘉靖偏偏不走尋常路，硬塞給朱棣一個“成祖”廟號，這實際上是讓朱棣陷入了歷史尷尬境地。

（朱棣劇照）

更尷尬的是，嘉靖帝不僅改了朱棣的廟號，還“順手”把他的諡號也改了。朱棣原來的諡號是

“體天弘道高明廣運聖武神功純仁至孝文皇帝”

，更改後的諡號是：

“啓天弘道高明肇運聖武神功純仁至孝文皇帝”。

這前後的差別是，把原來的“體天”改成了“啓天”，又把原來的“廣運”改成了“肇運”。那麼，我們不妨看看這四個詞分別是什麼意思。

朱棣原來諡號中的“體天”，乃是體察天意、依據天命之意，而後改的“啓天”卻有另闢天地、重塑河山之意。原來諡號中的“廣運”，取拓展國運、延續正統之意，而後改的“肇運”則暗含開創國運、獨樹一幟之意。

總之，原來諡號中的“體天”和“廣運”，都着重強調了朱棣是繼承了朱元璋的衣鉢，進而把大明王朝進一步發揚光大。而後改的“啓天”和“肇運”，其中的“啓”和“肇”都是“開始”的意思，表明朱棣是開創者，而非繼承者。這無異於是坐實了朱棣的謀反篡位罪名。

（朱允炆、朱棣劇照）

筆者的以上論述，都是非常淺顯易懂的道理，你我後世歷史愛好者尚能看透，難道嘉靖皇帝會不知其後果？非也！筆者認爲，嘉靖皇帝是用心險惡，有意爲之。

熟悉明史的讀者都知道，嘉靖雖然算不上是賢能君主，卻堪稱明朝最精通權謀之術的皇帝，在這一點上，就連他的老祖宗朱元璋、朱棣尚且要自愧不如，否則，他又怎麼可能在大禮儀事件中，以15歲的年紀一人單挑整個文官集團，並取得了最終勝利？

用現在的話說，嘉靖皇帝就是最典型的“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嘉靖皇帝是在正德皇帝（明武宗）絕嗣的情況下，以小宗入繼大宗，當上皇帝的，他與前任皇帝之間，既不是父子關係，甚至也不是親兄弟關係，而只是堂兄弟關係。嘉靖皇帝雖然沒有朱棣的篡位惡名，但畢竟不是孝宗、武宗的直系血親，所以他同樣非常急於證明自己的皇位正統性。

（嘉靖帝朱厚熜劇照）

嘉靖皇帝是以小宗入繼大宗，高高在上的朱棣又何嘗不是呢？他還不是搶了大宗太子朱標一系的皇位？嘉靖給朱棣改廟號、諡號，表面上只是爲了讓親爹進太廟，實則也是在傳達一種訊息：如今的天下，是朱家的天下，而非你孝宗、武宗私有，凡朱家子孫都可繼承，朱棣如此，我朱厚熜亦然。

追根究底，嘉靖帝就是要拉同樣非嫡傳的朱棣下水，爲自己的正統合法性鋪路。至於此舉是否會把朱棣陷入不忠不孝境地，嘉靖是顧不得的，畢竟靖難之事已經過去百年，燕王一系早已坐穩了江山，讓朱棣稱“祖”，影響的是隻他個人的聲譽，而絲毫不會動搖他朱厚熜的江山。

參考資料：《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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