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黛玉有風雅詩文做配,晴雯有夜補孔雀裘爲自己正名,她並不是作爲花瓶擺設在可有可無的角落,她是那春日枝頭最豔麗的芙蓉花,有自己張揚的資本與才華。她的離世太過複雜,社會的黑暗是主力,她的風流靈巧在一旁助推,多情公子的癡念、縱容給了她導火索,讓她不得不玉石俱焚,清白離開。

李香君血染桃花扇,班婕妤哀怨秋團扇,而晴雯不同,她將那古往今來最寄託相思之物撕去了原來的光芒,或許也是爲了了斷古今痴兒女的相思愁腸。

那個佔據十二釵副冊之首的芙蓉花神,以極其明媚的樣貌出場,最終以極盡斷腸的方式收尾。或許芙蓉花纔是她應存的地方,來了人間半晌,看過去的全是一片哀慼秋光。

便是那般芙蓉女子,落入大觀園一趟,也驚惹了多情公子的遺憾與情傷。風流靈巧,恃才傲物

晴雯的相貌是縱觀全園裏數一數二的人物,賈寶玉就曾說晴雯“是一盆才透出嫩箭的蘭花”,王夫人也曾說晴雯“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是因王夫人那句形容,才讓“晴爲黛影”這句總結有了根據。

晴雯的風流靈巧、花顏月貌就像極了黛玉。她生性浪漫,不欲與世俗的骯髒同流合污。如同瀟湘妃子旁的青竹一般,傲立在自己的世界裏,做自己的冰清玉潔身。

她同樣有自己驕傲的資本。黛玉有風雅詩文做配,晴雯有夜補孔雀裘爲自己正名,她並不是作爲花瓶擺設在可有可無的角落,她是那春日枝頭最豔麗的芙蓉花,有自己張揚的資本與才華。雖文墨次之,卻在一針一線上,讓自己的靈魂高於了身旁的其他。

身爲下賤,心比天高

論人情世故,晴雯是極爲不擅長的。她恃才傲物,沒有小姐的命,卻有着小姐的脾氣。無論寶玉、黛玉,只要她不快,一樣可以懈怠。黛玉夜訪怡紅院便是典例,在不知何人之時她便可以坦然地吼上一句:“任你是誰,明兒再來。”更不提同她一道的襲人,遇上這位芙蓉花神心情不愉快了,也是損得利落不懼。

就連整個庭院裏最威嚴的主母王夫人責罵她兩句,她都能將自己的責任推的一乾二淨,反倒將旁人數落了一通。她並不是在爲自己推卸,而是在爲這個世道長存的奴性最自己的抗爭。她生來的尊嚴感容不得這般責罵,而這尊嚴感之所以長存於此,也與寶玉的縱容有着密不可分的關聯。

多情公子掛念了她半世,多情公子縱容了她半生。寶玉對於女兒家的小性子多是縱容與謙讓的,對晴雯更是如此。而真正讓晴雯感念的,是寶玉將自己當做了朋友,而不是下人。因爲扇子責怪了她一通,後來卻爲了哄她高興,將自己的摺扇貢獻出來,也讓她做一回裂帛美人。正是這樣的尊重,給了她莫大的支撐,也縱容她一步步在弱肉強食的社會里,走向了自己的終結。

她苦於生不逢時,苦於自己丫鬟的身子小姐的脾氣。脾氣暴烈、性格叛逆都是她逆風而生的閃光點,卻也是她同那個時代格格不入的開端。黛玉寄人籬下,尚且收斂了光芒;而她我行我素,堅持自己的性格,過自己恣意的短暫半生。

抱屈還天時她仍舊不肯向世俗低頭,被逐出大觀園後她“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但仍決不屈撓,決不向統治勢力求饒。臨死之際她曾對寶玉說:“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我雖生得比別人好些,並沒有私情勾引你,怎麼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狸精’!”晴雯帶着自己忠貞不渝的風骨,帶着對統治勢力滿腔的憤恨,英勇悲壯地回了她的天庭,去了芙蓉花畔,守着年年歲歲相似的容顏而活。

晴雯走前,“將左手兩根蔥管一般的指甲齊根鉸下”,並“將貼身穿着的一件舊紅綾襖脫下”,一併交給寶玉收藏紀念,並坦然道:“回去他們看見了要問,不必撒謊,就說是我的。既擔了虛名,越性如此,也不過這樣了。”就連大限將至,她都不忘自己的反奴性,依舊要高傲的離去,留給後人無限悵惘與怨恨。霽月難逢,彩雲易散

白居易有詩言:“大都好物不牢堅,彩雲易散琉璃脆。”想來古人誠不欺我,晴雯的一生便是這首詩最真實的寫照。她離開時,也只是在塵世裏生活了短暫的二十餘年。可她卻琉璃身,玲瓏心,冰清玉潔的來,美玉琉璃的離開。她看慣了襲人爲了今後的地位生存爬上寶玉的牀榻,冷眼看遍了那些小丫頭們暗自裏骯髒的手段。可她仍舊守着自己的底線,不做旁人的玩物。

而寶玉最爲喜愛她的,也正是她這般的傲氣。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寶玉曾邀請過晴雯同牀而眠,但晴雯始終堅持着回了自己的被衾。那些大觀園的丫頭們,哪個不是擠破了腦袋要得寶玉喜歡,可她偏不如此,她要做那高高入雲端的花神,人間的情愛,入不了她的雙眸。

她的判詞悽婉,“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爲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毀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霽”字意爲晴天,“雯”字指代雲彩。但霽月難逢,彩雲也易散,好物總不牢堅,她的招人怨,還是讓她魂歸了離恨天。

在悲劇性的故事裏,沒有誰獲得了圓滿。她的離世太過複雜,社會的黑暗是主力,她的風流靈巧在一旁助推,多情公子的癡念、縱容給了她導火索,讓她不得不玉石俱焚,清白離開。但這一切總歸是必然,封建的社會里容不得她的反叛,而磨不平的棱角只能落得被世俗批判。

我還是願意相信她的結局,去了芙蓉花的仙境裏做了花神娘娘。仙境沒有尊卑,也沒有弱肉強食的摧殘。或許那裏纔是她應存的地方,她繼續做着風流靈巧的自己,繼續繡芙蓉花海的繡篇。七情六慾無法褻瀆她的高貴,天上本是她的人間。

她撕了扇,卻撕不斷癡男怨女的情感。多情公子仍舊帶着愧疚掛念,可她早已忘卻了曾經短暫經過幾十年的塵世間。

作者:霜見十九,00後自由寫手,喜愛一切古風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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