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喝點兒酒,哭哭笑笑都是活着

人生不易,一路長歌,我們都在想盡辦法的讓自己在世道中冷靜下來,又想盡辦法的給自己找個路子可以任性一些,在這個過程裏,感受自己活着。

——深夜君

- 正文 -

前兩天在網上看到一個說法:這世界沒有什麼感同身受,只有週五下班的快樂是相通的。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剛好是週五晚上,和朋友喝了點酒。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喝酒——並不是酒本身有多好喝,我甚至覺得有些酒很難入口——但我喜歡喝酒時的狀態,好像一切都可以先放一放。每個人喝醉酒的狀態也千奇百怪,我微醺時會難過會想哭,醉酒後會大哭。我尤其迷戀微醺時的感覺,彷彿嘴巴一癟就可以任性哭一場——反正我喝了酒,人人都該原諒我。

在喝酒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週四,我躺在牀上準備睡覺,打開電臺的《爲你讀詩》助眠,隨機播放到余光中朗讀的《雨聲說些什麼》。那時候的余光中已經90歲高齡,他在電臺裏用遲緩的、略顯渾濁的聲音讀着自己寫的詩:

一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

樓上的燈問窗外的樹

窗外的樹問巷口的車

一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

巷口的車問遠方的路

遠方的路問上游的橋

一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

上游的橋問小時的傘

小時的傘問溼了的鞋

一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

溼了的鞋問亂叫的蛙

亂叫的蛙問四周的霧

說些什麼呢,一夜的雨聲?

四周的霧問樓上的燈

樓上的燈問燈下的人

燈下的人抬起頭來說

怎麼還沒有停啊:

從傳說落到了現在

從霏霏落到了湃湃

從檐漏落到了江海

問你啊,蠢蠢的青苔

一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

我不清楚這個聲音錄製的具體時間,但播送時間剛好是余光中逝世的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聽到的時間,2017年12月14日。這場雨落下不久,我的外婆也去世了,從第一次聽到雨聲到週四那晚,這場雨下了快三年。

外婆是在2018年元旦前走的,走之前沒有一點徵兆。我至今仍清楚地記得那兩天我剛看了昆汀的《解救姜戈》和劉若英、黃磊演的《似水年華》,並一如既往的在朋友圈嘰嘰喳喳發着動態。而就在我準備着迎接元旦假期的期待裏,突然在一個清晨接到外婆去世的消息。

有多少人是通過電話收到親人離去的消息的嗎?我不想回憶那是種什麼感受,我只記得我們所有人相繼趕回老家,在殯儀館守夜的那三天,夜裏的空氣刺骨的涼。這不是我第一次經歷親人離世,卻是我第一次開始認識到什麼是“死亡”。守夜那三天我幾乎沒有哭,甚至一度驚訝於自己的冷血。而直到日後每一次被一些熟悉的事物突然擊中,在瞬間感到深入骨髓的難過時,才明白過來,什麼是“死亡”。

比如我看到有人在朋友圈提到帶魚,我想起有一年的冬天,外公買帶魚放在冰箱的事。當時外公發了購物卡,也不知道買點什麼,太重的東西也不好拿,突然想起外婆有一次說想喫帶魚,小時候老外公給外婆買過,所以外公就買了帶魚回去。但又想着快過年了,等大家回去再一起喫,於是就把魚放冰箱冷凍起來。等我們都回去了,才發現帶魚已經有好大一股腥味。還記得那天傍晚外公洗帶魚的場景,貓在一旁轉來轉去,我站在旁邊,有的沒的說着話,一邊感嘆腥味太重,一邊跟外公說不應該放這麼久。晚上外公做的紅燜帶魚,我喫了幾口,實在不行,再沒動過,外公說沒事,他來把它喫完,倒掉太可惜了。外公外婆總是這樣,東西捨不得喫,別人送的雞蛋放在冰箱,能凍得像塊石頭,我回去看了又氣又心疼。只是外公做帶魚的那天,外婆說了什麼呢?我爲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她好像是一直坐在堂屋裏那把椅子上的。

想到這些,我好難過。

我開始嘗試着一遍又一遍將我的感受藏在文字裏,藉機尋求同類或安慰。就像祥林嫂逢人就說,“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下雪的時候野獸在山坳裏沒有食喫,會到村裏來;我不知道春天也會有……”

人人都笑祥林嫂,我卻開始有些理解她。這三年,我慢慢了解到自己曾經的傲慢——對待“死亡”的傲慢。我曾以爲“死亡”是一件可以學習且不必感到無法面對的事情。就像蔡瀾說的那樣:“不要把’死亡’搞得那麼悲傷,我要辦一場興高采烈的葬禮,大家聊聊天說說笑話,開開心心回家。”當然,我現在依然覺得,我的葬禮也可以如此,我也希望大家開開心心——淡黃的長裙蓬鬆的頭髮,就在家裏開一場狂歡的party——不好意思,這個幽默有點不合時宜——但留下來的人做不到。

我無法釋懷很多事,比如外婆走了,老家失守,我從此就是一個沒有故鄉的人了。我回頭,再也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庇護我。家門口的櫻桃再也沒喫到過了,屋後的無花果樹不知道結果沒有,跟了我們十幾年的總是捉魚回來給它喫的小貓悄無聲息走了之後在另個世界過得好不好。

劉亮程在《寒風吹徹》裏寫道: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冬天總是一年一年地弄冷一個人,先是一條腿、一塊骨頭、一副表情、一種心情……爾後整個人生。

我的外婆也被冬天留住了。

而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長了。

很多人也永遠的留在了冬天。

“人人都要自己料理。”里爾克給青年詩人的信裏這樣寫:“因爲在根本處,也正是在那最深奧、最重要的事物上我們是無名地孤單。”

但他又說,“夏天終歸是會來的。但它只向着忍耐的人們走來。”

寫到這裏,我的故事要結尾了。我在這篇文章裏寫里爾克寫劉亮程寫蔡瀾寫祥林嫂寫余光中,寫這個人說那個人說,我自己究竟想說什麼呢?

我想說,我喝了酒,胡言亂語也是可以的。

我喝了酒,哭也是可以的。

文 / 一路長歌

圖片 / 網絡

BGM / story - 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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