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中國,這才叫美人
摘要:中國美人還是一種表情,是明眸善媚,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中國美人,美在皮相,也在氣質,更在風骨。
物道君語:
中國美人,美在皮相,也在氣質,更在風骨。
昨天,我們聊了香港美人的遲暮,說是美人的遲暮,不如說是審美的遲暮。
因爲“美人”一直都在,不過是換了模樣,都變成了“削成瓜子的臉,大如銅鈴的眼。”
審美遲暮,是對美的形容變得單一且懶惰。
有期《十三邀》,許知遠對話金宇澄,他們說了一句話:
“在美瞳時代明眸善睞。”
“美瞳”與“明眸善睞”,各代表不同時代的審美在同一句話裏交鋒。就如有人說的:當我們輕易用美瞳就能讓眼睛變大變圓時,誰還會在乎你什麼明眸善睞。
我不以爲然。
明眸善睞不僅不老土,恰恰是我們丟失的詩意審美。
當我們重歸“明眸善睞”的語境裏,你會發現真正的中國美人,不是一個“美瞳”就可以闡釋的。
中國美人,美在皮相
中國美人,首先是美在皮相。
但這皮相,絕非我們現今所流行的“白瘦幼”、“網紅臉”。
所有的流行,都會成爲歷史的塵灰。因爲審美的標準是由文化建構的,其本身會隨着文化變遷而改變,但在中國,有一種美人卻自古以來都未曾改變過。
這樣的美人,最早是出現在《詩經》的年代。
那是一名叫莊姜的女子,詩人形容她:“碩人其頎。”碩與頎,都是一種高大健碩的樣子。
朱自清說:“美人即大人,古人多用碩美形容男女美貌。”
那是一種自然健康的形體,中和溫厚的審美。她不是病得要捧心的西施,也不是弱柳扶風的林黛玉,她是一種健康的美。
這樣的審美觀,到了盛唐被髮揚光大,如今我們再看《簪花仕女圖》,直觀地就可以感覺得到那樣的性感豐腴和強健奔放。
最精妙的是細節上的美: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換成現代人的標準,就是手指纖長柔嫩,肌膚白且有彈性,有鎖骨,牙齒整齊,眉毛細長。
最後那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如“回眸一笑百媚生”,再如“北方有佳人,一笑傾人城。”脈脈秋波,嫣然一笑,勾人心魂。
中國美人是一種狀態,健康豐腴,是《詩經》裏的碩,是盛唐的豐。
中國美人還是一種表情,是明眸善媚,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五官肌膚都是父母所賜,不可更改。但身體的狀態,表情的歡悅卻是生活的直觀。
最高級的皮相,並不是後天妝點的精緻,而是經由內在活出來的一種健康和喜悅。
中國美人,美在氣質
中國美人,亦美在氣質。
琴棋書畫,織錦刺繡,翻一卷詩書,臨一副帖畫,腹有詩書氣自華,歲月方不會敗美人,這是文雅的氣質。
但更可貴的反而是一種天真的氣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曹植《洛神賦》裏就有這樣的一個女子,曹植在飲馬休息的時候,在洛水遇到了洛神,他並不吝用最美筆觸去描寫他見到的這位女子的美貌。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脣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儀靜體閒。
她本是洛水神女,又是天真人間少女。她本可以不用理會曹植這個人間君王,但是少女春心的懵懂,讓她接受了君王的情意。
中國古典式的美人,絕不是豔俗媚態,更不是嬌柔做作,而是鉛華銷盡見天真。
曹雪芹說:“女兒都是水做的”,天真而高潔,每個女孩都是質本潔來,遇見了愛的人就走入人間,沾上了煙火。
年少天真不難,難得是歷經繁華後,依舊天真。
中國美人,美在風骨
最高級的中國美人,美在內不在外。
言及中國古典式的美人,我只認李清照一人,因她那份無畏的風骨。
中國所謂“美人”都是文人大夫或帝王將相造就出來的,要麼做閨中怨嘆的玩物,要麼做貞女烈婦的標本。即便美,也沒有靈魂,也沒有個性。
因爲“所有的男權制只表達了一個性別,女性在男權制中是缺席和緘默的。”
其他的女性都是緘默的,但李清照沒有。在禁錮重重的男權社會里,她寫了自己開朗活潑的少女情懷: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也寫對丈夫的閨中相思:“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但此時她的還不夠成熟。
李清照南渡後,目睹山河破碎,親歷家破人亡,當時南宋統治者偏安一隅,苟且偷生。李清照寫了一句詩: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字字珠璣,直指男權話語中心,這是一個美人的風骨。
我們只是記得她寫的“載不動許多愁”,“悽悽慘慘慼戚”,卻不知道她也是可以浮一大白,跟明月對飲,豪氣干雲。
在那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年代,這樣的美來得更珍貴。
誠然,這些美人如果來到現代,我們不一定會覺得美,沒有瓜子臉,沒有大眼睛,沒有瘦到80斤的身材,更沒有塗厚的粉底。
在這個美瞳的時代,她們善睞的明眸真的不顯眼。
但我們還是會覺得她們美。
因爲她們不止美在皮相,還美在氣韻和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