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想那歌伎卻說,“面甚似,恨薄。桓溫北伐時,遇到一個曾跟隨過劉琨的歌伎,對桓溫說,“公甚似劉司空”。

“既不能流芳後世,不足復遺臭萬載邪!”你知道是東晉誰說的嗎?

桓溫滅成漢、三次北伐中原,這些響噹噹的大事,靠的可是真功夫、真本事。可以說,桓溫最後一手遮天的顯赫的地位,是與他的赫赫戰功成正比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桓溫能成爲晉明帝的女婿,其實也不是偶然的。這一點並不難理解,畢竟,不是誰都可以當皇帝的女婿,沒點過人的本事,皇帝能瞧得上?而且,當時的桓氏家族,地位並不像後來那麼顯赫。桓溫的父親桓彝,當時不過是個小小的宣城太守,實在是太普通了。桓溫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相貌堂堂是其中一方面。他“姿貌甚偉”、“眼如紫石棱,須作猥毛磔”。是個招女人喜歡的純爺們類型,符合做駙馬的外在條件。當然這不是主要的,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找個帥哥還不容易?更爲重要的是,桓溫自小“有奇骨”,當時,左長史溫嶠稱其爲“真英物也”,斷定他將來是個人才。後來一度爲相的劉惔,也曾讚歎桓溫,說:“孫仲謀、晉宣王之流亞也”(見《晉書》)。意思是,當年的孫權和司馬懿跟他比,都要略遜一籌。這樣的人成爲皇帝駙馬,也在情理之中。

其實,桓溫在歷史上是個頗具爭議性的人物。有爭議,不是因爲他的駙馬身份,也不是他卓著的武功建樹,而是他被後世指責有篡逆之心。其實,這種說法很值得商榷,證據也不是很充分。因爲這些言論都是來自皇宮內部,是東晉當朝的那些人的思想,老百姓纔不管你這事呢。即便到了老百姓說三道四的地步,那也是從朝裏傳遞出來的信息。換句話說,這是政治爭鬥的產物,自然有着不靠譜的一面。事實上,桓溫在世時,並沒有這方面的傳言記載。只是當時桓溫威振內外,簡文帝“常懼廢黜”(見《資治通鑑》),害怕被桓溫給廢了。篡位是自己當皇上,桓溫有野心,有專權之意,這個不可否認,但和篡逆還離得很遠。簡文帝本來就是桓溫廢掉司馬奕後立的傀儡,即便廢了他,桓溫也不一定會自己當皇帝。

直接在公開場合說桓溫想謀反的,是權臣司馬道子,不過他也是在桓溫死後說的。一次宴席上,司馬道子酒酣耳熱之際,當着衆人的面,對桓溫的兒子桓玄說,“桓溫晚途欲作賊,云何”?你爹死前想作亂犯上,是這麼回事嗎?這不過是一句醉話,並沒有什麼實際根據。況且這個命題本身就是一種假設。當時,長史謝重就反駁司馬道子,說“紛紜之議,宜裁之聽覽”。對那些猜疑的言論,您應該有所辨別。司馬道子連說“儂知儂知”(見《晉書》)。知道你還亂說!不知是何居心。

而司馬道子說桓溫要作亂,他也沒好到哪去。孝武帝司馬曜在位時(桓溫在司馬曜繼位的第二年就死了),司馬道子與他“酣歌爲務”,並“竊弄其權”。把人家司馬曜架空了,自己專擅朝政,乾的也是桓溫曾經幹過的事,他怎麼不說自己有謀篡之意呢?況且他“官以賄遷,政刑謬亂”(見《晉書》)。搞得朝廷烏煙瘴氣,政績比桓溫差遠了。

說桓溫有篡位之心,還有一個客觀上的事實,就是後來桓玄的謀反。然而,兒子反叛,不能算在當爹的頭上。況且,那時桓溫已經死了三十年了。

桓溫在路過王敦的墳前時,說“可人,可人”!也被當做有篡逆之心的證據。其邏輯理論也很可笑:因爲王敦曾經作亂,桓溫誇王敦,那麼,桓溫自己一定是想效法王敦。這不過是妄加揣測而已。事實上,桓溫心裏並瞧不起王敦。桓溫有自己的偶像,就是當年的名將劉琨,和祖逖一起聞雞起舞的那位,後來做到幷州刺史,在北方對抗匈奴劉淵。但有人偏偏將桓溫比作王敦。按說王敦在身份上比劉琨顯貴多了,他是琅琊王氏中的佼佼者,大司馬王導的堂兄,晉封漢安侯,掌管長江中上游的全部兵馬,當時權傾朝野,無人能出其左右。然而,桓溫對這種類比卻“意甚不平”(見《晉書》),心裏並不高興。因爲他欣賞的是劉琨那樣的真英雄。

有個例子很能說明這一點。桓溫北伐時,遇到一個曾跟隨過劉琨的歌伎,對桓溫說,“公甚似劉司空”。你長得忒像我們那劉琨老爺啦。桓溫聽後很是受用,舒坦。於是進屋好好收拾了收拾,回頭再讓那歌伎看,準備等着好一頓的誇。不想那歌伎卻說,“面甚似,恨薄;眼甚似,恨小;須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聲甚似,恨雌”。合着哪長的都不像。桓溫一下很受刺激,帽子一甩,衣服一扔,“褫冠解帶”,昏然而睡。“不怡者數日”(見《晉書》),悶悶不樂了好幾天。

唯一最有力的證據,是桓溫自己說過的一句後世傳爲經典的話,“既不能流芳後世,不足復遺臭萬載邪!”成爲桓溫想篡位的佐證。然而,單憑這句話,就說桓溫蓄意謀反,也太過武斷,這不過是桓溫人生的一種規劃而已。雖說話說得有些偏激,表現的大起大落,那也只不過是太想出人頭地的一種鋒芒畢露。與曹操“寧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相比差遠了。況且,他說這話沒有對不起誰,只是在和自己較勁。就像現在一些立志創業的大學生,臨走前對父母說,混不出個人樣,俺就不會來了。成色上差不了很多。

況且桓溫此話的重點,應該是在“流芳百世”上,而不是人們所注意的“遺臭萬年”。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能流芳百世,桓溫絕不會選擇遺臭萬年。也就是說,後者是爲了強調前者的,並不是桓溫要實現的終極目標。即便遺臭萬年是側重點,是不是就說明桓溫想篡位呢?也很難說。真想篡位的人,誰會把話掛在嘴邊呢?劉裕倒是沒說過這話,結果最後代晉建宋。兩相對比,此話只能說明桓溫有很重的功利之心,說明不了別的。功利心誰沒有呢?最起碼當時東晉朝中的大臣們誰都有,否則幹嘛不像陶淵明那樣,去“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呢!最重要的,桓溫畢竟沒有形成篡位的事實。退一萬步講,他最多也只能叫篡位嫌疑人。

桓溫此話不但不能成爲其篡逆的證據,反而讓我們看到其可敬的一面:那種豪氣干雲的血性。其實,桓溫也的確是一個性情中人,他“豪爽有風概”,感性多於理性。桓溫自小便血氣方剛,是個有仇必報的人。蘇俊作亂時,桓溫的父親桓彝被叛軍殺害,桓溫“枕戈泣血,志在復仇”(見《晉書》),最後終於手刃仇人之子。那時他剛剛十八歲。桓溫的血性,還充分體現在他的感性上。桓溫是個很重感情的人,而且非常懂孝道。桓溫母親病死,他“上疏解職,欲送葬宛陵(今安徽宣州)”。請求辭職給母親送葬,是典型的孝子。申請辭職,也充分說明桓溫的權力慾望並不是很強。桓溫第一次北伐,走到自己做琅琊太守時的故地,看到以前種的柳樹“皆已十圍”,不禁感慨頓生,說“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於是折下樹枝把玩,“泫然流涕”。其性情可見一斑。桓溫不但孝,而且忠。打敗姚襄,進入金墉城後,桓溫“謁先帝諸陵,陵被侵毀者皆繕復之”(見《晉書》)。其對晉室的衷心可見一斑。

桓溫後來把持朝政,而且行興廢之事,人們敢怒不敢言、意見很大,這是事實。但當時朝廷是怎麼對待人家桓溫的呢?北伐,是東晉朝臣建功立業的載體,也是凝聚人心的旗幟。然而,桓溫屢次上書北伐,都未獲批准。其實朝廷是怕桓溫功高蓋主,不好駕馭,所以,先派了個殷浩代替他北伐。可巧,殷浩又是個不中用的人,“經涉數年,屢戰屢敗”(見《晉書》)。仗沒打贏,戰爭的消耗靡費卻很多,很傷東晉士氣。朝中上下也因此對殷浩很是不滿。桓溫於是趁機參了殷浩一本,朝廷這纔不得不派桓溫掛帥出征。自此,桓溫才大權在握,開始了他的三次北伐之旅。

桓溫收復河南後,曾上表要求朝廷“移都洛陽”。結果人家根本不聽, “表疏十餘上”(見《晉書》)依然不準。作爲一名武將,桓溫有着光復中原的雄心壯志,怎奈報國無門,總是遭到百般阻撓,行興廢之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誰不想找個聽話點的傀儡啊!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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