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祕的“北京九所”成就了多少大事?

原標題:時隔60年揭祕北京九所:這裏的事曾“跟任何人都不能說”

六十多年前,在北京西郊的一片高粱地裏,一座名爲“花園路3號院”的辦公樓開始動工,“北京九所”就建在這裏。此後一段時間,鄧稼先、周光召等科學家先後加入,來到這裏工作。

當時,新中國正值三年困難時期,同時還面臨着西方大國的核訛詐與核壟斷。儘管困難重重,壯志報國的科學家們就在這裏,爲了祖國核事業“幹驚天動地事,做隱姓埋名人!”日前,總檯央視《面對面》採訪了三位參與核武器研製的科學家,揭祕“北京九所”裏那些曾“跟任何人都不能說”的隱祕。

“核武器”三個字後面是“隱祕的偉大”

1958年7月,北京西郊的一片高粱地裏,一座嶄新的辦公樓開始動工建設。這座名爲“花園路3號院”的辦公樓,是爲一個叫“北京九所”的機構而建的。一項隱祕而偉大的事業,即將在這裏開始。

當年8月,22歲的胡思得從上海復旦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九所。來九所報到的當天,他見到了第九研究所一室主任——33歲的鄧稼先。 

當時,鄧稼先給年輕的大學生安排的工作是,學習一本錢三強從蘇聯帶回來的《超聲速流與衝擊波》。胡思得回憶,學習是認真的,但學來學去,爲什麼要學,成了大問題。

一個月後,他“斗膽”向鄧稼先提出,“能不能開一個黨小組會,給我們講一講到底幹什麼?”胡思得回憶,鄧稼先後來告訴他們要搞核武器,“講完‘核武器’三個字後,又講了很多不能跟任何人說我們是幹什麼的話,至少交代了二三十分鐘。”

他們餓到浮腫也沒停止過計算

1957年,中國政府與蘇聯簽訂了《中蘇國防新技術協定》。按照協定,蘇聯將援助中國研製原子彈,向中國提供原子彈的教學模型和圖紙資料。而九所的任務就是消化這些資料。

但是,到了1959年6月,蘇聯致函中國,表示不會向中國提供原子彈教學模型和圖紙資料。1960 年 7 月,蘇聯政府撕毀同中國簽訂的所有協定和合同,蘇聯專家帶着重要的圖紙資料撤出中國。有一種悲觀的說法,“中國再過20年也搞不出原子彈”。

1960年,正值三年自然災害,帶來糧食短缺。但“九所”的大樓裏,哪怕被餓到浮腫,算盤和手搖計算機的噼啪作響也從來沒有停過。年輕的科研人員在鄧稼先的帶領下,緊張地進行着“九次計算”。

所謂“九次計算”,就是利用特徵線法解流體力學方程,模擬從啓爆到碰靶的物質運動全過程。如果計算結果和蘇聯資料中提供的數據接近,說明九所掌握了原子彈的工作原理,只有這樣,才能開始原子彈的理論設計。

也是在1960年,一批蘇聯留學生回到祖國,他們給“九所”注入了新鮮血液,李維新就是其中一員。當時的李維新只有24歲,和他同時進入九所的,還有在蘇聯取得數學副博士學位的28歲的李德元。

△李維新

李德元:1960年28歲到“九所”的,到現在沒離開過,我一直在九所。我覺得我的青春是非常幸運的。

記者:怎麼講?

李德元:因爲我一來就碰到一些頂尖的科學家。

當時,頂尖的科學家在“九所”集結,郭永懷、王淦昌、彭桓武、程開甲、陳能寬、秦元勳、周毓麟等。但是,“九次計算”如同一個關口,卡在那裏,得出來的一個重要數據和蘇聯專家講課時提到的技術指標不符合。


△李德元

推翻蘇聯數據 

“九次計算”爲核武器研究奠定理論基礎

直到1961年,又一位科學家的加入,爲“九次計算”畫上了句號。這個人是周光召。

胡思得:他從頭至尾把我們的數據重複算了一遍,覺得沒錯。所以他當時就提出一個懷疑,會不會蘇聯專家的數字給錯了?這是一個非常大膽的懷疑,我們要聽他後面的解釋。一個沒有搞過原子彈的人,否定原子彈專家給的數據,這談何容易? 

1961年9月,周光召從炸藥能量的利用率入手,求出炸藥所做的最大功,從理論上證明了九次計算結果的正確性和蘇聯數據的不可能。

“九次計算”持續將近一年時間,反覆磨礪,厚積薄發,爲之後原子彈和氫彈的成功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羅布泊騰起了蘑菇雲  辦公室研究者卻不敢歡呼

“九次計算”結束後,原子彈的研製加速進行。1963年初,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理論設計方案按預定計劃誕生了。鄧稼先在這份歷史性的文件上,鄭重地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1964年10月16日,羅布泊一聲巨響,火球騰地而起,衝擊波從地面上捲起粗壯的塵柱,戈壁灘上冉冉升起翻滾飛騰的蘑菇煙雲。根據現場採集的數據表明,爆炸威力初估 TNT 當量在 2 萬噸以上,科學家們確認這是一次成功的核爆炸。

那一天,胡思得身在青海核武器生產基地,李德元和李維新依舊在北京九所辦公室裏。

李維新:得知試驗獲得圓滿成功後,當時大家都在鼓掌,不敢歡呼。因爲,我們的會議室靠圍牆太近了,怕聲音傳到外頭。那時候是保密的。

新中國首次核試驗的成功震撼了全世界!僅僅兩年零八個月後,震撼再度降臨,中國第一顆氫彈爆炸成功,繼美國、蘇聯和英國之後,中國成爲第四個掌握氫彈原理和製造技術的國家。

爲什麼中國人只用兩年多時間,就實現了原子彈到氫彈的突破?很多年來,人們一直在找尋這個問題的答案。這個問題被世人反覆追問,但任何理性的回答都無法涵蓋將生命投入其中的人們的體驗。 

李德元:“我對國家有貢獻,這一輩子過得可以”

責任感驅動着新中國核武器從無到有、從0到1的突破,驅動着從原子彈、氫彈、中子彈、核武器小型化的推進。

1986年7月29日,鄧稼先離世。幾天後,《人民日報》海外版刊發文章,“中國兩彈元勳鄧稼先逝世 黨和國家領導人深切哀悼”。隱姓埋名28年後,世人終於從鄧稼先的報道中窺見了中國核武器研製的艱辛歷程。

鄧稼先走之後,胡思得從副所長到副院長、院長,主管核試驗。最後幾次加快核試驗的任務由他來執行。

在一次次的突破中,曾經的小字輩已成爲老者。他們人生的四分之三,都交付給了九所,那是他們人生中,最黃金的歲月。

如今,胡思得84歲,李維新84歲。接受我們採訪不久後,李德元因病醫治無效逝世,享年88歲。他們爲核武器默默奉獻了一輩子。因爲保密,他們的相冊中幾乎沒有壯年時期的照片,所獲得的榮譽和獎項也不能對外公佈。

李德元:我參加了中國的核武器研製,這是我一輩子的價值。我很自豪,參加這麼偉大的事業。我大言不慚地說,我對國家是有貢獻的,這一輩子過得可以。

責任編輯:梁斌 SF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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