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小花

這是武漢在經歷了年初那場生死洗禮之後舉辦的第一場大型汽車線下發佈會，主辦方是東道主東風汽車。

發佈會短促而隆重，發佈對象是之前東風稱爲h的神祕品牌——嵐圖。

此時，一汽已經以洪荒之力將紅旗品牌艱難重升；北汽趕在老帥徐和誼退休之前把未來裝進了完成部分混改的藍谷；上汽在賣出的十萬量級的過度新能源產品之後，正在籌謀全新的新能源高端品牌；廣汽的高端新能源產品埃安也已經挺過了市場最初的考驗。

而東風嵐圖，到上週發佈會爲止，對外界而言，還只是一個"淡、靜、雅"的形象，一輛新勢力造車在發佈時最鍾愛的鷗翼門概念車，以及一堆星辰、大海的意向。

所以，當嵐圖終於徐徐展開，圍繞它最多的話題，居然是是否來的太晚，是否還有機會？是否是被北邊紅旗的席捲之勢逼出來的項目？

東風汽車集團董事長竺延風，上臺致辭時依然保持着精幹、修長的身材，和他那有代表性的儒雅而堅定的臉，他說嵐圖將是未來十年，東風汽車集團最重要的戰略。

依我看，這個宣言並沒有把話說透，嵐圖甚至可以說是這家歷經51年風雨榮辱的大型汽車製造企業歷史上，迄今爲止最重要的節點。因爲，這是這家規模自來龐大，而面目自來模糊的車企，第一次回答那個原點性的問題：我是誰？

在此之前的很多年，這家企業一直在全力向外界解釋，我有什麼？我能做什麼？數字上我在什麼位置？這些思路在東風大多數企業行爲上一再體現，比如東風在衆多合資、合作、聯盟項目中微妙偏軟的位置感；又比如東風大自主的概念包裝。

撇開越來越不能被一家大型車企依靠的合資項目不說，東風在自主品牌方面的發展，就從來沒有過明確而堅定的思路。所謂東風大自主，名頭極爲響亮，總體體量一時在幾大國企中也算領先，單個分開來看，也都能對應一部分或某些區域的市場需求，但是組裝在一起，戰鬥力不是特別強。

此前，東風從來沒有廓清過靈魂三問的答案。而嵐圖，則絕對不只是一張關於未來發展的藍圖，這是東風作爲一個企業主體第一次真正的自我意識的濫觴。從這個意義上說，嵐圖之於東風，要比其他一些同類企業的轉型，更像是一次重新創業。

在東風企業史上的那麼多次折騰，我相信沒有哪一次比嵐圖更讓東風人渴望。雖然以成敗優劣論之爲時尚早，但嵐圖是一次可以讓東風人驕傲的搏殺。即便最終在這個不再溫婉包容的市場中折翼，那勢必留下的也是一段了無遺憾的崢嶸歲月。湖北人總不會願意，自己耕耘了五十年的一方桃林，最後只給人留下，老子先前也闊過的粗淺印象吧。或許，還有能喝？

二十多年前，面對有關部門的詰問，你到底拿什麼來造車，如今已經儼然中國第一汽車品牌的吉利創始人李書福回答：我只有5個億，但請你給我一次失敗的機會。

嵐圖之於東風汽車，之於東風人，之於竺延風，也是一樣，在淡、靜、雅的從容外表中，它包裹的是東風人火熱的呼喚：請給我一次於沙場戰鬥的機會。

這個機會能有多大兌現的希望，不取決於所謂時機的早晚，而取決於東風人內部認知是否能高度統一。

我從來不相信絕對的時勢，所有的時勢都是機遇以新的方式進入的宣言，而絕非機遇的幻滅。就製造業而言，英國的戴森，美國的特斯拉，中國的華爲都是不錯的例證。並且，嵐圖問世的時點，一點兒也不晚。畢竟新四化出行時代的到來最樂觀的預計，也要在2030年，電池及充電問題得到階段性解決，5G與汽車製造業初步融合成熟的時間。

在過去的5—10年裏，即便豐田、寶馬這樣頗具洞察和創新基因的企業，在軟件化的嘗試中，收穫更多的也只是教訓。而中國的新造車浪潮，則用讓人眼花繚亂的萬億錢潮的湮滅，換取了資本和製造業之間於狂暴的互聯網浪潮之中一時的冷靜相處。在我看來，這恰是不錯的進入時機。

嵐圖提出的所謂"成熟車企＋造車新勢力"的發展模式，其實是在試圖解決一個困擾很多大型車企的根本問題，就是管理模型的問題。如果說扁平化的管理模型，是科技公司孕育發展的基石，那麼它就是傳統型企業擁抱新時代最大的障礙。

這絕非危言聳聽。迄今爲止，在諾基亞之敗的敦促下，積極轉型、擁抱互聯網的傳統企業，最終落得"變法"失敗，或是非驢非馬，得不償失，大多都成功在官方微信賬號上。很多企業甚或還會得出一個結論，都是瞎折騰。就其原因，都是邁不過顛覆性的管理體系這道坎。

成熟車企＋造車新勢力，這個管理模型裏面顯然有現狀的妥協，但這並不是什麼壞事。所有起跳腿的孤注一擲，都基於支撐腿的無比堅實。而豐田那樣的"編織星球"的做法，並不適合現在東風。以東方智慧而論，在這個或許是顛覆性的時代面前，東風更合適的做法，依然是摸着石頭過河，以最小的阻力，做最大程度的推進。

嵐圖的關鍵，就在於以竺延風爲主的東風領路人，能否用一次戰鬥的機會，喚起東風人內心的驕傲，並實現這種驕傲與這個過渡性管理模型的有效對接。至於東風現有的真實能力，所謂的進入時機，以及其他諸多現實問題，並不是嵐圖的阻力。永遠不要輕視一家龐大了幾十年的企業隱藏的力量。

不必在當下就去挨個細數嵐圖的優勢、劣勢等現實狀況。對於東風而言，嵐圖是在開啓一個新的時代，一個以獨立的自我意識，投入未來出行行業戰場的時代，當下唯一需要關注的，是這樣的自我意識，是否能稱爲全體東風人的自我意識，而催生出這家巨頭企業真正的化學反應。

我打心底裏祝福嵐圖，我祝福嵐圖初心不改，哪怕是激戰到倒下的那一刻。東風之名，本就蘊含着戰鬥之義，江漢風骨臨江萬年也從未是隨波逐流之輩。我祝福嵐圖不是一張海納星辰大海，包羅宇宙萬象的發展藍圖，而是一篇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戰鬥檄文。

它或許是東風唯一的機會，但請東風人不要把它當成機會，請把它當作最後的戰鬥。無論有沒有明天的東風，都請開始繪製不一樣的嵐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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