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棉

“沒有工作，年近40，離婚時只要兩個孩子的撫養權，幾乎淨身出戶，真可憐呀。”是母親提起表嫂時的嘆息。

“多少精英白領尚且養不起一個孩子，況且她這樣，當了十幾年家庭主婦，一無學歷、二無一技之長的女人，這不是可憐，這是傻！”是父親聽說這件事時的不解。

“可是婚姻不幸，又不及時止損，在劣質婚姻裏，一晃幾十年，忍辱負重、豈不可惜了人間這一遭，人生能有幾個幾十年？這不是可憐，也不是傻，而是勇敢。”是我知道表嫂要離婚時的氣憤和支持。

其實，表嫂的悲劇婚姻我早有耳聞，而我也是她十餘年不幸婚姻的見證人。

記憶中和表嫂一起喫的3頓飯，就可以預見他們婚姻的走向：餐桌上不被尊重的女人，不會幸福。

01、 月子裏，沒喫過一頓飽飯。

第一次見到表嫂，是她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的滿月酒席上。

當時的表嫂，雖然經過產育，身材依然保持的不錯，儘管素顏，也難掩俊俏。

據說表哥對其癡迷許久，用盡百般心機，最後用上婚前同居，未婚先孕，才徵得雙方父母的同意結的婚。

本以爲這真愛的結合，加上喜得雙胎，表嫂可要是被寵上天了，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滿月酒開始時，表嫂一直在酒店提供的一個小隔間裏照顧兩個孩子。

一個人，兩個孩子，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裏，各喂一次奶，各喂一次水，一個拉了一泡，要換尿不溼、洗屁股；一個尿了一泡，尿在了墊子上，要換洗，不時還有兩個孩子的哭聲讓表嫂揪心，雖是喜悅，也難掩疲憊。

表哥和長輩只顧招呼客人，等客人喫完，走個差不多了，表哥才讓母親去替表嫂，讓她出來喫飯。

表嫂一坐下來，並不和周圍的人攀談太多，看樣子有點狼吞虎嚥的意味。

喝的半醉的表哥，踹了踹表嫂的凳子，一臉不屑地說：“餓死鬼投胎嗎？喫了上頓沒下頓嗎？我家虧待你，平時不讓你喫飯了？你這喫相，不怕人笑話？”

正在咀嚼的表嫂，聽了這話，如鯁在喉，再難下嚥，即刻紅了眼圈，因爲哽咽，把飯噴了出來。

“哎呀，這慫女人，真是狗肉包子，上不得檯面，給我丟人現眼。”

表哥一邊給衆人道歉，一邊朝表嫂瞪眼。並不忘摟住旁邊發小的脖子，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嘟囔道：“你不知道，這女人生完孩子有多煩，和以前是大不一樣了！”

尷尬的表嫂，以孩子哭了要去照看爲由，離了餐桌，不用說，她沒有喫飽。

“哎，生了孩子，都是我一個人帶，不瞞你說，一個月了，我還沒有安心地喫過一頓飽飯，睡過一場超過三小時的覺。兩個孩子不會同時睡，也不會同時喫喝拉撒，常常是一頓飯分了三次喫，從滾燙喫到涼透；一次澡分兩次洗，中間要出來看看孩子；甚至連上個大號，都很難一次完成……剛纔讓你見笑了。”沒有說完,表嫂早已泣不成聲。

”表哥？他不幫忙嗎？你們不是自由戀愛嗎？“我不解地問。

”剛纔你也看到了，你表哥就像是我家的三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在生產前一個月，他就因爲我夜裏起夜次數多，打擾他休息，已經和我分居兩個月了。”表嫂無奈地說。

02、 餐桌上，我是那個打掃剩飯的人。

第2次和表嫂一起喫飯，是她婆婆、我姑姑的壽宴。

因爲老人行動不便，就安排在家裏喫了。

我早早趕去幫忙，表嫂準備的雞鴨魚都有，蔬菜也都很新鮮。

我和表嫂一邊聊天、一邊備菜、收拾。

收拾魚鱗時，表嫂的手不小心被刀子劃傷了，血瞬間就流了出來，表哥走到廚房，第一句話便問：“有沒有弄到魚上？弄到魚上，可就不能喫了。”第二句話便對着表嫂說：“你不是買了膠皮手套嗎？正好派上用場了。”

表嫂一臉尷尬，扭過臉去，彎腰去找手套。

我忍不住數落表哥：“你也不心疼自己的媳婦，你來收拾魚。”

誰知表哥理直氣壯地回答：“得了吧，別把她和你們這些職場女性比，她就是一個家庭主婦，除了照顧老人、帶孩子，還能幹啥？這不你親眼看着呢，連條魚都收拾不了。”

不一會兒，飯菜上桌了，一桌子的雞鴨魚，時令果蔬，可表嫂的面前卻是一盤品相不好、顏色不佳的涼拌芹菜。

“嫂子，這是剩菜吧，你看芹菜都變黑了，別喫了，今天這麼多新鮮菜，還喫不完呢。”我一邊說，一邊去嫂子面前的盤子。

可嫂子搶先一步，按住了盤子，並不說話。

只聽躺在裏屋的姑姑說了一句：“千萬別把那盤芹菜浪費了，浪費糧食是遭罪呀！”

表哥也幫腔打趣表嫂：“你們不知道，她的嗓子呀，根本分辨不出好歹來，剩菜剩飯和山珍海味，入了她的嘴，都一樣。”

在表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時，看到表嫂一筷子、一筷子地夾着剩芹菜，那滋味真不好受。

收拾碗碟時，表嫂委屈道：“全家都不讓浪費一粒米、一滴油、一根菜，可做的少，不夠喫，是我的錯；做的多、不合大家的胃口，剩下了，也是我的錯，老人不喫剩菜、孩子捨不得讓她們喫，丈夫不喫，誰喫？只能我喫。沒結婚時，我是寧喝新鮮的玉米粥，都不喫剩紅燒肉的人，可婚後7年，我喫了7年的剩飯剩菜。”

03、 一頓餃子，幹在前，喫在後。

第三次去表嫂家喫飯，是我結婚後，老家有親朋好友請新娘喫飯的習俗。

表嫂說要給我包餃子喫，我早早趕到幫忙。

只見表哥躺在沙發上，嗑着瓜子，喝着茶，看着電視，時不時刷刷搞笑視頻。

表嫂早已出門去買菜，不一會兒，門鈴響了，門一打開，表嫂就大包小袋地拎進來，有南瓜、土豆、茄子、肉餡兒、韭菜、西紅柿……粗略估計，有20餘斤。

表嫂一進門，顧不得喘氣，就一路小跑走進廚房，把所有東西放下，表嫂拎菜的手指頭，都被塑料袋勒紅腫了，可表哥一動不動，公婆起身要去遛彎兒了。

我要洗手去幫表嫂，表哥客氣道：“你不用幫忙，這幾個人的餃子對你嫂子來說，是小事一樁，一會就得，你就等着喫現成的吧。一分錢不掙，包餃子還讓別人幫忙，把她慣成啥樣了。”

我不理會表哥，去廚房幫表嫂。

有我的幫忙，表嫂很高興，和我有說有笑：“婚後這麼多年，我最喜歡的，還是你來家裏喫飯，因爲每次你來，都會給我幫忙，感覺真好。”

包好餃子，表嫂在煮餃子時，雙手微微顫抖，我問及原因，表嫂說是因爲緊張導致的心理反應，作用在了手上。

她爲這個家庭做飯這麼多年，做飯早了、晚了、不合胃口了、鹹了、淡了……家人就會責備她，她就會緊張，就會手抖，後來就成習慣了。

中午時分，大家坐定，等餃子上桌，只留表嫂一人煮餃子。

表嫂一邊煮餃子，一邊給大家剝蒜，盛醋碟。

第一鍋煮熟、盛盤、上桌，表嫂滿臉堆笑，一邊給所有人遞蒜、放醋碟，一邊緊張地問道：“好喫不？鹹淡合適嗎？”

等所有人回答合適後，她才放心地去煮第二鍋，之後又給每人盛上一碗湯，放在面前。

等餃子完全煮好，大家也差不多喫飽離席了，只見表嫂顧不得馬上喫餃子，而是將所有餃子撥弄一番，防止粘連，好的、完整的放在一個盤子裏，破皮煮爛的，放在另一個盤子裏。

最後，表嫂將破皮的爛餃子喫了，將好的餃子，放在一邊，解釋道：“孩子和你哥喜歡喫煎餃，明早做給他們喫。”

就這樣，表嫂提心吊膽、不辭辛苦地忙活了一上午，就喫了幾個破爛餃子而已。

沒有覺得表嫂是女主人，反而更像是餐桌上的保姆，這種感覺讓我這個客人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讓她受委屈的罪魁禍首。

“嫂子你委屈嗎？”我問。

“你也結婚了，慢慢體會吧，不過你比我好，你能掙錢，應該比我過的好。”嫂子答道。

據說，嫂子要離婚，是因爲表哥在外面養了小三，還生了兒子，表嫂要一個99元的包，表哥都覺得她不配；小三要一條999元的項鍊，表哥都不眨眼。

爲求快速離婚，絕望的表嫂，除了要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一無所求。

寫在最後：

表嫂的婚姻悲劇，是我早就可以預見的，卻也是我最不想見到的。

其實，婚姻從來不需你做衝鋒陷陣的犧牲，也極少需要面對生離死別的勇氣，可正是一天天不可缺少的一日三餐、柴米油鹽，最能維持婚姻的溫度。

一個女人，如果在餐桌上都不被尊重，怎會幸福？

願以上文字，與我的讀者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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