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最大的魅力,不是有錢,不是有權,而是專一
有書君說王國維作詩云:“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人世間最難留住的,就是如同離樹飄零的花葉,一去不返的容顏之美。當一個人的才情足以匹敵完美的外形,他的美麗會擁有超越時光、驚豔歲月的魔力。一千七百多年前,就曾經出現這樣一位男子。直到如今,他的名字仍然是極致美麗的代名詞。他就是千古第一美男子,潘安。
錦繡皮囊
這個豔陽天有什麼不尋常嗎?
洛陽城中竟然萬人空巷。
無數少女、少婦、老嫗打扮得花枝招展,瘋狂地追在一輛馬車後面。
街巷轉角的剎那,一陣溫柔的風撩起車簾,立刻引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與驚呼。
女郎們爭相靠近,顫抖着手向車內拋去鮮花與水果。
一面無可抑制的被驚世之美吸引,一面小心翼翼的表達着愛慕之情。
車上穩坐不驚的少年,擁有着這個時代最受人追捧的美麗容顏。
他的一次出遊,能讓王朝都城萬頭攢動。
他的一次回眸, 能令萬千女子心醉神馳。
他的名字叫做潘岳,字安仁,後世稱之潘安。
潘安出行的盛況,引起了其他男子的羨慕,於是有人開始模仿他。
《世說新語》裏記載,大文學家左太沖效仿潘安出遊,然而他的馬車收穫的不是鮮花水果,而是洛陽女子的共同唾棄。
因爲他容貌不佳,女子們生氣的回了家。
《晉書》中記載,西晉文學家張載(非北宋張載)也因爲容貌醜陋,出行之時被小孩子扔了滿車的石頭。
在西晉,擁有美就擁有最瘋狂的追捧;不夠美連上街出遊都只能委頓而返。
在那對美狂熱追求的時代,脫穎而出的潘安,直到如今依然是美貌的至高標準。
“貌比潘安”成爲容顏的極致修辭。
潘安,究竟有多美?
即使用盡全部想象,也難以勾勒出一種能夠流芳千古的皮囊之美。
因爲潘安的美,不止於容顏精緻。
史書形容潘安“美姿儀”。
他的完美,還在於舉手投足之間,所流露的優雅氣質。
而這份獨特的氣質,來源於他滿腹的才情。
“腹有詩書氣自華”,成就了舉世無雙的絕美。
錦繡華章
能夠流傳青史的美麗,不是浮於表面的空洞。潘安的才華絲毫不遜色於他的美貌。
天才少年王勃作《滕王閣序》,寫到“請灑潘江,各傾陸海云爾”。
潘安與陸機並稱“潘江陸海”,二人才華如江似海,乃是西晉文壇的璀璨明星。
從小,潘安就聰穎過人,被鄉人稱爲“奇童”,早早被舉爲秀才。
二十歲那年,一篇《籍田賦》歌頌晉武帝躬耕之事,辭藻絕麗,名動朝野。
而因爲才名冠世,潘安被官場衆人嫉妒排擠,賦閒十年不得志。
三十歲左右,潘安才被任命爲河陽縣令。
他勤政愛民,根據當地的地理環境,倡導人們遍種桃李,以果木改善全縣的經濟和環境。
春風吹來之時,河陽漫山遍野深紅淺紅的桃花,與潘安的美貌相映,便有了最早的花樣美男子。時人稱一聲“河陽一縣花”。
他不僅改善河陽的生活環境,也着力整治民風。併爲此發明了“澆花息訟”之法。
老百姓到縣衙訴訟,起初總會心有怨懟,甚或訴訟雙方相互爭鬥打罵。
爲了平息訴訟雙方的情緒,潘安準備了尖底水桶,讓被告和原告到花園澆花。
因爲水桶是尖底,無法平放,雙方必須通力合作,才能完成任務。
一起合作澆花之後,往往雙方都平息了怒氣。
在他們心平氣和之時,潘安纔會判定是非曲直,雙方都心服口服。
河陽在潘安的治理之下,一時政通人和。
李白有詩讚雲:
河陽花作縣,秋浦玉爲人。
地逐名賢好,風隨惠化春。
環境因他而風雅,民風也隨他而教化。
然而政績卓然的潘安,卻仕途不順。沒過多久,他被調離了河陽。
此後歷任懷縣令、尚書郎、廷尉平、太傅主簿,經歷過被除名、被免職、重新被受職的仕途坎坷。
三十二歲那年,潘安甚至因爲官場周旋神傷,而中年鬢髮初白。
那一年,他以細膩生動的文筆、清新高遠的意境寫下《秋興賦》,發出了效法莊子“逍遙乎山川,放曠乎人間”的願望。
進,是大有可爲的在朝官員;退,乃文采斐然的文壇巨匠。
胸懷錦繡之人,無論身處怎樣的環境,總有機會閃耀出無盡光芒。
潘安
官場失意,但文壇留名。
而無論得意與失意,潘安身邊始終陪伴着一位紅顏知己。
才華橫溢的男子,在三妻四妾的舊時社會,往往縱橫情場,留下無數風流故事。
擁有絕世無雙之才貌的潘安,卻沒有屈從於流俗。
他這一生,只與一人攜手,只爲一人寫詩。
錦繡良緣
元稹曾經爲亡妻韋氏寫下感人至深的詩句: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然而元稹雖有這樣的才情,卻難以達到這樣的修行。
他與無數女子有過愛情故事,爲初戀情人崔鶯鶯而作《鶯鶯傳》,爲紅顏知己薛濤作詩《寄贈薛濤》,爲戀人劉採春寫詩《贈劉採春》。
元稹多情勝過癡情,而真正做到“取次花叢懶回顧”的,是深受萬千女子仰慕的千古第一美男子,潘安。
潘安十二歲那年,得見父親的朋友名儒楊肇。
楊肇非常賞識潘安,將女兒楊容姬許配給了他,那年楊容姬剛剛十歲。
世交之家、年少定情,從此潘安對楊容姬一往情深。
兩人相知相戀、相扶相持,一起度過了婚後數十年的美滿時光。
儘管受到天下女子的熱愛,潘安也從未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從未與其他女子有過任何故事。
他的才情與貌美,都只屬於妻子一人。
元康八年,四十九歲的妻子楊容姬,先一步離開了人世。
少年夫妻,相攜半生,如今卻只剩潘安孤零零一人,這份生死別離令他悲痛欲絕。
潘安將無限哀慼之情,揮灑於三首《悼亡詩》之中,以懷念深愛的亡妻。
詩中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只。
如彼遊川魚,比目中路析。
他們曾經如同雙棲鳥、比目魚,在人間相攜而遊、同住同修,可如今卻永遠分離,孤苦寂寞。
在潘安之前,鮮少有男子懷念妻子的文學作品。
是他開創了悼亡詩風之先河,往後許久悼亡詩都僅爲悼念亡妻而作。
楊容姬
李商隱曾經寫詩云:
只有安仁能作誄,何曾宋玉解招魂。
只有潘安能寫下千古無二、哀婉動情的誄文,因爲他心中對妻子矢志不渝的癡情。
這份濃烈的感情絕不止於文學的抒發,更是潘安一生的踐行。
妻子在世之時,潘安從未納妾;亡妻離去之後,潘安再未續絃。
茫茫人海之中,他們是彼此唯一的靈魂伴侶。
往後餘生,寧願孤獨的懷念曾經。
最美的愛情,是今生只有你。
▽
妻子的離開,似乎帶走了潘安生命里美好的一切。
失去心中所愛,他急於重新找到生的意義。
仕途從未順暢、八次調動升降的潘安,再也按捺不住最後奮力一搏的野心。
他以自己滿腔才華趨附權貴,活躍於掌權皇后賈南風的陣營。
因爲太過迫切的渴望施展才華的舞臺,潘安竟不惜爲榮華富貴躬身下拜,不惜爲亂世紛爭所裹挾。
當趙王司馬倫兵變入宮,賈氏一黨幾乎被全部掃除,潘安落得“夷三族”的悲慘下場。
空有一腔熱血志氣,滿腹詩文才情,卻被短暫的富貴幻象迷了眼,在權貴混戰的血雨腥風之中丟了性命。
潘安曾在《閒居賦》中稱自己“拙者之爲政”,在仕途上他似乎永遠都是一位拙者。
但文壇之中,他卻留下了顯赫聲名。後來的蘇州著名園林也因他的才華而得名“拙政園”。
錦繡一生,至性至情,卻也難逃命運設下的榮華陷阱。
唯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當年的翩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