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滿族民間故事傳承人肇恆昌講的一個滿洲民間故事，講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教育人不要過分貪心。

這是一個流傳比較廣的故事，在滿洲很多地方都有流傳。可能有人聽過，但各地民間傳承，傳承人不同，講的人不同，都會形成不同的版本。所以應該和這裏講的故事版本不完全相同。

從前，滿洲東山里有一個小夥，平時靠進山砍柴爲生。以前說過，滿洲東山就是指長白山，因爲滿洲人住在長白山之西，故俗稱爲東山。就如古代夫餘、高句麗在長白山之北，管長白山稱南山。漢字古籍裏記載長白山爲“蓋馬大山”，這是高句麗語，意思是“南大山”，“蓋馬”是南面、前面的意思；漢字史料記載的“不鹹山”，在夫餘語和滿語的意思是“夫餘南山”。

“蓋馬”、“鹹”兩個詞的語音可以構擬爲［*gam］和［*ham］，語義是“嘴、前面”，引申爲“南面”，發展到滿語變成了“北面”。

一天，這人挑着砍下的柴往家走。走到快到家了，感覺累了，歇歇乏，他就把扁擔放兩個柴火堆上，拿出菸袋，抽上一袋煙。過去說了，滿洲人隨時都要觀察四周，這人也向四周看一下，看草叢裏，看到跟草一樣的顏色但能動東西。

這人就過去看，是一條小長蟲，有手指頭那麼粗，盤成一盤。他就奇怪了，這時候已經深秋了，長蟲應該找地過冬了，怎麼這還出來，這容易凍死呀。

小夥也是心腸好，他就拿起長蟲，長蟲是冷血動物，死活不是看體溫，而是看長蟲是軟還是硬，看長蟲身體還是軟的，那就是還活着。

過去滿洲人都帶帽子，小夥把帽子拿下來，把小長蟲放帽子了，帶頭上，他繼續挑柴回家。回到家，拿一個小泥盆，裏面放棉花，放在火坑上，算是長蟲窩，就把長蟲放裏。

話說一冬天很快過去，長蟲冬眠也不喫東西。等開春，這長蟲伸展開，也不小，有一尺多長。他就陸續找喫的喂長蟲。時間過的快，這長蟲也在不停長大，小泥盆不行了，就換大點的，最後小夥就給長蟲編窩。

過了有一年，等過完冬天，開春了，長蟲長大了，有胳膊粗，喫的也多，他感覺養不起了，留不住了。就對長蟲說，我沒法再養你了，我打算把放回山裏，你看行嗎？這長蟲點點頭。小夥也欣喜，這長蟲聽懂我話。

第二天，他就長蟲放筐裏，揹着筐進離他家最近的山腳下。把長蟲放出來，小夥說，給你自由，你自己生活。就聽有聲音說：大哥大哥，巴尼哈（謝謝）！小夥感覺奇怪，這沒見人，誰說話。長蟲說：就是我說的。

小夥就對蛇說：你上山，我沒能力再養你。長蟲說：謝謝你救了我。你以後有什麼困難或是需要我幫助的，你就來這，喊三聲蛇老弟，我就會來。說完，搖搖尾巴，就進大山裏了。

時間一晃，幾年過去，小夥變成中年大漢，繼續以砍柴爲生。一次去馬市賣柴火，再買點日用品的時候，聽說皇帝喜愛夜明珠，誰要能找到夜明珠，給皇帝進貢，皇帝就讓他當宰相。

這個人聽說了，就想，要真是得到夜明珠，就能當宰相。那要是我當宰相，也就不用每天受苦去進大山裏砍柴，起早貪黑，混得現在連一個媳婦也沒有，還要自己回家做飯。當了宰相就能娶幾個媳婦了。可只能幻想，哪能找到夜明珠呢？

晚上回家睡覺，夢裏還想着，自己要當宰相，天天喫香的喝辣的，花天酒地，每天光享福，什麼也不用幹，都是讓下邊人去幹，那生活多美呀！可是得不到夜明珠，這一切都是白想。這時候，他感覺有點什麼，是自己忘記了嗎？

他終於想起來了，幾年前他救過一條蛇，當年蛇裏走，曾說過，有什麼困難可以找他。我這次試試。

他每天進山砍柴，都會路過那，等時間長了，他也忘了。第二天，他就走到那，連喊三聲蛇老弟。他面前出現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小夥說：我就是大哥當年救的那條蛇。我是蛇仙，當年因爲在家裏我犯了錯誤，被驅逐出來。幸虧得到您救我，我現在已經返回蛇仙。我就一直想報恩，您有什麼困難就告訴我。

這人就說，我每天進山砍柴，現在歲數一天比一天大了，感覺喫力了。最近聽說皇帝要夜明珠，如果誰能進貢夜明珠，就讓他當宰相。我想要當宰相，那生活就徹底改變了。但人是很難得到夜明珠，你們仙界能耐大，你能幫助我找到一顆夜明珠嗎？

蛇仙小夥沉吟片刻說：我身上就有夜明珠。那人就問：可以給我嗎？蛇仙小夥說：因爲你救了我命，可以給你。一會兒，我還變回蛇，你別害怕。你就按住我腦袋，把我左眼扣出來，那就是夜明珠。你拿這夜明珠，就可以當宰相了。

那人說：那怎麼行，扣下眼睛，那要多疼。蛇仙小夥說：那沒有事，你是恩人，我就要報答你。你扣下我一顆眼睛，我還有一顆眼睛，還能看到前邊道，沒關係。

那人就把蛇的左眼睛扣下來，拿回家。晚上拿出來一看，真的很亮。接下來，他就去馬市了，找到那裏官員，說自己有夜明珠，我把夜明珠藏起來了，要親自送給皇帝。

當地官員就把他送到京城，見到皇帝，並將夜明珠遞給皇帝。皇帝說：這真的是夜明珠嗎？那人說：真是，不信，你放到一間黑屋子裏看看。

皇帝就拿着夜明珠到一間黑屋子，一看真是閃閃發光，是夜明珠。皇帝不務正業，見到夜明珠大喜，說：好，封你爲宰相，每月多少俸祿，你以後就可以每天花天酒地過日子了。這小子樂壞了，這次真的如願以償，每天都可以享受了。

那人當了宰相後，娶了好幾個媳婦，有很多丫鬟侍候，天天歌舞昇平。他到了快五十歲時候，皇帝也歲數大了。我們以前文章講，滿洲古國實現民主體制，上層貴族有權更換君主。我們講夫餘國曆史，有的新國王跟老國王沒有血緣關係。這皇帝說：我歲數大了，誰再給我進一顆夜明珠，我就坐太上皇，把皇帝的寶座讓給他坐，讓他當皇帝。

那人一聽，還有這好事？現在我是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我平時還要注意，不敢得罪皇帝，還要聽皇帝的。如果我再找一顆夜明珠，我就當上皇帝，那這世界，就是我最大了，那想做什麼，都是爲所欲爲，那太好了。

但要再找夜明珠，只能還去找蛇老弟，對，那麼就麻煩一下蛇老弟。這次那人回去，非常風光，坐着轎子，很多人跟着，前呼後擁，就回他老家了。

他到了那山腳下，示意跟隨的人，你們都躲遠點。然後他一個人就唸叨三聲蛇老弟。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又出現了，張口：宰相好，你遇到什麼困難，儘管說，我好幫助您。這宰相就說了：現在當宰相是不錯，但上邊還有一個皇帝，現在皇帝說，如果誰再給他一顆夜明珠，他就讓誰當皇帝。你看，能幫我再找一顆夜明珠嗎？

蛇仙小夥嘆口氣：我一共就兩隻眼睛，兩顆夜明珠，你已經扣去一個，如果再要一個，我就徹底瞎了，什麼也看不到了。宰相說：你們是仙人，兩隻眼睛都沒了，也沒事。我是你恩人，救過你命。你就再幫助我一次吧。

蛇仙小夥又嘆口氣，轉身變回了蛇。宰相已經沒有原來那麼靈活了，這次是笨手笨腳，又要去按蛇腦袋，去扣蛇眼睛，蛇一疼，張開大嘴，宰相就掉進了蛇嘴裏。

這正是：

好心救蛇得回報，

舍眼獻珠酬恩人。

貪心無度被蛇吞，

前程毀滅事有因。

又云：

小蛇遇難好人救，

臨別許下報恩願。

恩人有求獻眼珠 ，

貪婪忘本沒好報 ，

大蛇一口宰相吞。

作者肇恆昌，愛新覺羅三世祖後裔，瀋陽東陵滿族民間故事傳承人，是省一級的。網名叫河洛噶善是滿語，意是'山谷（山溝）裏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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