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是一個危險的年份。每一個人的時間被砍去一半，困難被放大數倍。

2020，又是一個小人物們宣告逆襲的年份。在深夜飛奔送餐的騎手，一天連播五場的年輕主播，起死回生的失明者，擺路邊攤的小生意人，都在用他們的奮鬥，竭力嘶喊出那一句“你可以的”。

孤獨的奔跑者

11月10日深夜，劉榮剛戴上藍色的頭盔，跨上久違的電瓶車，快速地投入杭州城東迷幻的夜色當中。

他是全國無數個外賣站長之一。他已經有5個月沒有送餐了，但今天必須重操舊業，理由顯而易見，因爲雙11。

他和妻子一起來到杭州，將5歲的孩子留給了河南信陽老家的老母親。

劉榮剛的站點在杭州九堡，圍繞着四季青服裝批發市場，幾公里內散落着大大小小上百個直播機構，更多的則是難以計數的電商公司。這裏有高樓，也有倉庫，尚未拆遷的農民房寸土寸金，這裏是老杭州人眼裏的城郊，也是很多新杭州人來到這座陌生城市的第一站。

2017年，劉榮剛初到這裏時，點外賣的，多數是附近做電商的，從去年開始，做直播和自媒體的人，包攬了總訂單的一半以上。

問題也隨之而來。這些訂單中，多數地址模糊，只留下某個直播間，若不是非常熟悉本地的騎手，都有可能迷失在多如牛毛的格子間裏。本地人並不會比騎手更熟悉地形，主播的電話則多數時候是打不通的，騎手只能靠着直覺，儘可能快地奔走，以挽回時間的損失。

騎手每天都要和大量的人發生聯繫，但他們卻是最孤獨的奔跑者。許多同事跑着跑着，慢慢地停下了腳步。

能堅持下來的，有一大半，皆因生活所迫。

外賣站點營業到深夜12點，但依然有不少人會繼續跑夜宵單。“那時候還繼續遊蕩在街頭的，只有兩批人，生活壓力大的，或者是家裏真的比較窮的。”

在深夜“奔跑”的，還有主播。她們隔着直播間的玻璃牆，在匆匆送來夜宵的騎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從月初開始，吳曉妹就開始了連軸轉的直播。最多的一天轉了三個場，爲五個店鋪直播，從早上8點開始，一直到深夜1點，纔算喘了口氣。合租的小姐妹下了晚班過來陪她，兩人點了燒烤和麻辣燙。

與無數的杭漂一樣，吳曉妹隻身在杭，無依無靠，她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改變命運。

兩年前，離開貴州安順老家時，母親曾叮囑她，再忙也不要忘了喫飯，再累也不要忘了休息，但她都忘了。母親會責怪她，但每次晚上下了播，翻開手機，母親的那句留言總會第一時間躍入眼簾：娃，記得喫飯。

她很清楚，初中文化的自己，好不容易抓到了直播這個風口，她必須不斷地奔跑，比別人跑得快、跑得久，纔能有繼續奔跑的資格。兩個月前，她在老家縣城買了房，那天母親笑得很開心，她覺得，付出都是值得的。

黑暗中的那一道光

郭浩已經連續度過了700多個黑暗的日日夜夜。

他曾是天之驕子，身高一米八幾的他，是一名手握三個學位的帥氣“學霸”。在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法學碩士畢業後，他被寧波一家上市公司看中，年紀輕輕就擔任了總經理祕書，年薪幾十萬。他喜歡跳國際舞，尤其熱愛拉丁舞。工作之餘，他在國際舞學校兼職舞蹈老師，在當地小有名氣。

當他準備辭掉工作，專心開辦國際舞蹈學校的時候，一場意外毀了所有。

2018年寒冬的一天早上，爲了躲避闖紅燈的早攤鋪，郭浩深深得踩下了急剎車，他被甩了出去，頭部遭到重創，昏迷了十三天。

醫生已經放棄，父親也簽下了放棄治療的意向書，連壽衣都穿到身上時，母親卻堅持要再搶救一次，爲他物理擦拭身體退燒，求醫生再試一次……在這些努力下，郭浩竟然有了微弱意識，24小時後，他奇蹟般地醒了。

“這真是奇蹟。”醫生說。

然而，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撿回了一條命，但後遺症卻讓他雙目全盲。

失明，讓他的人生一下子從巔峯跌落谷底。一年多的時間裏，家裏變賣東北老家的三套房子，輾轉大江南北都未能得到醫治。還因此陷入了連環套路貸，欠債百萬。人生最低谷的日子裏，郭浩彷彿掉進了黑暗的深淵，他把自己關在屋裏，自暴自棄，不食不言，一度想到自殺。

直到那天，郭浩想到了母親疲憊的身影，他決定要爲深愛自己的家人繼續活下去。

被黑暗與絕望籠罩了整整一年之後，他抓住了生命中的那一道光。

郭浩終於邁出了第一步，申請了阿里巴巴雲客服的崗位，坐在電腦前反覆研究，學習讀屏插件，別人睡覺了，他還在鑽研。他開始摸索着出門走路，學會了用手機投資基金理財、做電子書聲優，他甚至還開起了人生第一家淘小鋪。

郭浩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我不是一無是處，還能賺錢養家、養媽媽。”

今年，郭浩首次參與了雙11。第一輪小爆發，他的接單量比平時多了五倍，用戶的問題也是五花八門，接踵而至，絲毫沒有停歇。雙11當天，郭浩預約了白天7個小時的排班，以及零點後3個小時的晚間排班，“那樣賺得更多”。坐在電腦前，郭浩打字飛快，網線另一端的消費者，根本不知道，和他們對話的，是剛剛經歷了苦難逆襲的視障雲客服。

9月份，阿里cco推出“微光計劃”，200多位視障雲客服因科技發展更加便利，讓更多的“光”照進生命。

一面是生計，一面是生意

新冠來襲的2020年，普通人的生活，就像踩了一腳急剎車。

阿里園區西南角的十字路口，賣板栗的小哥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會準時出現，一晃七年。疫情讓他一別半年，生活無以爲繼。

當疫情過去時，他立刻推上那輛電動三輪車，架起炒鍋，兩麻袋板栗，一杆電子秤，重拾生計。炒好的板栗就放在不鏽鋼盤裏，一盤普通板栗，一盤野生板栗。旁邊來來往往、等綠燈過馬路的，還是熟悉的阿里員工。

他以前在南門擺攤，但是那邊沒有紅綠燈，行色匆匆的阿里人缺乏一個停留時間，於是他就搬到了這個十字路口。別看這個小小的攤位，它也包含了商業邏輯，這裏的紅燈三十多秒，足夠行人買一包板栗，但是因爲決策時間不夠長，所以來買板栗的人從來不問多少錢一斤，只會說，“給我稱20塊的”。

今天，妻子拿了一個小馬紮，坐在一邊陪着板栗哥，“最近雙11，城管管得更嚴了，我來幫他望風。”板栗哥每天來兩回，中午待一會兒，傍晚再來，從5點多待到9點多，一天下來可以賣掉五六十斤板栗，“沒生意的時候，我就看看馬路對面的阿里園區，直到我回家了，它還亮着。”

老紀蠔宅的店鋪門面比板栗哥的大多了，生意也火爆多了。這家開業2年的網紅生蠔店，正在準備自己的第二次天貓雙11。

對於創始人老紀而言，生計無憂，等的全然是生意。去年，11日後半夜，幾百個穿着紅色戰袍的阿里人，幾秒內全都湧進店裏，大家一邊喫着生蠔，一邊討論戰績。老紀蠔宅的燈陪着阿里員工，亮了整晚。

今年，老紀提前做了準備，他和供應商打好招呼，增加每天的採購量。天貓雙11的前一週開始，每天就有阿里人給老紀打電話，訂好當天晚上的桌子。“這些人從很早就開始加班。”

他還調整了接下去幾天的營業時間，原本，店裏每天凌晨2點關門，爲了天貓雙11，打烊時間挪到了4-5點。

如果按雙11銷量增加30%的慣例計算，未來三天，他的銷售量預計會超過10噸。

你可以的

劉雲飛，14年老阿里人，在中供鐵軍待了13年。工作時，她穿着時髦，妝容精緻，朋友圈裏都是中小企業老闆。

誰都不曾想，她竟搖身一變，成了一位鄉間女拖拉機高手，在田間地頭，載着蒲公英根狂飆。凜冽寒風中，只見她頭上裹着紅圍巾，和鄉親們你一言我一語，成了風一樣的“劉二花”。

去年，劉雲飛作爲阿里巴巴的一名脫貧特派員，唯一一名女將，奔赴剛剛摘下貧困帽子不久的河北省張北縣，爲當地農民尋覓一條在互聯網上逆襲的發展道路。

她想，整個張北縣網店越來越多，瞭解這的人就越多。

張北高原，冬季漫長，寒風刺骨。劉雲飛顧不上，下鄉找種地的大伯，找賣土豆的大姐，給他們加油打氣，勸他們開網店。當地人有的觀念傳統，40多歲就覺得年紀大了，不樂意開網店。

“你可以的。”劉雲飛信心滿滿，見人就鼓勵打氣。

她請來了電商講師，和當地一起組織免費電商培訓班，大伯大媽們感興趣趕來學習。過去一年，張北縣的網店不斷增長，賣蒲公英茶的柳大哥還開起了直播間，堅持每天都播，上個月的銷售額超過3萬元。

去年雙11，柳大哥一整天賣了13塊錢。今年雙11，有了網店和直播，他定下了11月銷售10萬元的小目標。

如今，“你可以的”儼然成了劉雲飛的口頭禪。

張北的淳樸農民，正在互聯網上發現自己的新世界。

逆襲需要儀式感。

一次深夜飛奔的送餐，一場連軸轉的直播，一道新生的光，一抹念念不忘的味道，一句“你可以的”，或者是一個久違的雙11狂歡節。

在疫情剛剛解除的某一天，劉榮剛的同事，一個東北的騎手，在深夜遇到一箇中年男子，喝得酩酊大醉，躺在路邊。騎手報了警，守着男子，一直等到警察到了現場才離開。有人問他，訂單因此送晚了，不可惜嗎？

他反問：“喝醉躺在那兒，肯定是有故事的人，是吧？”

這個騎手，也曾是一位老闆。他比誰都相信，逆襲的故事，一定會在自己身上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