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 募格學術撰寫，鳳凰星（作者｜陳龍）、返樸、“The Scientist”電子雜誌、募格學術此前報道

編輯 | 學術君

所以（我把）這個事交給他，將來如果在青藏高原打出油來了，那李源是第一作者，那他是要寫到歷史裏去的。”“打出油來”“寫進歷史”，李源死後，導師季新輝還多次這樣說。（均爲化名）

12月18日，據媒體鳳凰星報道，中國地質大學（北京）的一名研究生李源在家中猝死。父母覺得李源是“累死”的。這幾個月來，他每天都要大強度的工作來寫自己的論文。經常一寫就是到凌晨三四點。隨後，家裏人發現，李源之所以需要如此高強度的工作，或許與其導師季新輝脫不開關係。

2019年，季新輝陷入了學術不端事件，被處罰5年內不得擔任地質調查項目負責人。而這，迫使李源本就寫好的該方向論文直接作廢，導師給出了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讓李源重寫論文。面對延期的壓力，新方向的無從下手，這篇新論文遲遲難以完成，直到2020年9月，李源猝死在湖北的家中。在此之前，他已經沒日沒夜的爲這篇不能面世的論文，熬夜工作了很久。

我感覺我的導師好像不喜歡我”。2020年1月20日，寒假回家前，李源（化名）對自己的好友說。

李源（化名）生活照 圖源：鳳凰星

此後8個月，因爲疫情、畢業延期，他一直待在湖北的家裏，拼命趕論文、改論文。

此前的2019年9月，他忙碌了一年半寫完的論文，因受導師學術不端事件影響而作廢。按照導師要求，他被迫在沒有項目數據的情況下，重寫了另一個方向的論文，但還是不合要求，被告知準備延期畢業。此後8個月，李源都在老家苦苦熬論文，直到2020年9月14日凌晨兩點半，猝死在湖北的家中。

李源的電腦桌面很簡潔，內容多與論文相關

26年生涯，他從小學讀到大學，又去北京讀了研究生。生前，他像是存在於“兩個世界”。親人的記憶裏，充滿溫情和疼愛；而在外界，他只留下了模糊的、被不斷“否定”的痕跡。

李源的家人認爲，李源的猝死，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導師學術不端導致李源準備了一年半的論文直接作廢，爲了不延期畢業，李源在重寫新論文的巨大工作強度下，才導致了猝死。

在新聞的的報道中，暫未有相關證據證明二者的因果性，但毫無疑問的是，導師學術不端給李源帶來的，是近乎於毀滅性的打擊。就像蝴蝶效應一樣，遲遲無法完成的與原先研究方向完全不符的論文，可能就是壓垮李源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這件事情背後，更加值得我們討論的是，導師學術不端帶來的後果，卻讓研究生承擔，這合理嗎？

導師學術不端

學生被“殃及池魚”

按照事情正常的發展軌跡。李源的研究生生涯可以算是非常順利。

2017年，他順利考上了中國地質大學（北京）的研究生。

2018年，李源定下了自己的課題《西藏措勤斷塊保吉層系蓋層條件的研究》，而在此之前2年，他已經以科研助理的身份，跟着導師季新輝在野外開展了勘探研究。一切都很順利，選題被順利通過並賦予高度肯定。

2019年9月，李源的論文《西藏申扎縣馬躍鄉地區多尼組三段珊瑚的發現及地質意義》完成，就差最後的投稿階段，按照規劃，在2020年6月，他將順利畢業。

可變故來的也很突然，2019年，導師季新輝的一次學術不端爭議，徹底打破了李源所有的規劃。

事情發生在2019年8月23日，中國地質調查局在一次會議中，通報了三起質量問題，其中包含季新輝主持的某地質填圖項目。

《通報》稱，季新輝“根據自己的學術觀點，更改地質實體屬性，將吉林省地調院填制的地質體之間斷層、侵入接觸關係，改爲整合、不整合接觸界線；在沒有新的年齡證據的情況下，將前人工作確定爲新元古代念青唐古拉巖羣，修改爲侏羅紀地層”，並且“違規直接更改原始地質資料；未到野外調查驗證，根據本人觀點更改地質體屬性，對質量事故負主要責任。”因此地調局決定，對季新輝誡勉談話，且“5年內不得擔任地質調查項目負責人”。

2019年8月，季新輝（化名）被中國地質調查局通報學術不端，並被處罰

根據國家新聞出版署發佈的《學術出版規範——期刊學術不端行爲界定》標準，學術不端行爲分爲剽竊、僞造、篡改、不當署名、違背研究倫理等8種。季新輝的行爲屬於“篡改”，即“故意修改數據和事實，使其失去真實性的行爲”，“改變所引文獻的本意，使其對己有利”。

《學術出版規範：期刊學術不端行爲界定》標準截圖

因爲這次處罰，導師對李源進行了很長時間的談話，最後得出了結論：“目前李源論文的材料無法支撐其現在的觀點，寫不了地層對比、沉積環境，得重新寫一篇。”

眼瞅着還有一年就該畢業，論文卻不能發了。而更殘酷的是，季新輝給李源的新論文方向，是李源從未接觸過的“油氣勘探”。

“文章被老師拒了，全部重寫。換題目，換思路。寫兩篇，一篇馬躍鄉油氣勘探的，一篇保吉鄉的。”李源曾跟好友抱怨，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半的努力全白費了，“我這一年半都在弄申扎縣馬躍鄉的。寫保吉地區怎麼不早說呀？這不就白瞎了這麼多時間嗎？”

而這重寫的第二篇論文，直到2020年9月14日李源猝死，都沒有定稿。

一帆風順的學術生涯因爲導師的學術不端徹底支離破碎，我們很難定論李源的猝死就是因爲寫論文導致。但導師的學術不端，造成學生的延期畢業卻是鐵證的事實。

神仙打架，殃及池魚。我們究竟該如何最大限度的避免學生被導師學術不端的影響？

導師學術不端

確實會對學生履歷造成污點

導師的過錯會不會在學生的履歷中留下污點？其實這並不是一個新鮮話題。

很多時候，導師和學生就是命運共同體，儘管有時候學生對學術不端事情毫不知情，但卻或多或少都要受到導師學術不端的波及。

曾經The Scientist雜誌發過一篇報道 “When Your Supervisor Is Accused of Research Misconduct”就談到過這個問題，當時文章中提到：

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的Mary Ann Allen與另外5個研究生髮現他們的導師——生物學家Elizabeth Goodwin在申請基金時僞造數據。學生們最終做出了艱難的決定，將情況彙報給學校教務處，並將此事曝光給《科學》雜誌。

學校調查後，確認Goodwin誘導學生Allen進行數據造假。2010年9月，這起由學生舉報的造假案件終於塵埃落定，Goodwin獲判2年緩刑，500美元罰金，賠償威斯康辛大學5萬美元，賠償聯邦政府5萬美元。

而對於Allen來說，似乎只有退學等着她，不過最後，美國學術誠信辦公室及時介入，爲Allen找到新的實驗室安身。最後轉了好幾個項目，耽誤了幾年，但Allen還是取得了自己的博士學位。

相比Allen來說，還有更多的學生是不幸運的，佛蒙特大學（University of Vermont）研究糖尿病和衰老的 Eric Poehlman承認數據造假後，學生們多年的努力也白費了。撤稿之後，Poehlman的博士後超過一年都拿不出新的學術成果。

事發之後，學校學術事務部的負責人召集資深導師，指導博士後們撰寫CV和基金申請。負責人還多次致信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爲學生們陳情：“學生們的努力不該因爲Poehlman的作假而付之東流”。他表示，雖然不知道寫信是否有用，但是學校方面應該爲學生們的職業生涯負責。

導師造假

學校的及時介入是對學生最好的保護

總體來說，遭遇導師造假的學生要畢業，都是沒那麼容易的。實驗室有了污點，從這個實驗室出來的學生要申請其他機構的位置，必然有很大風險，哪怕學生本身根本沒有參與造假。

李源的朋友也曾勸過李源，新方向沒有研究過不好寫，不如隨便寫篇能畢業的論文就行。在此之前，導師給李源定的第二篇論文的方向是一定要發“頂級中文期刊”《地質學報》。似乎是在爲自己陷入學術不端挽回損失，挽回顏面。

李源和朋友的描述

重發一篇論文以是難上加難，況且還要發頂級期刊，這對學生李源來說，可謂壓力山大，但同時，在我國導師對於學生畢業有決定權和主導權的大環境下，李源似乎也不敢說一個“不”字。畢業可望不可即，只能日日夜夜加班加點趕論文，直到猝死的那天，李源還是沒寫出來這第二篇論文。

令人疑惑的是，在這個事件中最該出面爲學生說話的學校，卻一直沒有行動。對於導師季新輝來說，學校似乎沒有對他的學術不端做出任何的處罰，有學術不端的導師爲何還能繼續指導學生？這真的合情合理嗎？而且，因爲這次學術不端事件，學生李源直接面臨了延畢的現實，似乎這次學術不端事件帶來的風波，最大的後果還是由學生進行了承擔。

我們再類比相似的外國案例，佛蒙特大學（University of Vermont）研究糖尿病和衰老的 Eric Poehlman承認數據造假後，學生們多年的努力也白費了。撤稿之後，Poehlman的博士後超過一年都拿不出新的學術成果。但事發之後，學校學術事務部的負責人召集資深導師，指導博士後們撰寫CV和基金申請。負責人還多次致信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爲學生們陳情：“學生們的努力不該因爲Poehlman的作假而付之東流”。他表示，雖然不知道寫信是否有用，但是學校方面應該爲學生們的職業生涯負責。

Goodwin學術造假事件後，威斯康辛大學在當年公佈了一份官方政策，幫助無辜學生找到更好的工作。

美國學術誠信辦公室也表示，涉及造假問題的學生們很多時候都不知情，但是因爲連帶關係，學生也會受到一些影響。但學校應儘量提供分配新的實驗室給學生。

我們可以看出來，在類似事件中，學校的處理是至關重要的，不論是更換導師，還是酌情對論文進行裁決，都需要學校做出強有力的決斷。學校應當積極的出措施幫助處於弱勢羣體的學生完成他們的學業。可遺憾的是，在李源的這次事件中，學校並沒有做出任何的舉動和回應。更可悲的是，我們似乎在潛意識裏，默認了這種行爲的合理性。

如果面對類似事件

學生該怎麼做？

其實這次的事件，根源上還是導師和學生之間的利益關係。對於導師來說，他寄希望學生可以完成更高級別的論文，來幫助自己度過科研路上的這個坎，對於學生來說，偏偏論文被牽扯進了學術不端裏，導師的希望和自己難以完成的壓力，成了壓垮自己的一座大山。

那麼，我們在面對類似的事件時，該如何正確的選擇？

1、選擇導師很重要

從根源上來說，選擇一個適合自己的導師，能避免很多問題，我們應當花費一定的精力在導師的選擇上，多做一些調研工作。

除了瞭解感興趣的導師的科研實力，還得了解下導師的個人性格和自己是否搭配，每個導師都有不同的指導學生的方法，適合自己的纔是最好的。

2、如果導師涉嫌學術造假，你可以這樣做：

如果有你有所懷疑，建議通知學校相關部門。

如果你因導師學術作假造成經濟損失，那麼可以嘗試通過法律的手段保護自己，並儘可能把個人損失降到最低，多求助下律師不是錯。

求助有經驗的專業前輩。在專業上聯繫本校其他導師或學校領導，因爲這些人將來可以幫你寫擔保證明、推薦信等。

仔細閱讀學校政策。很多學校都有相關政策，保護檢舉人員，幫助受害學生找到新的出路。

直面問題，保持坦誠。與你有關的論文如果被官方撤銷，請你一定把科研中你所負責的重點內容進行收集方便日後有需要時保證自己臨危不亂。

學會傾訴。在最難的時候，找到身邊你可以依靠的朋友、同學、諮詢師，這個時候他們將是你最信任、最堅強的後盾。

3、健康的生活方式很重要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注意健康生活。特別不提倡大家爲了趕時間而將自己處於長期的過度勞累狀態，這種狀態持續久了很容易出問題。

我們首先需要清楚，所有事情當中排在首位的是健康。如果健康都沒有了，那麼其他的更無從談起。所以，即便是再忙，也得合理安排工作時間，注意勞逸結合，科研很重要，可比科研更重要的事情，也還有很多。

本文來源：募格學術撰寫，鳳凰星（作者｜陳龍）、返樸、“The Scientist”電子雜誌、募格學術此前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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