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超在嫦娥五號返回器落點留影。

人民視覺

範開春(左三)和團隊在討論設計方案。

航天三江供圖

賀中琴(前排左二)和團隊測試產品。

航天科工二院二十五所供圖

前不久,嫦娥五號任務獲得圓滿成功,連續實現了我國航天史上首次月面採樣、月面起飛、月球軌道交會對接、帶樣返回等一系列突破,爲我國探月工程“繞、落、回”三步走發展規劃畫上了圓滿句號。

嫦娥五號壯舉的背後是無數科技工作者長期默默無聞的拼搏和堅守。今天,我們一起走近三位參與嫦娥五號任務的普通人,聽他們講述追月逐夢的故事。

酒泉衛星發射中心搜索回收分隊空中隊員

張魯超:迎接榮歸“第一人”

張魯超是第一個抵達嫦娥五號返回器身邊的人。只用1分半鐘,這位“95後”小夥子架設攝像機,利用4G揹負臺,通過通信機中繼,第一時間向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和全國觀衆傳輸了穩定、高質量的現場畫面。

“我不怕苦、不怕累,請求參加任務!”得知選拔嫦娥五號搜索人員時,張魯超毛遂自薦。今年上半年,在執行一次航天任務時,他做的是地面調度員,沒想到這次交給自己擔任4G揹負臺操作手這一沉甸甸又光榮的任務。

操作4G揹負臺,涉及到通信、拍攝技術,張魯超沒幹過,他曾猶豫了一會兒,但很快進入狀態:向同事請教,加班加點熟悉、測試設備,腦海中一遍遍排練流程,很快掌握了操作要領。

四子王旗正值極寒時節,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溫,電線暢通連接,電池持續供電都面臨很大挑戰。“很多問題事先根本意想不到。”張魯超說,光攝像機就換了3臺,在搜索頭兩天晚上,攝像機才最終確定好狀態。

1個多月內,他和隊員做了20多次演練,一次次覆盤、解決暴露出來的問題。爲模擬搜索環境,演練大多數在凌晨深夜,地凍天寒,一次需要演練好幾個小時。

2020年12月16日,張魯超早早起牀,上午、下午和晚上又各測試了一次設備。登上搜索直升機,他撫摸了一遍設備,給攝像機貼上暖寶寶,接好線後,雙手緊緊攥住揹包。指令一下,他背起近五十斤的設備,箭一樣奔向着陸區……

“同事說我跑得利索,我可是在腦子裏跑好幾百遍。”張魯超笑着說。趕到近前,藉着直升機的探照光束,他看見返回器在晶瑩紛飛的雪粒中靜靜而立,就像“落入凡塵的仙子”。張魯超抑制住內心的激動,有條不紊地忙乎起來。

搜索工作完成後,太陽正緩緩升起,張魯超專程跑到落地點匆匆留影。之後,他和隊員護送返回器到北京,直到第二天下午,他只合眼幾個小時。

張魯超喜歡一位名人的話: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爲英雄,但不能被平淡的生活消磨志氣。參與嫦娥五號返回艙搜索,他說,“我感到很自豪,也證明了,只要努力,普通崗位也能做出不尋常的業績。”

嫦娥五號交會對接微波雷達主任設計師

賀中琴:明月一輪作獎章

2020年12月3日晚,賀中琴的女兒問她:“媽媽,週六我要跳‘小手拍拍’舞,你陪我去嗎?”她抱緊女兒,輕輕地說,“對不起,寶貝,媽媽有工作。”小傢伙扭了扭身子說:“你就跟老闆請假嘛,說我孩子要我陪!”她笑着對女兒說:“媽媽這次工作很重要,不能請假,你去贏一個小蓋章,我去贏一個軍功章,好不好?

賀中琴說的“軍功章”就是三天後清晨的嫦娥五號月球軌道交會對接任務。在這個過程中,微波雷達極爲關鍵。航天科工二院25所自主研製的嫦娥五號交會對接微波雷達,和她女兒差不多同時“孕育”,她說這是自己另一個“寶貝”。

2015年7月,微波雷達轉入正樣研製階段,開始正式“孕育”。由於不時感到頭暈噁心,賀中琴抽空去了趟醫院。她原以爲可能只是勞累所致,沒想到醫生看到她就問:“你不是懷孕了吧?”檢查結果讓她大喫一驚,沒想到寶貝已經在肚子裏住了一個多月,靜靜陪着她好些天連軸轉。

2007年,還在航天科工二院讀研究生時,賀中琴就跟着導師孫武研製交會對接微波雷達。2011年,神舟八號和天宮一號完成我國首次空間交會對接,他們的微波雷達一戰成名。這次在月球軌道交會對接,要求更高、難度更大,25所研製團隊通過創新算法、優化設計,對接精度再上一個大臺階。

有一項試驗要在暗室中做,大半年裏,他們天天待在空氣中漂浮着黑色粉塵的暗室裏。有一次,所長來看望團隊,只見一撥人黑壓壓地站在面前,突然大聲問:“小賀呢,她怎麼沒來?“我在這。”賀中琴連忙應道。原來,她的臉和手都黑乎乎的,認不出模樣了。

“我們從一片空白起步,做到國際領先,可以說團隊拼出來的成績。”賀中琴堅定地說。

2017年5月,賀中琴女兒剛過1歲,開始牙牙學語、蹣跚學步。此時,她的另一個“寶貝”迎來關鍵節點,整整30天她的工作排得滿滿當當,分身乏術,只好忍痛給女兒斷奶。晚上10點多回到家,聽到女兒在姥姥臥室裏傳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只能忍着眼淚默唸:“寶貝,對不起……”

一個月後,凌晨3點,在開完正樣驗收會後,她拿起手機,看見了姥姥發來的一段視頻:女兒張開雙臂搖搖晃晃地朝前走,奶聲奶氣喊着,“媽媽,媽媽……”

賀中琴說,能夠參與國家重大工程,自己感到榮幸之至。她記得導師孫武的一句教導:年輕人要把握機會,長本事,做點回頭看任何時候都拿得出手的東西。

2020年12月6日,交會對接圓滿完成,堪稱教科書級。賀中琴回到家,女兒看到她很累,就走到她身邊輕輕說,“媽媽,你去睡覺吧”。她想到三天前晚上,女兒問軍功章長什麼樣?她當時笑着回答:“軍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就是夜空中的月亮,你抬頭就看見了……”

航天科工集團航天三江九部副總師

範開春:升起月宮中國紅

接手嫦娥五號國旗展示任務時,範開春45歲,在航天三江大小型號幹了10多個,算是見過大風大浪。

2011年,他帶着方案,第一次見到探月工程首任總指揮欒恩傑院士。欒院士問他:月塵可能會卡死這個結構,來談談你的理解?他頓時懵了,想到月塵絕不只是月面的灰塵這麼簡單。他當即意識到,“任務比想象的還要複雜。”

嫦娥五號展示的是一面真正的旗幟。在月面超強輻射、極大溫差等惡劣環境中,普通國旗會很快褪色、變形,甚至分解。不僅如此,國旗展示系統還要滿足“國旗重量要小於12克、裝置總重量低於1公斤”的苛刻條件。

範開春帶領航天三江、武漢紡織大學等在內聯合攻關團隊,花費近2年進行了方案論證和材料篩選;他和團隊查閱資料,一遍遍改進結構,設計合適的國旗展示形式。那些年的週末,他常常一個人到辦公室,關上門窗,手機靜音,坐在椅子上苦思冥想。

2020年12月1日,範開春接到通知,國旗將在3日晚上在月面展示。當天晚上,他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快11點時,他聯繫負責操作相機轉檯,爲國旗拍照的老朋友、中科院瀋陽自動化研究所主任設計師龔海里。沒料到,對方回覆:馬上了,再等等。可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過去了,對方沒有再回信,正當他七上八下時,龔海里發來國旗圖片說,“祝賀老範,展開了。”

盯着國旗圖片,範開春看了好久,這一刻,他盼了近10年。他想到,沒日沒夜改方案、滿世界找材料的日子;他想到,如影隨形的擔心幹不成,不好向國家、單位交差的壓力。此時,辛苦、委屈和成就感齊湧上心頭,他禁不住熱淚盈眶。

期間,範開春還承擔着好幾個任務,單位很多同事不知道他在做這件工作。當消息傳開時,同事驚歎:沒想到,老範幹了這麼一件了不起的事。

“現在回想起來有點後怕,畢竟從來沒人做過。可做了這麼一件事,這一輩子都值了。”範開春說。

不久前,範開春到北京向欒恩傑院士彙報。欒院士把刊登國旗在月面展示消息的人民日報做成了剪報,在上面寫下“激動人心照”。

航天三江前身是爲三線建設立下過汗馬功勞的066基地,“團結爭氣、艱苦創業”是它的精神遺產。欒院士說:“小范這次爲航天爭光了,沒有掉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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