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一道旖旎秋光,不慕歲月繁華,搬一個凳子,我靜靜地沐浴在小院的陽光裏。細細想來,如果不是這次疫情,還從來沒有這樣享受過小院的恬靜。

秋花依然豔麗如夏,鴿子啄食發出“咕、咕、咕”的叫聲——原來小院鳥語花香、陽光愜意。在美好的光陰裏,我用秋的詩句,讓詩意飛揚,落地埋下永久的痕跡。小院的每個角落,我曾經用青春、善良、忙碌做過無數的丈量。三十二年裏的一幕幕,如幻燈片一般回放,一切皆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那年我和所有的女人一樣,頂着紅蓋頭來到這個小院。在熙攘的客人散去後,靜靜地小院,除了東廂房也就是我的“婚房”是新建的,北房還是磚柱泥坯的舊房,明顯低於東房;廚房也被高高在上的東房遮住了陽光,顯得昏暗陰冷。大兒子六個月大時,孩子爸爸將北房掀了,全家和請來十幾個工匠、民工一起,用了將近十個月的時間,在小院中修了北房七間,西房三間,東面鴿子房一排。我搬磚、和灰、買菜、做飯、上班掙錢一樣也沒有落下。幸好有婆婆照顧孩子和家裏家外。這次的擴建,讓我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體力勞動的不易,真可謂扒了一層皮,掉了十斤肉。我也因此脫胎換骨了,由一個弱女子硬生生地蛻變成一個女漢子。這次擴建之後,每每遇見搞建築的工人或者家裏叫來打零工的人,我都會報以友善的微笑,以示對辛苦和不易的敬重。

翌年,一箇中國標準的“四合院”建成告竣,坐落於樓宇之間,成了“城中村”。也許擴建時過於辛苦,也許是因爲年輕和工作上的打拼,我忽視了這“城中村”的愜意,只覺得多出來的房間和院落加重了我的家務負擔,於是,漸漸滿腹牢騷。而好客的婆婆卻以完全不一樣的心情,享受其中,養花種菜,打牌聊天。時常引來一幫退休、休閒的老太太們串門、嘮嗑。不管午休還是我晚飯下班回家,她們總是樂此不疲,賞花看鳥,沐浴陽光,笑聲朗朗,響徹小院的角角落落。那個愛玩似有點不着調的老公,也招來一幫爺們,搓麻將喂鴿子,抽菸喝酒,甚至到深夜。年復一年,我很疲憊而無奈,真有點撐不住了。如:“明天我有一節優質課要講,今天得備課,能不能讓我安靜點?”,“孩子要寫作業、看書,不要再把閒人帶家裏來行嗎?”……這樣的“警告”不止一次。而在他們眼裏,我這是小題大做無理取鬧,矯情、不食人間煙火,經常地不屑一顧。時間久了,難免產生矛盾,而且再不斷加深。我開始對自己辛辛苦苦蔘與打造的“四合院”產生了牴觸,甚至對“四合院”的陽光也覺得曬人、刺眼。逃離小院想法一天比一天強烈。




那年,大兒子初三,小兒子初二,我的事業也處在上升期,終於忍不住了,以孩子要有安靜的學習環境爲由,帶着兩個兒子搬家到了距小院一百米開外的學校家屬樓。當時那個“興奮”不能言表。終於有自己的空間,孩子也終於有了安心學習的場所。從那以後,我有了和先哲聖人隔空“對話”的時間,孩子們也能安靜地遨遊於知識的海洋。大兒子的案前有了《論語》、《道德經》、《史記》、《巴黎聖母院》等論著名書,小兒子的枕邊多了《哥德巴赫猜想》、《福爾摩斯探案集》、《埃菲爾鐵塔》、《魯濱遜漂流記》。也正是因爲這些精神食糧的汲取,影響着他們後來的職業生涯,使他們受益一生。

搬家的那一刻,據孩子說奶奶很揪心,也爲此落淚。於是,我選擇了居住在樓房,喫飯在小院,兩頭跑,這樣可以滿足我和孩子工作、學習的環境要求,也不至於讓奶奶失去隔代親的祖孫之情。那時,我每天中午下班後,先去小院幫忙炒菜做飯,然後回樓房休息;下午下班,依然先去小院刷鍋洗碗,打理家務,然後回到自己的小窩。

日復一日,婆婆似乎比以前更加愛花了:石榴、牡丹、芍藥、月季、無花果……品種越來越多。院子裏往來的,除了老太太們,也多了些許年輕的媳婦兒,婆婆也升級做了"牌長",哈哈!但卻從沒有忘記到點兒給上學的孫子們做飯。菜品每天都變着花樣,雞鴨魚肉,應有盡有。飯桌上我和婆婆、孩子的話題也越來越多,婆婆張家長李家短,兩個孩子學校里老師和同學間的奇聞趣事,飯間成了我們三代人最開心和最佳的交流時光。孩子爸爸的鴿子從十幾只養到五十多隻,鴿子的喫食比我們一家人的口糧還要費錢。他的鴿友和牌友,叼着菸捲和着不合時調的高談闊論,也一天比一天高亢嘹亮起來了。各人都在自己的軌道上行走。




小院裏陽光燦爛、鳥語花香。我卻顯得比以前更加忙碌的穿梭於小院和樓房百米衝刺中,從沒有靜下來曬曬小院的太陽,反而覺得一天一天地似乎和小院的距離越遠了。

幾年後孩子如願考上了理想的大學,孩子奶奶自豪地逢人便說:“我飯做的好,孫子的營養跟上了;媳婦的教育引導好,孫子的學習搞上去了。”在送小兒子去北京上學回到家裏的那一刻,突然心像被掏空了一樣,無所適從,家裏分外的大而空曠。我突然失去了寄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灑落一地,一個月裏除了上班,瘋也似的不知白天黑夜追劇。這時本該回到小院裏,幫孩子奶奶打理花草,卻發現自己內心和現實與小院的陽光越來越遠,正好應了當時搬家時大姑子說的一句話:“搬出去容易,搬回來難。”

孩子走了,我有時間健身鍛鍊:瑜伽、健美操……卻未料想到身體還是出現了問題。手術後,又是幾年穿梭於小院樓房之間的生活,和婆婆相依爲命。她依然做着飯,我依然上着班,有頭疼腦熱的小病,我們互相照應,帶她去看大夫、抓藥。若是外面有飯局和人情不喫飯,回家一定給她帶些喫的回來,因爲我不喫飯她就不做飯了。不同的是,小院飯桌上少了歡聲笑語、坊間的逸聞趣事,小院裏也少了那個最重要的人關心問候,也少了養鴿子和欣賞鴿子的三坊四鄰。更倒黴的是,我的健康再一次出現了問題,又一次的手術,又一次疲憊,我又一次選擇了逃離,而且逃離的更遠……

終於,那日,孩子結婚了,孩子奶奶心心念唸的孫媳婦娶進了家門,還沒有來得及享受抱重孫的喜悅,而在當天晚上撒手人寰……天崩地裂,一切來不及細想,來不及後悔……我們就隔着一抹黃土。是不是罪人?多日裏我進行靈魂拷問……兩次的任性和固執的逃離讓她老人家晚年不能省心的渡過……


突如其來的疫情,讓這個喧囂小縣城靜了下來,也使我靜了下來細細思考人生。我沐浴在小院的陽光裏,提筆時,鴿子正在啄食,發出“咕咕、咕咕”的聲音。的確,內心踏實,內心寧靜,纔是溫柔的歲月。

秋天裏,落葉輕柔無聲地落下,我彷彿走在柔和的夢裏,在那裏用心聆聽,安靜中有愛的溫馨,我的夢也駐留在了深秋的時光裏……而此時,小院陽光正好。

















文|杜玉琴

歷史|人文|旅遊|伴讀|分析軟文

關注我們

瞭解更多~

舉報/反饋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