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昨天的《翠屏遮竹影，紅袖下簾聲，白居易這聯對仗嗎？古人對仗的小祕密》一文中說道，很多律詩的對仗，上下聯的韻律節奏一樣，但是意義結構可能不同。例如：

翠屏遮燭影， 後3字，是謂語+賓語：遮-燭影。

紅袖下簾聲。後3字，是名詞詞組：下簾-聲。

除此以外，還有一種現象。假如上下聯都是複合句（兩個句子形式）的話，即上聯與下聯的句子形式組合關係也可能不同。

一、申說與原因

王力在《中國現代語法》中，把複合句分爲兩大類：等立句（包含的句子形式是平等的）和主從句（包含的句子形式是有主要和從屬關係的）。

等立句分爲5種：積累式，離接式，轉折式，按斷式，申說式。

主從句分爲7種：時間修飾、條件式、容許式、理由式、原因式、目的式、結果式。

原因式，屬於主從句，王力先生在《中國現代語法》中解釋：表示主要部分和從屬部分有因果關係。例如王維《送邢桂州》的頸聯：

鐃吹喧京口，風波下洞庭。赭圻將赤岸，擊汰復揚舲，
【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明珠歸合浦，應逐使臣星。

前面是原因：日落、潮來，後面是結果：江湖白，天地青。

申說式，屬於等立句，王力先生在《中國現代語法》中解釋：陳說在前，解釋在後。也就是前果後因，例如白居易《夜泊旅望》的頷聯：

少睡多愁客，中宵起望鄉。
【沙明-連浦月，帆白-滿船霜】。
近海江彌闊，迎秋夜更長。
煙波三十宿，猶未到錢唐。

前面是敘述或者判斷的陳說：沙明、帆白。後面3字是原因：沙灘的盡頭有月亮高懸，所以顯得沙明；因爲滿船的寒霜，所以顯得帆白。

律詩對仗時，上聯與下聯的語法關係可能相同，如上面的兩個例子。但是也有很多對仗，上下聯可能不同，例如杜甫《遣懷》的頸聯：

愁眼看霜露，寒城菊自花。

天風隨斷柳，客淚墮清笳。
【水淨-樓陰直，山昏-塞日斜】。

夜來歸鳥盡，啼殺後棲鴉。

上聯是因果關係，因爲水淨，所以所以看上去樓陰直，下聯是申說式，先說結果：山昏，再說原因：塞日斜。

二、原因與積累

積累式，是等立句的一種，可以理解爲簡單的並列平等關係，例如：

旗高-社酒香。

酒店的旗子高，與酒香沒有轉折、解釋的關係，就是並列的兩個敘述句組合在一起。

那麼與這句對仗的，是用了什麼語法關係的句式呢？

渠濁-村舂急 。

渠濁，是敘述或者判斷的陳說。村舂（鄉村中舂米的碓聲）急，村舂的聲音很急促，說明農民正忙着舂米，產生一些碎末流入渠水，是造成”渠濁“的原因，上聯屬於是申說式。

這兩句詩出自李商隱的《歸墅》：

行李踰南極，旬時到舊鄉。

楚芝應遍紫，鄧橘未全黃。

渠濁--村舂急，旗高--社酒香。

故山歸夢喜，先入讀書堂。

上聯是申說，下聯是積累，兩種不同的語法關係。

三、使成與目的

松風-吹-解帶。屬於使成式。

使成式，前一個動詞起到使的作用：吹，後一個動詞起到成的作用：解。

與之對仗的是：

山月-照-彈琴，

王力先生解釋說，彈琴是以謂語形式作目的語。上聯使成：松風吹解帶，下聯是目的：山月-照-彈琴。

這兩句詩出自唐代王維的《酬張少府》：

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
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
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
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

結束語

除了以上提到的不同，上下聯之間還可能一句是複合句，另一句是簡單句（只有一個句子形式）。

例如翠屏-遮-燭影，是簡單句，主謂賓結構；紅袖--下簾聲，是複合句，兩個名詞組的組合。

上聯的“遮”是謂語，下聯沒有謂語，“下”與“簾”組成動賓結構，作爲”聲“的修飾語，下簾聲是名詞詞組。

@老街味道

翠屏遮竹影，紅袖下簾聲，白居易這聯對仗嗎？古人對仗的小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