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7號21點,本該是搖滾樂隊萬能青年旅店在蝦米音樂節演出結束的時間,但臨演出前一天晚上官方發佈通知,“因部分地區防疫規定,樂隊無法參與本次演出”。而不少購買音樂節門票的樂迷正是想在阿那亞所在地秦皇島聽樂隊演唱《秦皇島》。

當晚,張震嶽如期登場,在舞臺上正唱着《愛我別走》,臺下聽衆卻收到了一些有關疫情和封控的傳聞。此時距離演出結束還有四五十分鐘,保險起見,其中本考慮是否再聽第二天現場的一行人頭也不回地提前撤離了。

兩個小時後,蝦米音樂娛樂官方賬號發佈公告,因當晚接防疫部門通知,當地疫情流調發現密接人員,第二天的音樂節停辦。此後幾天,樂迷們就音樂節組織管理相關問題表達了諸多不滿。甚至有人在官方賬號的評論區留言,“萬青的事絕對是故意的,怕提前宣佈大面積退票”。

疫情到了第三年,線下演出行業依然如履薄冰,而這恰恰又是蝦米“復活”在大衆面前所選擇的一條道路。2021年2月,上線13年的蝦米音樂正式關停。但阿里並不想放棄這一品牌的IP價值。七個月後,大麥宣佈成立蝦米音樂娛樂內容廠牌,音樂演出活動就是其面對消費者的主要場景。

如今,蝦米音樂娛樂的運營已持續一年,在經歷過死而復生之後,蝦米找到了正確方向嗎?

蝦米是PC時代最受歡迎的音樂網站之一。創始人王皓喜歡搖滾,也曾自己創辦過樂隊。2007年,他辭去在阿里巴巴的工作,與3名前同事和民謠歌手朱七一同創辦了蝦米網,希望搭建起一個能提高用戶品味,也讓音樂人有所收益的平臺。2008年蝦米正式上線。

在蝦米,早期用戶都是自己上傳喜歡的音頻編輯歌單,且歌曲一定要按照專輯裏面的順序排列,每一個音樂流派和專輯的介紹都很詳細。多數國內外音樂人的專輯在這裏都能找到,一些獨立音樂人也紛紛成爲用戶。2012年前後,蝦米在蘋果電腦端的日活用戶已經做到國內音樂流媒體網站的第一位。

2013年,阿里巴巴也在尋找線上消費和“商品”的更多可能。1月,阿里正式公告開展了在文娛領域的前兩筆交易:8000萬元人民幣收購了蝦米,4000萬美元收購了天天動聽。

此前,用戶上傳模式下的歌曲本質上都未經過正版授權,而用戶下載歌曲需付費,王皓稱這是爲了培養用戶付費習慣,同時和音樂人直接談合作。7月,蝦米上線了國內首家面向獨立唱片公司和音樂人的平臺,這也是後來蝦米啓動“尋光計劃”和“復活”時建立新人發掘服務的基因。

隨着版權市場的正規化,音樂平臺也開始了版權之爭。有了阿里的資本支持,蝦米在2014年以3000萬元人民幣買下了《中國好聲音》第三季的音樂版權,並一度掌握了超過60%的中文歌曲獨家版權。當年蝦米音樂的市場份額3.1%,天天動聽達14.1%。

但一切到了2015年就變了。7月,負責阿里數字娛樂事業羣的阿里巴巴副總裁劉春寧因在騰訊工作期間涉及商業賄賂,被警方拘捕。同月,阿里宣佈將天天動聽和蝦米組成阿里音樂集團,高曉松任董事長,宋柯任CEO,號稱要做“全世界最大的音樂平臺”。小蝦米顯然承載不下這樣的雄心壯志,更不用說阿里文娛內部一直高層變動,又沒有內容基因。

王皓很快離開了蝦米,“我投身這個行業已經八年了,初衷是想讓這個行業跟上時代,但是現在行業現狀已經荒誕到令人髮指。”由天天動聽改造的阿里星球上線沒多久,就由前者1000萬DAU跌到了後者的50萬。與此同時,騰訊音樂集團TME成立,旗下同時擁有QQ音樂、酷我、酷狗等產品,吸收了阿里音樂流失的用戶。

2019年6月,在阿里巴巴的一次組織架構調整中,蝦米從阿里大文娛劃到了阿里創新業務事業羣。9月,阿里以7億美元參與網易雲音樂的B輪融資。一年後,阿里的創新業務做不下去了,旗下產品相繼被關停,蝦米也被傳關停。

蝦米正式關停前,還有一百萬日活用戶,時至今日,依然能看到一些人在不同平臺悼念蝦米或希望它回來的留言。阿里同樣看到了這一切,這是一個已經有品牌價值的IP,他們並不打算隨意捨棄,可以用來降低新業務吸引初始用戶的成本。

2021年9月,蝦米正式“復活”,只是多數人沒想到是以線下的方式爲大麥所用。事實上,去年四月,高曉松就在微博評論回覆透露蝦米將會“轉戰演出市場”。大麥宣佈成立蝦米音樂娛樂內容廠牌,組建獨立音樂演出事業部,推進音樂演出廠牌化運營。

蝦米音樂娛樂的slogon“看見不同”也對應了蝦米音樂時期的“聽見不同”。其廠牌主理人、阿里音樂產品中心總經理尹亮在加入大麥之前,曾任蝦米音樂運營、新浪音樂主編、樂視音樂CEO。他曾對媒體表示,“當下中國消費者的消費習慣正在從購買消費品轉向經歷體驗,用戶不再執着於看了多少場演出,而是更加看重經歷了怎樣的難忘體驗。”

按照大麥的規劃,蝦米音樂娛樂將基於內容、場景和音樂人形成三大業務板塊,分別是自制或合制大型音樂演出、建立新人發掘服務體系,以及在B端同步發力打造蝦米OST子廠牌。中途停辦的自制IP蝦米音樂節就屬於第一類業務。

目前,國內音樂節競爭激烈,新品牌層出不窮,面臨陣容同質化的困境。同時,疫情與防疫政策帶來的不確定性也讓線下演出市場難以持續性恢復。即使對於蝦米曾經的用戶而言,也不是單純一個名字就能讓其爲之付費。

蝦米音樂娛樂曾在發佈會上表示,想要打造“音樂、藝術與生活相融的新消費現場”。今年在阿那亞舉辦的蝦米音樂節是第二次出現在大衆視野。早在去年國慶期間,其室內版本就在北京的大麥66LiveHouse舉辦。

北京大麥66LiveHouse是北京最大的地標性LiveHouse場館,佔地1500平米,緊鄰798藝術區,可容納千人觀演。這也是大麥在國內聯合運營的第5家千人場館,而作爲在北京的首度公開運營,自制音樂演出IP“蝦米音樂節”就成爲其“以場帶貨、以貨熱場”模式的內容填充物。

時任阿里大文娛董事長兼CEO俞永福曾說:“大麥是阿里大文娛打通線上線下的關鍵環節。”從大麥此前推出評分系統,出品演出內容再到自建廠牌的路徑可以看出,大麥試圖從票務平臺轉型到觀演決策平臺,再基於連接衆多創作者和製作公司的優勢參與內容賽道。這一業務邏輯延續了阿里大文娛在電影、戲劇行業的佈局。

去年蝦米的室內音樂節採用六日製、單元式製作模式,呈現了民謠、後搖、視覺系等六場不同主題的音樂專場,野孩子、惘聞、祕密行動、Joyside等樂隊悉數出場。蝦米室內音樂節單日票價399元,與同期草莓音樂節的單日售價接近。

最後一天的專場名稱是回聲(Echo),惘聞壓軸。伴隨着純器樂的實驗性衝擊,舞臺上的屏幕顯示出僅有6個字的VJ“不必等候炬火”,整個音樂節也就此落幕。據介紹,大麥66LiveHouse演出衆使用的弧形吊裝冰屏總面積達100平米,知名燈光師莊福民參與了燈光設計,據樂評人郭小寒說,這是國內LiveHouse演出的最高規格。“惘聞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已經開始想念”,尹亮感概。

彼時蝦米音樂節的宣傳海報上,阿那亞就是蝦米音樂節的聯合出品方,究其原因,也是考慮到這一IP需要更多承載場景。雖然未在現場現身,但阿那亞向音樂節觀衆發放了一些旗下酒店的優惠,當時文案顯示“讓歡聚在海邊延續”,屬於品牌之間的聯動消費,也爲之後的室外音樂節做了鋪墊。

據阿那亞創始人馬寅介紹,阿那亞一年能做一千多場活動,大到音樂節、文學節、詩歌節、馬術節,小到業主之間的讀書會。其消費人羣與蝦米音樂的用戶高度匹配——小衆、文藝,並願意爲情懷和品質付費。今年阿那亞草莓音樂節的單日票價已經上漲至589元一人,仍有不少人驅車前往。

蝦米麪對的不僅僅是迷笛、草莓、麥田等老牌音樂節,還有阿里巴巴的最大競爭對手騰訊。早在2020年初,騰訊音樂宣佈推出全景音樂現場娛樂品牌“TME live”,採用線下籌辦+線上直播以及純線上呈現兩種形式。根據TME 2021年財報,TME live全年一共舉辦了56場演出。

雖然蝦米音樂娛樂的演出主打線下,但同樣的線下製作成本下,兩者出品的演出數遠不是一個量級,除了蝦米音樂節其他演出也爲成系列品牌。根據其官方賬號顯示,蝦米音樂娛樂主要在過去一年出品了顏人中演唱會、楊芸晴“惢”2022個人巡演,以及左小祖咒廟會之驢2022全國巡演。

延續蝦米“尋光計劃”的基因則使得蝦米認爲自己可以繼續挖掘新生血液,但目前這部分並未有太多實際成果。對比來看,2014年蝦米音樂推出“中國第一張互聯網唱片”《尋光集》,包括逃跑計劃、痛仰樂隊、李榮浩等19位音樂人受邀加入。與此同時啓動的“尋光計劃”,集結了程璧、金玟岐、邱比等一批獨立音樂人,爲他們製作了14張唱片,獲得了1.6億次試聽。到第二季“尋光計劃”啓動就已經是近兩年後的阿里星球時期了,沒多久,創始人王皓就離開了蝦米。

不過,依託阿里文娛的影劇綜資源切入影視音樂賽道確實是更實際一些的策略。去年,蝦米音樂娛樂就推出了網劇《司藤》與電影《白蛇2:青蛇劫起》等六部電影劇集的OST金曲。今年,蝦米影視音樂又出品了電影《一週的朋友》的主題曲,並由田馥甄Hebe獻唱。其中,《司藤》是去年在優酷的爆款劇集,累計播放量破17億,阿里影業則是這些電影的主要出品方。

通過以上這些行動,蝦米還繼續存在在人們眼中。但最具大衆影響力和品牌效應的蝦米音樂節卻在今年讓不少樂迷倍感失望,連帶着阿那亞一起上了“不會再去”的黑名單。然而,疫情影響下主辦方也揹負着鉅額損失,如何提高競爭力維持蝦米的美好形象,還需蝦米跋涉漫漫長路。

責任編輯:劉萬里 SF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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