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古城有十八座城門，九開八閉。今年，渝中區將花大力氣對它們進行整修。在屬於開門的金紫門和南紀門之間，有一座閉門——鳳凰門。鳳凰門早已不存在了，但是鳳凰門內的鳳凰臺街不僅存在，街名也沒有改變。此街北與厚慈街相接而臨近十八梯，南與解放西路（原名繡壁街）相通，全長約500米。別小看鳳凰臺這個地名，那可是重慶有名的古蹟之一。

據說還沒築鳳凰門之前，鳳凰臺就已聲名遠播了，而鳳凰門的得名，則仰仗了鳳凰臺的名氣，其中的故事說起來還有些神奇。

位於渝中區鳳凰臺（十八梯）的法國領事館舊址（資料圖片）

東海龍王掀棋盤 棋子散落變亂石灘

鳳凰臺下面的長江邊，有個地名叫龍棋子，枯水季節是一片亂石灘，洪水季節便成了一個險灘。記得上世紀50年代初，那時的長江水不像現在這麼渾濁，洪水消退不久，江水就變得清澈見底了。童年的我常和小夥伴們到龍棋子去玩，在高高低低的石頭叢中藏貓貓，在坑坑窪窪的水凼中撈魚，有時還會撈到白色的水母，我們當時叫降落傘魚，撈起來養在玻璃瓶裏，看着那白色的小傘，在水中收收放放，升升降降，非常美麗，非常有趣。

我對龍棋子這個地方一直很好奇，爲什麼叫這麼個怪名字？一次我去問一個釣魚的老大爺，他不但向我講述了龍棋子的來歷，還講述了與此相關的鳳凰臺的傳說。

很多很多年以前，東海龍王和西海龍王雲遊來到這個地方，偶然相遇，兩人都很高興，在江中戲水玩樂一番。上岸後，仍餘興未盡，不約而同提出切磋切磋棋藝，於是就在這裏擺開棋局，對弈了好多個回合。東海龍王的棋藝不如西海龍王，下一盤輸一盤，越輸越想贏，越想贏則越輸，下了許多盤，一盤都贏不了。心浮氣躁的東海龍王一氣之下掀翻了棋盤，棋子散落在江邊，變成了一大片亂石灘，後來人們就把這裏稱爲“龍棋子”。

龍棋子在長江上，也算得上比較大的險灘了。當洪水漲起來以後，亂石灘完全被江水淹沒，水流異常湍急，漩渦密佈，加上水下的石頭高低不一，不熟習水情的船隻很容易觸礁翻沉，造成船毀人亡的慘劇。每每慘劇發生以後，江邊便有父母哭兒子的，妻子哭丈夫的，兒女哭父親的，兄長哭弟弟、弟弟哭兄長的，那些悲慘淒厲的哭聲，在江風的吹送下，會傳送得很遠。

龍棋子上哭聲漫江 鳳凰教會駛過險灘

與龍棋子遙遙相對的北岸，有一座森林茂密的小山，在山坡之陽，長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樹上棲息着兩隻美麗的鳳凰。鳳凰是鳥中之王，故有“百鳥朝鳳凰”之說；鳳凰又是吉祥的鳥，故有“龍鳳呈祥”的美譽。鳳凰更是傳說中的神鳥，是自古以來人們頂禮膜拜的圖騰，是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它們隱居於山林之中，翱翔於藍天之上，鳴聲嘹亮，彩羽閃光，據說誰要是看見了鳳凰，便能消災免禍，逢凶化吉。

當祭拜亡靈的哭聲不斷從江邊傳來，尤其在暮藹沉沉百鳥歸巢的時候，那悽悽慘慘、悲悲慼慼的哭聲，像一片烏雲籠罩在梧桐樹上空，攪亂了鳳凰內心的寧靜，它們痛惜死去的船工，同情死者的親人，決定幫助船工熟悉航道，阻止死亡，結束悲劇。於是在洪水肆掠的日子，人們驚訝地看見，兩隻鳳凰輪番飛臨龍棋子上空，爲來來往往的船隻導航。它們在前面飛，艄公就駕船在後面跟着，鳳飛累了，凰就接替它繼續飛行。在鳳凰的引導下，船工們逐漸熟悉了航線，懂得了怎樣繞過暗礁，躲過漩渦，避開坐月水（船在這種水中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出又出不來，船工俗稱坐月水），讓船隻安全駛過險灘。自那以後，便很少發生船毀人亡的悲劇了。

很多年以後，江上平安了，鳳凰也飛走了。船工們感激鳳凰，崇拜鳳凰，他們相信鳳凰是神靈派來拯救他們的吉祥鳥，甚至認爲鳳凰就是神靈的化身。爲了表達感激之情，他們集資在馬家巖上建了一座鳳凰臺，以資紀念。

站在鳳凰臺上，整個龍棋子盡收眼底。再向遠處眺望，能看見黃葛晚渡、海棠煙雨、龍門浩月，還能看見真武山的老君洞，以及黃葛古道上朝山進香的遊人，更遠還看得見“小掃把”陳竹波寫的“塗山”那兩個雄渾遒勁的大字。鳳凰臺一度成爲重慶人登臨覽勝的著名古蹟之一。

時光荏苒，歲月無情。三千多年的重慶古城，有多少名勝古蹟已被雨打風吹去，不知何年何月，鳳凰臺從人們眼中消失了。1926年，鳳凰門拆掉了。所幸還有一條不起眼的鳳凰臺街保存了下來，作爲歷史風乾的記憶，供人們去追尋，去緬懷。直至上世紀50年代初，還有一首《鳳凰臺歌》在民間流傳，一些跳橡皮筋的小女孩一邊跳一邊唱着：

鳳凰臺上鳳凰遊，鳳凰臺下水悠悠。

老君洞裏鐘鼓響，黃葛晚渡行小舟。

月亮落進龍門浩，海棠花開煙雨中。

覺林曉鍾傳得遠，聲聲喚醒古渝州。

2015年，重慶下半城舊城改造拉開了帷幕，鳳凰臺街的老房子全部被拆掉了，只有法國領事館仍矗立在一片瓦礫中，給人鶴立雞羣的感覺。

文/苟世陽 作者系重慶巴渝文化研究院簽約作家 本稿件版權歸《重慶晨報》所有

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萬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