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鎡《宴山亭·幽夢初回》

張鎡

幽夢初回，重陰未開，曉色催成疏雨。竹檻氣寒，蕙畹聲搖，新綠暗通南浦。未有人行，才半啓迴廊朱戶。無緒，空望極霓旌，錦書難據。

苔徑追憶曾遊，念誰伴鞦韆，彩繩芳柱。犀簾黛卷，鳳枕雲孤，應也幾番凝佇。怎得伊來，花霧繞、小堂深處。留住，直到老不教歸去。

【註釋】

蕙畹(wan)：種植香草的園圃。蕙，香草名；畹，古代的面積單位，一畹等於十二畝，或說等於三十畝。南浦：水濱、渡口。霓旌：古時儀仗隊出行的旗幟，此處指雲彩。錦書：泛指書信。伊：古漢語中第二人稱代詞，相當於“你”。

【鑑賞】

這是一首閨閣怨詞。整首詞情調低迴，悽戚婉轉，抒寫了一位閨閣女子歡情不再，愁怨難述的孤苦情懷。

詞的上闋通過女主人公一覺醒來後所見到的清晨景色，託寫出閨中女子的相思之情。從睡夢中剛剛醒來，只見濃雲四合，天色陰暗。拂曉的亮色中，卻又下起了陣陣小雨。開首一句，着一“幽”字，已可探知下面將要述說的情懷；繼之以“重陰”，詞的感情基調已然確定；而淅淅瀝瀝的小雨，更是讓人愁的東西。在這樣暗淡的環境下，即便無愁緒之人，也能生起無限的憂愁，更何況心中懷有愁苦欲訴的怨女呢？在這樣的環境中，只覺竹欄外寒氣森森，園圃中香草亂顫。如此淒涼之景，卻正是主人公內心的情感抒發：這一股愁怨，就正如池中流向渡口的“新綠”一樣，在與昔日給過自己多少美好回憶的送別之地“南浦”暗暗相通。在這樣的早晨，路上還未有行人，在迴廊的盡頭打開半扇窗戶，空望着天邊的白雲，昨夜早已寫成的芳信卻不知向何處投寄。“空望極霓旌”、“錦書難據”，暗含着故人已經杳無音信。作者用輕淡筆觸，寫出了這位女子內心的極度悲苦。

下闋寫女子回憶與相愛之人在一起的歡樂時光，現實的孤枕難眠以及此時此刻的內心感受。在長滿苔蘚的小路上，曾留下了他們多少相親相愛的美好時光，到如今，在彩繩芳柱的鞦韆上，有誰來一起陪伴？暖風香薰的犀帷帳子只能高高捲起，繡着彩雲鳳凰的枕頭只能空置於牀頭，孤枕難眠，在這屋外冷清屋內淒涼的清晨，已是幾番佇目凝望。歡景與悲景兩相對照，女子感慨良多：心中的人如若歸來，再也不要讓他就這樣離開，“直到老不教歸去”！直白的語言，大膽的道出心中所想，這既是長期感情得不到抒發的結果，也是對心上人癡癡相戀的真情實感的表現。

整首詞語言樸素，情感抒寫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