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下的月光

文/易致國

老家那個四合院裏有個天井,爺爺的爺爺在那裏種下了一棵槐樹。爲什麼要種槐樹,誰都沒有說得清楚,都是模模糊糊的,或者是年代久遠了,不得而知。

從我有記憶起,我就與槐樹結緣了,便難以忘記那些舊事。夏天的時候,一大家子人都坐在天井裏納涼。大祖祖坐在那把竹躺椅上,細祖祖(女祖祖)就坐在那個矮木凳上,周圍圍了一圈人。有大祖祖的四弟、五弟及最小的兄弟一家。那個年底,祖祖叫他老四的方子壽,因爲打開天井旁的一扇門,就直接到他弟弟家。祖祖一輩六弟兄兩個妹妹,在當時是大戶人家。那個年代,大祖祖總是東奔西跑,做他的生意,家裏都是細祖祖這個家長在操持。婆婆從黎山槽嫁到家裏後,先後生下我的父親、二叔、三叔、四叔,以及我的大姑和小姑。這些都是這個天井裏不斷熱鬧起來的源泉。

命運總是那樣戲劇性的變化,我們不得不在天井裏追逐和說道。我清楚地記得,婆婆的孃家幾兄妹也是四處散居,當時交通不便,即便只是嫁到銅梁的她的妹妹也覺得遠,要幾年才見得到一次。更不用說她最小的八弟在某船廠做廠長也要十來年才見得到一次。現在我很感慨婆婆的忍耐,在經歷她早年媽媽病故後,又遭遇兄弟的早逝,而卻能照常生活,那是她倔強的內心和有一羣沒有長大的娃啊。

在這個天井裏,傳承着一種向上的力量,一種對生命不屈的力量。向陽而生,全家逐漸從困難中挺過來。最難忘的是,我的二叔要過繼給外人,每次父親去龍華做工,二叔就要跟父親一起回家來。我每次回家,父親和叔叔他們都會講起這些往事。我的眼裏常常填滿了淚水,兄弟間的當年的情誼總是那樣讓人心酸,生活的苦悶總是令人難忘。

成年後,那棵槐樹下總是沉甸甸地聚集了我們的思念,那些對故鄉濃濃的深情。某年,在天井的槐樹下,婆婆講了一個故事,我記了多年的洋槐精的故事。婆婆講這些故事的時候,細祖祖也會插下言語,也說太平程家大灣的一些類似故事。她說這不是人,是槐樹成精了。每當這個時候,小孩子都耷拉着腦袋,有瞌睡來了的,有怕了的。我看着槐樹,沙沙吹過的聲音裏,到底有沒有槐樹精?

後來,那個破舊不堪的四合院早已裝不下一大家子人了。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整個家族人丁興旺,便四處重新置辦房產。但是我總是忘不了我的天井,忘不了這棵槐樹。

去年我回老家,天井沒有了,槐樹也沒有了,在我的心裏只有一輪明月出現在夢裏。在月色下,槐樹在沙沙作響,彷彿有人在月色下跳舞,舞步是那樣的輕柔。

(作者系重慶市作協會員)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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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馮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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