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貸款利率低至3.15%，消費類額度200萬元，經營類額度1000萬元，貸款方式可爲信用、保證、抵押，利率優惠期限可長達3年。”這是四川宜賓農商銀行近期發佈的貸款優惠活動信息。

四川宜賓農商銀行官網顯示，目前存款掛牌利率沿用的是去年5月更新的利率，其中個人定存3年期、5年期利率分別爲3.3%、3.7%，單位定存分別爲3.15%、3.2%。第一財經記者以客戶身份諮詢瞭解到，該行2萬元以上存款利率最高可以達到3.9%。

中小銀行存款利率調整的滯後性，與消費貸、經營貸利率內卷同時上演，部分股份行、城商行優惠利率跌破3%；部分存款和貸款品種利率倒掛，存款利率與政府債券利率倒掛，利率分層、倒掛現象突出，反映了銀行“求貸”“求存”的雙重壓力。

隨着國債收益率持續走低，理論上有望引導存款利率進一步下行，但有機構人士對記者表示，鑑於信貸投放目標推升攬儲壓力，存款利率向下阻力在加大。對中小銀行、民營銀行來說，客羣對應的貸款定價也更高，有互聯網金融行業人士透露，合作機構在助貸、聯合貸領域的利率並不低，這也爲存款利率剛性提供了支撐。

民營銀行存款利率密集下調，中小行仍有優勢

進入2024年，隨着衝擊“開門紅”壓力減輕，去年調整幅度相對較小的中小銀行，開始對存款利率進行密集調整。據記者此前梳理，多數銀行調整幅度在5~70BP，最大降幅與去年以來全國性商業銀行存款利率降幅相當，中長期品種調整幅度更大。

除了中小城商行、農商行，包括互聯網銀行在內的民營銀行也陸續對存款利率進行調整。3月8日，新網銀行更新了該行存款掛牌利率，其中5年期定存掛牌利率由3.55%降至3.35%，3年期掛牌利率顯示爲3.15%。

在此之前，衆邦銀行、微衆銀行、網商銀行也對存款利率進行了調整，其中3年期、5年期定存產品調整幅度在20~30BP之間。從調整後水平來看，衆邦銀行3年期、5年期定存掛牌利率分別爲2.65%、2.7%；網商銀行3年期定存調整後掛牌利率爲2.6%；微衆銀行調整後3年期、5年期定存利率爲2.8%。

相比之下，經過去年3輪集中調整後，國有大行3年期、5年期定存掛牌利率已分別降至1.95%、2%，股份行定存最高掛牌利率也多數降至2%邊緣。從上浮後的執行利率來看，大行最高水平降至2.35%左右，股份行則降至2.65%左右。

可以看出，依然保有3%（執行利率）以上定存的民營銀行、中小銀行，當前仍佔據一定優勢。目前，還有很大部分銀行未跟進調整，以四川宜賓農商銀行爲例，該行目前執行的掛牌利率更新時間爲2023年5月，個人定存執行利率最高仍接近4%。

貸款端繼續卷，存貸壓力同在

與負債端利率調整同時進行的，還有資產端的持續壓價，消費貸利率已經“卷”至3%以下。

繼招商銀行向客戶不斷髮出3%消費貸利率優惠券之後，近日，寧波銀行“寧來花”對新用戶首次借款推出2.98%優惠利率，最高借款額度20萬元。而早在去年12月，“寧來花”就推出了爲期一週左右的首客專享3.6%利率券，同時每日提供限量5張2.8%的利率券。

此外，浦發銀行“浦閃貸”、平安銀行“白領新一貸”、北京農商行鳳凰e貸、北京銀行京e貸等優惠利率或拼團利率也低至3%及以下。

不過，從優惠條件來看，類似利率優惠多爲有門檻、有期限的促銷活動，真正滿足條件的客戶和額度有限。以寧波銀行爲例，官方信息顯示，“寧來花”非優惠活動下的年化利率爲3.98%~15%。而在最新宣傳海報中，“寧來花”2.98%的優惠利率持續至3月11日。該行也在小字部分提示：新客首借可享，限額5萬，超出部分的借款金額按原授信利率計算利息，具體額度與利率以寧波銀行實際審批爲準。

在貸款利率“內卷”、存款利率剛性凸顯的背景下，淨息差壓力仍是業內關注焦點，尤其部分中小銀行已有存貸利率倒掛趨勢。四川宜賓農商銀行就是典型例子。

有銀行業人士對記者表示，這種分化說明當前存款和貸款業務都存在壓力。貸款方面，雖然從數據來看，在低價營銷和項目儲備支撐下取得了不錯的“開門紅”成績，但不同行業信貸恢復情況差別很大；從存款角度，爲完成信貸目標，攬儲壓力其實在上升。

中泰證券研究所所長戴志鋒近期一份調研結果顯示，從沿海地區中小銀行來看，在貸款方面，地產和傳統制造業相關產業鏈景氣度不高，製造業中的新興產業類景氣度較高；存款方面，較於去年“不缺存款”，中小銀行今年的攬儲壓力明顯增加。

拉長時間看，2014年1月~2022年6月，金融機構人民幣各項貸款同比增速高於各項存款增速，2019年1月二者差值一度達到5.8個百分點。2022年下半年開始，由於居民儲蓄意願攀升以及市場信貸需求放緩，存款同比增速階段性高於貸款，但2023年6月貸款增速重新回到存款增速之上。

“這表明大多數時間裏，銀行業貸款資金需求對其吸收存款形成較大壓力。因此，銀行不得不全方位增強攬存能力。”郵儲銀行資產負債管理部尚航飛近期撰文指出。

兩類利率倒掛，如何緩解？

利率倒掛背後，存在多重因素影響，這並不利於增強銀行服務實體經濟的可持續性。

“當前利率體系中存在兩個倒掛：一是部分存款和貸款品種的利率存在倒掛，尤其是中小銀行的定期存款、大額存單等利率和部分銀行發放的經營貸款、消費貸款、大型企業貸款等利率存在倒掛。二是存款利率與政府債券利率之間存在倒掛。”興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魯政委表示。

魯政委在近期報告中提到了兩類利率倒掛的三點原因：一是存款定期化削弱了存款利率下調的效果。定期存款的佔比每上升1個百分點，平均存款成本大約上升2BP。二是存貸款利率定價機制存在差異，LPR（貸款市場報價利率）調降對貸款定價的影響立竿見影，存款利率下調卻通常需要經過從國有大行向中小銀行傳導的過程。三是信貸市場一定程度存在“以價換量”的現象。

不少分析認爲，緩解此類現象，讓存款利率真正降下來是關鍵。尚航飛認爲，儘管“囚徒困境”下單家銀行難以主動調降存款利率，但淨息差下降對銀行營收和利潤增長造成較大沖擊，不利於銀行內源性資本補充，進而又會削弱資本對信貸投放的支撐能力。所以，銀行不僅要主動管控好存款成本，也需要宏觀層面的政策機制給予引導。

魯政委也指出，考慮到存款定期化影響、LPR下調無法等額傳導至存款利率、存款利率實際下調幅度可能不及掛牌利率等因素，今年除了跟隨MLF（中期借貸便利）利率調降LPR和存款利率之外，存款利率還需要額外下降10BP左右。

事實上，雖然去年8月以來1年期LPR一直按兵不動，但當前國債利率持續走低爲存款利率進一步下行提供了重要支撐。2022年4月建立的存款利率市場化調整機制明確，自律機制成員銀行參考以10年期國債收益率爲代表的債券市場利率和以1年期LPR爲代表的貸款市場利率，合理調整存款利率水平。

2022年之後，10年期國債持續處於略低於平均定存利率的水平。上述機構人士認爲，雖然存款利率仍處於下行通道當中，年內還有20BP以上下降空間，理論上資產收益率下降可以促進負債成本降低，但攬儲壓力讓銀行降成本動力有所下降。去年修訂的《合格審慎評估實施辦法》將存款利率調整情況作爲定價行爲指標的扣分項，有望提升銀行存款定價調整的及時性。

不過，全國政協委員、CF40資深研究員、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所長張斌日前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存款利率最好還是交給銀行自己來決定，藉此機會可以擴大銀行業價格競爭，在安全線以內差異化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