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情牽老月餅

本地人有話,“香不過三十的餃子,饞不過十五的餅子”。三十的餃子自不用解釋,這十五的餅子嘛,倒是得說道說道。

中秋

說起這月餅,與我們老喬家竟頗有淵源。我的太爺爺據說就是山西當地的餅兒匠,至於名氣如何不得而知,但手藝我想絕對了得。我的爺爺走西口到了準格爾旗長灘後,當年在十里長灘揚名就是憑着兩項絕技,一爲打月餅、二爲炸麻花。暫且不詳述這麻花手藝,打月餅的技術真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慶幸的是,這獨門的手藝終究是被我的爸爸傳承了下來,而今,弟弟舍不下這門絕活兒,也要學了這門老手藝。

我所說的打月餅,可不是年輕朋友們所以爲的烤爐裏定時十分鐘直接烘焙而成的模具提漿月餅,什麼水果餡兒、肉餡兒、芝麻餡兒還是豆沙餡兒,咱這土法烤就的本地月餅就是標準的三油三糖自制餡兒,改良過後稍微放點葡萄乾兒,爲了好看添點青紅絲。

弟弟想學這打月餅其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每每提及此事,爸爸總是用“受苦營生麼,學甚了。”搪塞了之。我明白爸爸不願意讓弟弟學的原因,畢竟這是個苦活兒,也包含了他太多的痛苦記憶。我至今忘不了上初中那一年,爲了給我們掙秋季開學的學費,爸爸媽媽從八月初三開始打月餅,一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手掌磨出泡來,超負荷作業下,媽媽一天滴水未進有兩次差點昏倒,就用“索米痛”藥片強撐着。一直到八月十五的上午,爐竈都不歇,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掙夠了姊妹三個的學費。可是那段日子誰願意回憶呀,那是用生命在和時間賽跑,是透支着身體健康在爲我們的成長買單。爸爸當然不願意弟弟學這所謂的手藝,只願意孩子們一個個好好學習,有個體面的工作,再不用受苦。

經不住弟弟的一再央求,爸爸拿出了從老家長灘收拾回來的打月餅傢俱,清早開始爲我們展示這從糊爐子到打餅子的全過程。

中秋

這本地月餅之所以香,對烤爐也是有要求的,好多人都懷念小時候的味道,可是現代化的製作手法和電烤爐怎麼能復原那古色古香,只有老手藝和土辦法才能烤出記憶中的味道。看着爸爸把一塊塊修整好的炭塊依次壘在鐵盤上,拿和好的紅泥抹在上面,將爐盤架起,火點着,土爐竈就這麼搞定了。匠人的後代果然名不虛傳,爸爸扔了十幾年的手藝撿起來絲毫不手生,可想而知過去在這上面下了多少功夫。爐竈就緒,接下來就是月餅的製作了。話說這打月餅的第一環節當然是和麪了,這和麪的學問也大着了。在爸爸的指揮下,弟弟搬來一口大鐵鍋,先倒入十斤面,再倒入三斤胡油,我們本地也叫素油,加入一瓢半水,一勺兌好的鹼水。經過十多分鐘的反覆揉勻,面已經呈現金黃色而且很勁道。這些面拿出來三斤烙成大餅,就進入了做餡兒的流程。把剛出爐的大餅搗碎,加入三斤糖,一斤葡萄乾,適量的黑芝麻,根據個人口味也可以添加玫瑰、青紅絲之類的配料,攪拌均勻備用。面和好,餡兒拌好,便進入到第三道程序——包月餅。包月餅看似簡單,實則大有玄機。普通人和大師的區別就在於可以包多少餡進去。因爲麪糰是拿油和出來的,所以彈性比較大,一邊包一邊在收縮,因此在包月餅的時候要使勁拽着皮兒,還得使勁往裏塞餡兒,可是塞太多合不上口兒,餡兒太少月餅是癟的。爸爸和媽媽包出來的月餅圓圓溜溜,彷彿模具託過一樣,而弟弟包的就得用模具一個一個託一遍纔行,當然所有包好餡的月餅坯兒都要放在月餅模裏託壓一下,在面案上磕出來,有了花型才能入爐。最後一道程序就是將託好的月餅一個個放置在溫度已然正好的爐盤裏,等待出爐。有人說,放進去定好時間直接出爐不就得了。這可就錯了,傳統的喫食講究的原因就是工序複雜,這本地月餅也如此。一個有經驗的打餅師傅,不用看錶就知火候到沒到,月餅入爐後還要開兩次,第一次是給月餅表面刷油,第二次是翻面兒,最後纔是成品出鍋。看着亮晶晶、金燦燦的月餅,對爸媽的手藝真是佩服到無法形容,這麼多年不打月餅了,現在依然這麼棒,看來真正學到手的技術永遠丟不了呀。

一爐一爐又一爐,看到打了那麼多月餅,我對媽媽說,累的快不要弄了,這麼多哪能喫完。媽媽用又好笑又好氣的眼神兒看着我:“我家這個書呆子呀,我們現在能喫動了?打這月餅還不是給你們喫,給親戚們喫,給朋友們喫嘛!”我趕忙說:“我沒有要送的人,快不要打了,你本來就有肩周炎,腰也老是疼,這要打完這一袋子面的餅子又該疼成什麼樣了。”媽媽卻不以爲然:“已經鋪攤開了,十斤也是做,一百斤也是做,沒事兒,又不是天天過八月十五,不值錢點東西,總來是點心意吧。你給你婆婆拿點,給同事們拿點,看還有誰要,管夠!”我說:“快別弄那麼多了,現在的男士是糖尿病,女士是要減肥,這高油高糖的東西,人們都不敢喫,意思意思就行了。”可是,他們哪裏聽得進去,依然屋裏屋外忙着,一笸籮一笸籮的月餅烙着。我站在那裏,心裏是一陣子敬佩一陣子無奈一陣子幸福……

中秋

中秋佳節,品餅賞月,我想無論在哪裏,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獨特的味道相思,這味道情牽父母兒女亙古綿長。

本文來源:微信公衆號 “馮春生”

本期編輯:何苗 師姍姍 校對:寶上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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